直到夕陽西下,高睿都沒有回府。
即便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坐在正廳的所有人都還是期盼着高睿能夠從王府的大門外走入,然後朝他們抱怨今日進宮又受阻了,那樣意氣風發的樣子這一刻竟變得模糊起來。
鄭玲瓏一直坐在鄭瑩的身旁,兩人的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鄭瑩的雙眼已經十分的紅腫,但是坐在正廳中她卻沒有發出過一絲的聲音,似乎也還在耐心的等待着她心愛的人回來。
“趙郡王回府!”
“王爺!”
突然,府外傳來一聲尖細的喊聲。鄭瑩下意識就站起了身子,也顧不得與她一同在正廳中候着的人,就這麼腳步不穩的一步一步往大門的方向晃過去。
高肅也猛地站起了身子!
而他們的腳步還沒有走出去許多,從王府外一支人數頗多的隊伍卻已經從門口拐了進來。
看清在隊伍尾部的東西,小憐突然腳下一軟,往後退了一步,膕窩正好碰到椅子的邊沿,重心不穩瞬間就跌坐在椅子上。
“王爺!”
聽到鄭瑩撕心裂肺的吶喊,小憐的胸口不可抑制的緊繃起來。她感覺到自己似乎呼吸不了,自己的身邊似乎沒有了空氣,這種沉重的感覺壓得她快要窒息。
棺材……
那是棺材……
“王爺!王爺!”
鄭瑩哭着跪倒在高睿棺材的旁邊。
實在令人無法想象,胡韻竟然還派人將高睿送了回來。小憐怒火中燒,她覺得胡韻是認爲高睿一死,在這朝中再無人敢過問和士開的事情。而這番大肆張揚的送高睿的屍體回來,就像是一道明晃晃的警示,讓人無法嚥下胸中怒火的做法!
胡韻!
胡韻派來的人將高睿的棺材放在了前院的中央就準備離去。
雖然是當今皇太后的旨意,他們不敢違抗卻也知道在這府上的人如今必定如同張開血盆大口的猛獸要將他們吞滅!雖然知道與自己無關,而皇命也不可違,但站在院中的有如今名望正盛的戰神——蘭陵王高肅,他們也被驚得連告退的話都說不出。
高肅的眸中恍若燃燒着熊熊的烈火,只要一陣小小的風,他便可燎原!
“奴才告退!”
“站住!”
整個前院的氣氛突然就緊繃起來。
剛剛高喊着“趙郡王回府”的公公被驚得肩膀都縮了起來。他原本已經轉過身子準備離開,在聽到高肅剛剛那一聲怒意勃然的命令後,嚇得立馬轉回身子跪倒在地,額頭緊貼着地面,身體不斷地顫抖着。
前院的火光很暗,因爲擔心高睿並沒有人敢到前院的石燈幢點燈。這前院只有靠近正廳的兩盞石燈幢被點亮了,燭光的斜影打在高肅的側臉上,使得他原本看似毫無波瀾的雙眼,竟然透出瀰漫在王府之中狠戾之味。
“王爺!”
胡韻已經如此光明正大的昭告天下,高睿就是死在她的手中,那麼這一刻若是有人利用高睿的事情大動干戈,傳到胡韻的耳中也只是對她的大不敬,這會讓胡韻再扯入他人。
鄭玲瓏不安的與高肅的手十指相扣,另一隻手用力的圈住了高肅的手臂。
高肅擰頭垂眸看着她。
鄭玲瓏迎上他滿眼的痛楚,卻還是搖了搖頭。
不行的……
這個時候,不能對胡韻派來的人撒怒氣。
看清鄭玲瓏眼中的恐懼,高肅的耳邊還傳來鄭瑩嘶啞的哭聲。想到若是因爲他一時衝動而讓鄭玲瓏也會有這樣悲痛欲絕的大哭的“機會”,他便忍下了心中所有的苦楚,握緊了鄭玲瓏放在他手心的手。
即便忍下了,他卻還是忍不下怒意。
高肅許久再沒有反應,跪在地上的公公悄悄地擡眸看了一眼高肅,見高肅目不斜視的盯着高睿的棺材,他便立馬起身,與一同前來的其他小公公頭低着從石燈幢的後方繞了出去。
這一行人走後,前院又再次靜謐下來。
即便鄭瑩的哭聲在整個王府中斷斷續續,而這往日讓小憐覺得不屑的淚水,在這一刻卻又讓她心疼。
小憐雖然猜到了今日出事的機率很大,卻還是抱着一絲的期望,在夜幕降臨是高睿還如同往常一般忿忿不平的回府,然後與他們說着今日見到的胡韻又以怎樣表情、怎樣的話語去回絕他讓和士開早日前往兗州赴職的事情。
而如今……他卻是被人擡着冰涼的軀殼回來的。
突然王府的門口又想起喧鬧嘈雜的聲音。
小憐面色有些慍怒的往王府門口看過去,卻見高儼與姜豪、蕭許陽一同身形快速的步入了王府內,臉色除了焦急,更多的是狂怒。
而下一刻,高儼就看見了坐在正廳中的她。
高儼快步朝正廳走過去,小憐虛弱無力的站起身子朝他迎過去,在正廳前的石階上,高儼將小憐微微顫抖的身體緊緊地擁入懷中。
緊緊地!
小憐在這一刻才真正的得以大口大口的呼吸。
短短的幾秒,小憐被熟悉又溫暖的懷抱擁着,她突然再也剋制不住自己,趴在高儼的懷中大聲哭了起來。霎時間,她的哭聲蓋過了已經有些失神的鄭瑩的哭聲,但這卻讓高儼的眉頭皺的更深。
高儼緊緊攬住小憐的後背,眉頭緊鎖,沉聲道:“別哭……”
而此刻的小憐卻根本不聽勸,或是說她的耳中根本聽不到外界的聲音。她很難想象前些日子還誇讚過她的人竟然真的會就這麼離世,也無法相信胡韻真的會爲了自己想做的事而這樣的去置人於死地。
其實之前她一直懷疑着……
“如果……如果是你……”
小憐哭的哽咽起來,她從高儼的懷中仰起頭,滿臉淚痕的盯着他,眼中還是漫天的酸楚:“她……她也會這樣……這樣傷害你嗎?有一天……有一天你也會被她這樣……這樣傷害嗎?”
“不會的!”
小憐眼中鋪天蓋地的痛楚比他在得知高睿死在雀離佛院時更讓人難以接受!
高儼毫不猶豫的立刻出口否定道。他把小憐重新攬入自己的懷中,用手觸摸着她順滑的青絲。雖然他已經給了許多人提醒、也讓人在高睿的身邊給他警告,卻依舊沒能躲過這樣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