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身子,宇文達看出宇文邕眸中的擔憂,他眸色帶着安撫的神色看着他,說道:“我說了,蘭陵王是從小看着她長大的,也是蘭陵王親手把她託付給我的,而蘭陵王更知道我是周國的人。他雖然不知道我確切的身份是什麼,但是卻對我身份尊貴的事情毫不質疑,所以大齊的皇帝若是因爲她要出兵周國,一定會得到蘭陵王的阻止的。”
宇文邕還是不相信的搖了搖頭,覺得宇文達太過輕易相信別人了:“你這麼確定?”
宇文達點了點頭。
“你爲什麼不疑有他?”宇文邕不解的站起了身子,往宇文達站着的方向靠近了幾步:“說不定他們知道你的身份,是故意派人這麼做的呢?知道你善良、知道你脾氣好,所以他們知道你一定會救她,說不定這是大齊演的一齣戲,只爲了……”
“四哥。”宇文達淡淡的打斷他,沉吟了片刻,才繼續說道:“我救下她的時候自然是做過許多懷疑的,只是如今的我已經相信她了。再說了,我對周國可沒什麼影響力,費盡心思的送一個人到我的身邊實在是很不切實際的,若是我在大齊的行蹤被發現了,他們那時應該直接俘虜我,而不是繞一個大圈讓我帶她回來。”
“不是,我……”
“我知道四哥是擔心我。”宇文達再次打斷宇文邕:“我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她和琅玡王的前情,所以我並沒有要求什麼。我也知道我對周國的義務,雖然與她相識晚了一些,但若是有朝一日她願意留在我的身邊,我願意給她一個名分。如今我也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李瑾我會遵循你的意思迎娶過門,也會不讓她顯得過分狼狽,但是我還是希望能和……”
說到這裡,宇文達卻嘴脣微顫着停了下來。
能和誰呢?
是馮小憐?還是馮伶俜?
宇文邕看他臉色忽然有些陰鬱,以爲是他對要迎娶李瑾的事情產生了牴觸。可是這件事情已經廣召天下,若是此刻反悔,李氏一族是不可能善罷甘休的。
“馮伶俜……”
許久,宇文邕聽到宇文達口中細微的聲音。他也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聽錯,正想開口詢問,宇文達又再次開了口:“伶俜……我希望伶俜能夠待在我的身邊。”
想到自己今日送給小憐的白玉石吊墜,宇文達又在原地站了了許久。一旁的宇文邕看他出神的樣子不敢開口打擾,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想什麼重要的事情。
可是站的久了,宇文邕覺得累了,想要開口打斷宇文達的思緒,後者卻比他早一刻行了禮,然後告了退。
直到宇文達離開後,聽到殿門關緊的聲音宇文邕才從錯愕中回過神來。
他一向寵愛的弟弟竟然真的有了喜歡的女子?
宇文邕知道自己還是不太能相信宇文達口中的馮伶俜的來歷,可是他也知道宇文達表面溫和其實內心十分的縝密,若要騙他只怕不容易。而且他一向不近女色,自己還一度以爲他不會喜歡上任何人,如今卻是以這樣的方式要在自己的面前保全一個來歷不明的人。
看着空蕩的寢殿,宇文邕竟然想不明白這究竟是好是壞。
張明回到私宅的時候是寅時末。
天還沒亮,周遭都是昏黑的一片,已經有負責清掃的下人起了身,見到張明急匆匆的樣子紛紛讓了路。
他一路快速的往宇文達的院落趕,路過東廂的時候還停了腳步往裡面看了一眼。整個東廂漆黑一片,張明也知道往日裡小憐不到辰時末是絕不會起身的,這個時辰應該還在睡着。
離開東廂的範圍,張明的心情卻有些惆悵。宇文達吩咐自己去調查的事情已經有了結果,傳了私信回來後他竟然讓自己快馬加鞭的趕回來報告詳情,所以這幾天都是日夜兼程。時間用的雖不長,但是想到宇文達對別人的事情如此上心,他還是免不了一頓惆悵。
走到宇文達院落的石門外,張明驚訝地發現宇文達房內竟然亮着。他腳步頓了頓才繼續往裡走,守在門外的侍從看到他走進來微微頷首。
房門並沒有關緊,留出的門縫足有半個人這麼寬,張明知道宇文達是在等自己,可是走到門檻外的時候他卻停下了腳步,靜靜的望着坐在書桌旁的宇文達。
自從那一次被宇文邕傳召入宮,宇文達到私宅的次數更爲頻繁,幾乎日夜都宿在了這裡,而那座恢弘的王府竟然如同空穴一般,冷清至極。
其實王府已經開始爲了宇文達迎娶正妃的事情着手佈置,宇文達避而不去的原因張明十分清楚,只是這份清楚又因爲他從來沒有得到過宇文達的承認而變得有些磨人。外人只當宇文達是將王府空出來,也猜測是害怕裝飾王府的時候會打擾到宇文達的休息,可是真正地原因外人怕是猜不到的。
嘆了口氣,張明擡手輕輕地叩響了房門,即便他知道宇文達應該已經知道他站在了門外,卻還是恭恭敬敬的低聲道:“王爺,屬下回來了。”
在書桌前的宇文達擡起頭向門這邊望了過來,燭火映在他的臉上顯得有些頹然:“嗯,進來吧。”
張明應聲推門而入,站在房內又反手將房門關上。走到宇文達的書桌前,他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函遞到宇文達的眼前:“王爺,這是派去調查的人寫的細……”
“那你知道的可有這信函中漏掉的信息?”宇文達神色未動的打斷他的話:“如果有,就把你知道的全部說出來,不要讓我在看完信函後還有把從你這裡聽來的再整理一遍。”
張明的頭壓低了一些,身形僵硬的望着地面:“大齊的皇帝以打獵的名義在四更召見琅玡王,琅玡王無法違抗皇命,離開營帳後便被待命在外的劉桃枝捉了個正着。”
宇文達雙手離開桌面,身子往後一靠,整個人都靠在了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