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們在這裡過的好嗎？”
小憐的問題問得很小心，就連語氣都儘量的讓人聽得很平和，可斛律雅榕對她們母女在顯陽殿無人問津的事情早已經習慣，也不在乎她問起，卻還是搖了搖頭：“其實也不缺什麼，我爹是被朝廷以謀逆之罪處死的，我的幾位兄長也相繼被牽連，就連舅舅也是如此。可皇上並沒有將我處死，我應該知足了。只是可憐了阿恪，她從小就被當成男孩子養，外人都以爲我斛律雅榕生的是個皇子，我不知道她長大之後該怎麼辦。”
“你怎麼能知足？”
斛律雅榕一怔。
她的表情僵了下來，小憐語氣中的不悅和質疑她都清清楚楚的聽出來了。她感覺到小憐似乎是在埋怨她竟然對眼前的生活感到知足，可她剛剛的話也並不是對高儼不敬，只是她真的對眼前這種生活沒有了更多的需求，只要斛律家剩下的這些人能夠好好地活着不再被莫須有的罪名牽連有罪，她就覺得足夠了。
“當年聽說你在妙勝寺的時候，我還以爲你會像難勝姐姐一樣！”小憐急的眼淚又跑了出來：“雅榕姐姐，我是個自私的人，當初的我覺得只要對阿儼好我就可以去幫他做一些事情，因爲我從小就在長恭哥哥的身邊長大所以我知道長恭哥哥這一生的抱負！我也許並不能做什麼，可我卻還是能夠感覺到這樣的事情會有多少的危險，即便當時的先帝很寵愛阿儼。我知道對大齊抱有希望的人不僅僅只有阿儼和長恭哥哥，明月叔叔也是這樣想的，他疼愛長恭哥哥不僅僅是因爲長恭哥哥與他多次征戰沙場，而是因爲長恭哥哥的父親和明月叔叔是好友！明月叔叔對大齊的心意如此你也知道，難道你不知道明月叔叔會被冠上謀逆的罪名處死其實是他們害怕他有朝一日會捲土重來嗎！”
“我知道！”
看着小憐越說越激動，雙眼也漸漸地變得像嗜血的動物一樣猩紅起來，斛律雅榕像是感覺到了她心底的動盪不安，重重的點着頭：“我都知道！”
“你知道你爲什麼能覺得知足！”
小憐瞪着猩紅的雙眼看着斛律雅榕，顯然對她的話不抱半分的信任：“我知道，阿儼和我爹都是我自己的事情，而明月叔叔會死，這其中的原因也許一大部分就是和阿儼有關！我很慶幸再見到你的時候你沒有絲毫責怪阿儼的意思，我也知道人死不能復生……可是斛律家被牽扯的人何止明月叔叔一人！你的幾位兄長、舅舅，哪怕是平日裡不太親近又有功名在身的親人都被牽扯入內，你是知足還是懦弱？”
斛律雅榕神色大變，似乎沒有想到小憐竟然會跟她說這樣的話，嘴脣蠕動着卻不能擠出隻言片語！
“小憐……”
“我自私了……”
打斷斛律雅榕失神的輕喚，小憐苦笑着搖了搖頭：“雖然我沒有在阿儼生前成爲他的人，可是這一切都是我本該揹負的，因爲我爹也是這件事情被牽連的人之一。當年強行把你和明月叔叔扯進這件事情裡，特別是你還是皇后，這對你已經是非常不公平的事情。只是我不知道雅榕姐姐你是怎麼想的，明月叔叔還有你的兄長……你真的能夠接受？”
斛律雅榕將手中的僧帽捏的很緊，手上的青筋因爲她的用力而凸顯，像無數道草繩緊緊地勒住了她的脖子！
她搖了搖頭，似笑似哭的哼笑了一聲：“我是懦弱，你說對了。聽到我爹被絞死的時候，我當時害怕得分寸大亂，直到後來知道了我的幾位哥哥和舅舅也難逃厄運的時候，我也是隻能呆呆的坐在含光殿裡，什麼都不敢做。到妙勝寺去之後，可賀敦皇后對我十分的照顧，她說是因爲知道我爹爲大齊的付出，可我卻覺得自己無法心安理得的接受。那些都是我爹用生命換來的，他年過半百卻仍舊鎮守邊關抵禦外敵，而我抱着‘皇后’的身份，在這宮裡莫說是沒有幫過父親什麼，更是要父親處處爲我考慮。當初若不是顧及到我皇后的身份，我爹說不定就隨琅玡王起兵了，那麼現在我爹一定會如他所願見到了大齊的一位明君，他說不定還在那沙場上繼續他的英勇事蹟，爲這位明君努力的撐起半壁江山。”
半壁江山……
斛律雅榕的話說的很動容，小憐在她的這句“半壁江山”中想到了她未完的話。
在大齊這段時間裡，誰撐起了這半壁江山，誰又撐起了另一半的江山其實在大齊百姓的心中都清清楚楚。如果說斛律光是大齊開國護衛的功臣，那麼在他重擔壓肩獨自撐着保衛大齊河山重任的時候，高肅就是那個替他分擔的人。
雖然小憐並不知道，當時的斛律光對於高肅這個忽然軍功在身、加官進爵的人抱有怎樣的看法，畢竟高肅這樣的出現相當於分掉了本該屬於斛律家的榮耀。
“不，不說這些。”
忽然，斛律雅榕輕蹙着眉頭把小憐從地上攙扶了起來，不解的盯着她：“你爲什麼回來？爲什麼你自稱奴婢？阿恪說她是在御花園裡見到你和皇上的，那你……”
“他不知道我是誰。”
想到高緯剛剛把高恪抱在懷中卻刻意慈愛的臉，小憐面色慍怒的沉聲道：“既然你在這顯陽殿裡不問世事，那麼如今在宮裡你也不該和我扯上任何的關係，以免最後我身份暴露的時候，會把你和阿恪牽連進來。”
“小憐，你不要置氣！”
感覺到小憐語氣中的彆扭，斛律雅榕顫抖的握住她的雙手：“我一直不知道你爲什麼從小就敢想要做什麼就做什麼，這一次你也並沒有多大，你究竟爲什麼會回到這宮裡？我知足，我也是在這無人問津冷清的顯陽殿裡知足，可是你一定不一樣啊，看你現在出落得如此水靈，你這幾年應該過得不錯，爲什麼要放棄安穩的生活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