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目,深吸一口氣,刀尖抵上她雪白的肌膚,一滴冷汗滑落,倏地沒入她身下的綿被。
他握着刀柄的手,竟然微微顫抖起來。
突然意識到,他竟然也會害怕!
不但害怕,而且會擔憂,會心痛,更失去了冷靜!
害怕這一刀下去,也許會要了她的命!
擔憂着這一刀劃下去,她承受的痛苦究竟有多深,深到她嬌弱的身體是否能夠承受?
“皇上,”林思遠惶恐地躬着身子:“拔箭時會有污血噴出,恐怕會穢及龍體,還是趨避爲宜啊~”
“閉嘴!”澹臺鳳鳴低叱:“朕即爲天子,邪穢鬼怪自避,何需避忌?”
在低叱地同時,他突然出手,快如閃電,穩穩地將箭剜出。
唐意痛得大叫一聲。
血,如箭矢般噴了出來,濺了他一臉一身,石青『色』錦袍瞬間染成深褐『色』!
“快,點其傷口附近七大『穴』位!”林思遠疾聲催促。
澹臺鳳鳴手起指落,連封了神堂,風門,神道,魂門,中樞,靈臺,至陽等七大要『穴』。
趙醫女一手撒下早已備好的『藥』末,另一手敏捷地以軟巾按住傷口,歡呼:“行了,箭取出來了~”
前段時間唐意中毒,血芙蓉所致,全身都是傷痕。
因此,閒雲和孤嵐幾個久經訓練,於包紮傷口倒是頗有心得。
兩人手腳麻利地上前,助趙醫女替唐意纏上繃帶。
趙醫女先替唐意按了脈,又在她腕上懸了紅絲,交由簾外的林思遠複診。
林思遠自去開方不提。
接下來,小宮女們魚貫而入,端着熱水,帕子,替唐意抹身,換上乾淨的被褥……
澹臺鳳鳴轉身,默默地退到一旁。
武德貴碎步趨前,親自送上乾淨的溼巾:“皇上,請淨臉,更衣~”
“雅風呢?”澹臺鳳鳴沒有再去理會寢宮裡忙『亂』成一團的宮女,緩步出了寢宮,進了外間的起居室。
“他在外間候旨。”武德貴恭聲回稟。
“叫他進來。”
“雅風護衛不力,致使娘娘垂危,萬死難辭其咎,求皇上責罰!”上官雅風雙目赤紅,跪倒在門前。
“哼!”澹臺鳳鳴冷聲叱道:“你大意輕敵,遍搜鎮上,竟未發覺刺客藏匿於客棧之中,致使清歌幾乎隕命,確實罪不可恕!”
武德貴一驚:“皇上,事出突然……”
“德公公~”上官雅風打斷他,昂然道:“你不必替我開脫。皇上所訓極是,確是雅風輕敵,給刺客可乘之機,甘領罪責。”
“來人,將上官雅風拉下去,重責五十大板!”
“是!”侍衛上前,抱拳道:“將軍,得罪了!”並將上官雅風帶到院中,按在長凳上,行刑。
“啪啪啪”板子擊打肌膚的聲音,一下下傳至屋內,武德貴聽得膽顫心驚:“皇上……”
“閉嘴!”澹臺鳳鳴暴喝一聲:“再求情,拉下去照打五十大板!”
侍君七年,第一次見到他盛怒的情狀,竟是如此可怖。
武德貴倏然心驚,默默地退至一旁。
“住手~”澹臺文清疾奔入院,驚見正在受刑的是上官雅風,大聲喝止。
“不要停,繼續打~”上官雅風咬着牙,低低地道。
肉體的痛苦怎抵心中的痛之萬一?
想着清歌此刻正承受的痛苦與煎熬竟是自己一手造成,他心如刀絞,莫說只是五十大板,就算是更殘酷十倍的刑罰也甘願承受!
“哎呀,你!”澹臺文清跺一下腳,摔袖進了門:“四哥,四嫂怎樣了?”
恰巧此時林思遠自寢宮內出來:“臣,參見燕王。”
“四嫂怎樣?”
“臣給娘娘用了最好的傷『藥』,若能熬過今晚,『性』命當無大礙。”林思遠躬身道:“臣已吩咐趙醫女小心護理,臣也會在外堂隨時候傳,不敢有半分懈怠。”
澹臺鳳鳴沒有搭腔,面上陰雲密佈。
這時,上官雅風行刑已必,侍衛攙着被打得骨軟筋酥的他進來謝恩。
林思遠見了這副模樣,頓時面『色』如土,汗若雨下。
“林大人辛苦了,且下去吧~”澹臺文清忙揮手令他退下。
澹臺鳳鳴冷冷地瞥上官雅風一眼:“坐下回話。”
武德貴忙搬了張椅子過來,想要扶上官雅風坐下,不慎碰到傷口,痛得呲牙咧嘴,直吸冷氣。
“這次去淞山,帶了多少影衛?”澹臺鳳鳴冷聲問。
這次前往淞山鎮興隆酒家,就連他自己事先都不知情,完全因唐意臨時改變主意,要在庵堂裡宿上一晚,這才臨時決定。
若非內『奸』泄漏風聲,誰會有那麼大的神通,能未卜先知,趕在他們前面,在淞山鎮預先設伏呢?
“連臣在內,一共二十一名,四人一隊,分爲五個小隊。”上官雅風據實回稟。
“四哥,你懷疑影衛中有內『奸』?”澹臺文清一驚。
影衛是由他親自從各地秘密挑選,上官雅風專職訓練,只忠心於皇上,不聽任何人的調遣。
不同於御林軍和羽衣,他們的身份極其隱秘,平時藏身於朝中各個部門之中,並且都有其他身份做掩護。
除了在宮中這一百名常隨在皇帝身邊,身份公開,其餘就算是同爲影衛,若非其上司,或是被派往執行同一任務,相互之間亦是素不相識。
旁人又如何識破,並加以收買?
“把那二十人的名單報上來,逐一嚴加審覈!”澹臺鳳鳴並不理會燕王,冷冷下令:“一定要揪出這個內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