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之二罪惡之始 第二十章
尹照京猛地想起應該向警方通報這一新情況,但他掏出手機一看,發現它最終還是被水浸泡壞了,他正想借用沙普通的手機,就聽到沙普通“咦”了一聲。
尹照京看了沙普通一眼,看到他正在擺弄一個隨身聽。
隨身聽已經被摔的很破爛了,而且還被雨水浸透了,已經失去了播放功能,但機內的磁帶還算完好。
“爲什麼錄音鍵處於被按下的狀態?”沙普通拿着隨身聽指着一個紅鍵給尹照京看。他又試着看能否按動倒帶鍵,但不行,機子根本不轉。
沙普通想了一下,突然衝向摩托車,似乎來不及向尹照京多解釋。他上車後向尹照京招手,讓他上車。尹照京急忙上車,二人一路狂飆,又駛回了合頭村。
二人先到了沙普通借車的那戶人家。女主人一見沙普通就不願意了,高聲罵他是騙子。她說她已經給本地派出所打電話了,所裡說根本沒派人來。沙普通連忙解釋說自己是四川的警察到湖北辦案,不是本地警察。
他先是還了摩托車,要回了高仿的警官證,又向女主人連連稱謝,並拿出二百元錢要支付摩托的使用費,這才忽悠的女主人轉怒爲笑,又對他信以爲真。
做完這些鋪墊工作之後,他才問女主人家裡有沒有老式的錄放機。
女主人很原意配合警方的調查工作,不僅沒要那二百元錢,她還親自從放雜物的屋裡找出一個老式錄放機。這種機器市面上已經很少見了,正在被新的數碼產品取代,這個老機器上面全是灰塵,顯然已經有一陣沒被使用了。
沙普通插上電源試了試,老錄放機還能用。尹照京正在一邊狂甩那盤從隨身聽中取出的磁帶。因爲磁帶已被雨水淋溼了,必須甩幹才能聽。
沙普通向女主人要了一個小螺絲刀,從尹照京手裡接過磁帶,小心的把磁帶的四個角上的固定螺絲卸下來,然後打開磁帶的塑料外殼,用紗布擦乾裡面的水珠。他又向女主人借來吹風機,開着冷風,對着磁帶吹了起來。
不一會兒,磁帶就被收拾的乾乾爽爽了。沙普通倒好了帶,和尹照京對視了一眼後鄭重的按下播放鍵。
錄音機裡先是播放了一小段羽泉的《最美》,突然歌聲被新錄音截斷,甘一夫的聲音突兀的出現在錄放機喇叭裡:“這山裡的景色就算任意取景都可入畫啊!”聲音很小,聽起來當時錄製時離聲音有點距離。
沙普通把錄放機的音量放到最大。
接下來尹照京自己的聲音出現了:“小南,餓不餓,要不要吃東西?”
尹照南清脆的童音響起:“餓了!哥哥,我想吃漢堡。”尹照京再次聽到弟弟的聲音,差點落下淚來。
然後錄放機喇叭裡傳出的是撕包裝的聲音,隱約的咀嚼食物的聲音。
聽錄音的兩人面面相覷,都覺的這盒磁帶出現的有點不可思議。當時他們停車時是一片曠野,誰會在那種地方安放錄音設備。
沙普通突然想到了當時那個坐在石頭上的少年。隨即尹照京也是恍然大悟,也想到一定是那個坐在路邊聽歌的小孩錄的。
顯然少年和黃半仙是認識的,並且通過那次機會進行了某種交流。但他們是如何作到不說話就進行交流的,兩人一時還想不明白。
兩人再回想那個小孩的長相,因爲距離太遠,誰也沒有記清楚。沙普通只隱約記得他穿了一身黑色衣物。
“車上的駕駛座上的屍體穿的什麼顏色的衣服?”沙普通問道。
尹照京想了想說道:“不記得了。可是車被撞成那樣,就算他穿了件白衣服,也被血染成黑的了。”
沙普通想想也是。
錄放機繼續放着,直到裡面傳來老闆娘的罵聲,衆人上車聲,車輛啓動之後開走的聲音。然後錄音進入沉默期,約三分鐘後,才“啪”的一聲,恢復了羽泉的歌聲。想來是錄音的人在等車走遠後纔過去停止了錄音。
原聲裡這次放的是《彩虹》。二人繼續往下聽。七八分鐘後,歌聲又被新的錄音截斷了。
“就是爲了這些錢。是吧!”錄音裡一個陌生的聲音說道。聲音略顯稚嫩,說話的人應該也是個年紀不大的少年,而且聲音中明顯帶着山東口音。背景聲音裡還有嘩嘩的雨聲和低沉的汽車發動機的聲音。
“不是!可能師父是爲了錢,可我不是!我是爲了師父。”另一個聲音說道。
“這個聲音的音色像是那個和我在對講機裡通話的人!”尹照京低聲說道。
“那爲什麼不放我走?你想讓我和你一起犯罪?當通緝犯?”陌生的山東口音接着說道。
“啪!”沙普通按下暫停鍵,皺眉對尹照京說道:“不對頭!一人本地口音,另一人一口山東口音,但你卻說那個本地口音的人像同同你通話的人。會不會是本地口人的人在同你用對講機通話時假裝了山東口音?但他不是山東人,也不姓段。這傢伙到底是誰?”
