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穆提婆垂在身體兩側的雙手收在袖袍中早已緊握成拳。他瞪着趙元侃滿是嘲諷的笑臉，還來不及開口去咒罵些什麼，對方卻已經朝他揮了揮手轉身就慢悠悠的走開了。
穆提婆暗自咒罵了一聲。
他非常的討厭這些沒有頭腦的武官！簡直就是愚物！
當穆提婆回過神的時候纔想到剛剛與趙元侃在交談的高儼，他扭頭望過去，對上高儼含笑雙眸的一瞬間，竟然有些忘了呼吸。
雖然與趙元侃明目張膽嘲諷他的笑意不一樣，但高儼那雲淡風輕恍若世間萬物皆與他無關的笑意還是讓他有些不舒服。
儘管知道自己母親的命令以及接下來將要着手去做的事情，穆提婆還是站在原地朝高儼行了個禮。
高儼朝向他行了個輕禮的穆提婆點了點頭。
雙手負背仰頭望着夜空，他開始琢磨小憐如今已經走到了什麼地方，是否聽話乖巧的用了每一餐，是否能夠不因爲他而情緒低落，是否能夠……
是否能夠忘了他。
小憐還小，去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定然不會有人認得她。等到她再長大一些，憑藉她的姿色，他相信她一定能夠嫁給一個好人家。
雖然，他並不想讓她嫁給別人。
從她五歲那一年，他們在妙勝寺那條長長的石階上相遇，他一直在等她長大，即便後來因爲李祖娥的插足讓他錯失了一個迎娶她的機會，他還是一直在等，直到現在。
若非遇到這樣難以保全自己的事情，他又怎會想到去放手！
可是想到如果她在當初嫁給了自己，他還是覺得當初沒有迎娶到她是老天爺正確的決定。雖然不知道如果他迎娶了她會不會改變高緯也中意她的事情，可正因爲她的名字如今並不出現在他的族譜之中，面對高緯要追究他的事情，小憐說不定能夠逃過一劫。
這……難道是命中註定的嗎？
晉陽。
九月二十四。
趙元侃啓程往豫州赴職已經好幾日了。
想起那天夜裡自己竟然對一個從前從未談過話的大臣說起小憐，高儼覺得自己有些太過不謹慎了。只是雖然不知道趙元侃爲什麼還未到晉陽就先被貶官，不過從那晚談話的內容來看，應當是與自己有關係的。
又連累了一個人。
四周的風聲不小，高儼緊了緊身上的狐裘，意識到自己出來吹風已經挺長時間的了，應該回到自己的營帳休息了。
一邊往回走，他一邊想着，到了晉陽之後高緯從來沒有召見過他，也從沒有任何一個人來求見過他，他甚至覺得高緯是不是忘了自己被他帶來了晉陽。
嘆了口氣，高儼就快要回到自己的營帳，這個時候，他卻聽到一陣奔跑的聲音。
他下意識的停下腳步往一旁望了過去。一位士兵正在朝他站着的方向跑過來，而他卻看到了同一個方向隱在某個營帳後的穆提婆。
高儼有些不悅的皺起眉頭，士兵卻已經跑到了他的身側，恭敬的拱手道：“王爺，有一位叫‘姜豪’的男子求見。”
“姜豪？”
姜豪爲什麼會在這裡？
感覺到什麼，高儼連忙讓士兵去把姜豪帶到自己的營帳。往前走了幾步，他忽然想起剛剛站在遠處看着他的穆提婆，可當他擡頭再往剛剛的方向看過去，那裡已經沒有了穆提婆的蹤影，就好似剛剛只是他自己的幻覺一樣。
-
高緯營帳。
正在用膳的高緯被突然闖進營帳的穆提婆嚇了一跳。
雖然想要責罵穆提婆擅闖營帳，可是在看到他臉上有事要說的表情時，高緯卻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穆提婆連忙快步朝高緯走了過去，附在他的耳旁將自己剛剛得知的消息簡單的表述了一遍。
穆提婆才離開高緯的耳邊，高緯的面色就隱隱有了些怒氣，甚至還有一些擔憂。
姜豪來了？
從這次晉陽之行開始高緯就一直沒有見過姜豪，他知道姜豪一定是被高儼遣去了小憐的身邊。只是，都這個時候了姜豪爲什麼會隻身一人到這裡？那她呢？
-
姜豪掀開帳簾走進營帳的時候，高儼有些說不出話。
姜豪雖然精神看起來還不錯，可他身上的衣衫早已有了破損的地方。在他的腿側，高儼還見到了隱在那深藍色布褲中的血跡。除此之外，他臉上也有一些細微的刮痕，只是也許因爲趕路的原因，他顯得有些狼狽，傷痕彷彿被掩蓋在了這些趕路日子中的風霜裡。
“王爺，屬下……”
姜豪也顯得很焦急，剛走進營帳連高儼的臉都還沒有正眼瞧上就要下跪請安。
高儼並沒有給他下跪請安的機會。
見姜豪掀開了帳簾，一直等得心急火燎的高儼已經先他一步迎了過去，見他要跪下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皺眉問道：“你怎麼過來了？”
姜豪看着高儼握住自己手腕的手，突然一把推開，重重的將額頭磕在了地上：“王爺，屬下辜負了你的囑託。”
聽姜豪這麼說，高儼突然有些無力，他也沒有心思再去讓姜豪起身，就這麼看着他。
“王妃懷有身孕不便遠行，也不願離開，所以她讓屬下帶着小憐姑娘離開。”姜豪的聲音漸漸有些顫抖：“屬下……屬下原本已經帶着小憐姑娘離開了鄴城，而因爲屬下自私，便答應了小憐姑娘帶她到晉陽……”
“什麼！”
高儼剛剛還有些無力的身子卻在這一刻因爲怒氣而體力充沛。他再次走到姜豪的面前，揪着他的衣衫前襟迫使他把頭擡了起來：“你帶她來晉陽？你瘋了嗎！”
姜豪自知是自己的錯，面對震怒得紅了眼的高儼不敢有半分的怨言。
“那……”有些害怕知道答案，高儼的聲音顯得有些小心翼翼的：“她現在，在……”
“她不在晉陽。”
“不在晉陽？”
高儼覺得自己剛剛並沒有聽錯，他明明聽到姜豪說他把小憐帶來了晉陽，可現在又說她不在晉陽這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