尹照京搖了搖頭,也是一頭霧水。
沙普通又恢復播放。
本地口音沒有回答山東口音的提問,錄音裡傳來剎車和停車的聲音。突然錄放機裡傳來“啊!”的一聲驚叫,然後是一陣劇烈的喘息聲。
“爲什麼?”山東口音虛弱的問道。
“現在只有你知道那些人是我殺的。再說我想借用一下你的身體,對付一下追兵和警察。”另一個聲音變得陰冷尖厲,彷彿是從冰洞裡傳出來的。
劇烈的喘息聲慢慢的越來越弱,最後終於歸於寂靜。
“我師父已經死了!我師兄也死了!我在這個世上再也沒有親人了。我就是走正道,師父他老人家也看不到了,那爲什麼我還要走正道,我特麼走給誰看……”
在一陣喃喃的低語和小南的啜泣聲中,“咔”的一聲之後,磁帶突然又恢復了羽泉的歌聲。兩人堅持着把磁帶聽完,並沒有在後面發現另有錄音。
“小南爲什麼不反抗?只會哭。哪象我們尹家的孩子。”尹照京突然對弟弟的表現很不滿。
“可能是斯德哥爾摩綜合徵吧。”沙普通爲小南解釋了一句。
“哎呀!那傢伙說是想利用山東人的身體,也就是說……”
沙普通補充道:“車裡的屍體是那個山東人和小南兩人的。本地口音的人才是真正的兇手,他找了個替身,僞造了一個車禍現場迷惑我們,然後他偷偷地跑掉了。”
“他是帶着小南的珠子跑掉了!我特麼現在都懷疑這是有人在背後設計好的,這根本就是一個騙取五彩珠的局!”尹照京說完一跳而起,跑向這戶人家的電話,撥通了110。
沙普通回想了一下,他們這一行人從四川趕到十堰,一路上尹照南多次脫離他哥哥的保護,在他人的陪護下行動。如果真是背後有人一直在惦記着五彩珠,那對方有很多更好的下手機會,沒必要搞成現在這樣。他還是傾向於認爲這只是一個偶然事件。 當天晚上,黃半仙身份證登記所在地的武漢警方佈置人手,開始徹底調查黃半仙的人際圈,重點調查十四到十八歲的少年。
而合頭村小飯館老闆娘被帶到十堰市公安局,警方調取了全市所有的十四至十八週歲有警方案底的未成年人的照片,讓她逐一辨認。
夜裡十一點半,她認出了齊雲升的照片。沙普通和尹照京作爲曾遠遠地見過齊雲升的人也參與了辨認,他們也認爲齊雲升很像他們在飯館邊的公路上看見的那個少年。
事發後的第二天,沙普通作爲武俠公會的代表,以監督追回重寶五彩珠的名義,參與到對齊雲升殺人案的調查之中。
按理說沙普通作爲一個老百姓是不能參與到刑偵工作中的,但當時正值公會同公安部就武人犯罪行爲如何抓捕和懲處等問題進行磋商,所以當地警方接到上面打的招呼,對他的參與刑偵的態度是:沒有同意但也不反對。
於是沙普通就接觸到了警方手中關於齊雲升的很多材料。材料顯示:齊雲升是被黃半仙偷偷收養的孤兒,以借讀方式就讀於十堰市某中學,平時經常曠課,曾多次因打架鬥毆、搶奪敲詐學生等行爲被警方處罰。事發前他已被該學校開除了。
兩天後,從金絲細繩上提取的DNA被證實是尹照南的。其中含有脊髓成分,應該是尹照京在往外拉扯金線時,拉斷了尹照南的脊椎才扯出來的。這基本上排除了尹照南還存活的可能性。
第三天,警方接到一個採藥人的報告,此人在兩天前的一次採藥途中,曾遠遠看到一個穿藍色工作服的人在山裡急行。警方初步認定是齊雲升穿着段或根的衣服在逃跑。
於是警方在那一帶進行了搜索,發現了大量腳印和痕跡,但這些痕跡在一條小河邊消失了,線索又斷了。
此後的幾天之中,警方調撥了大量警力和民間的搜尋力量,對武當山脈和神農架保護區一帶進行大範圍搜索。但由於該地區山林茂密,地域寬廣,再加上人手有限等原因,警方並沒有完成地毯式的全方位搜索。
其間沙普通作了大量的調查取證和推理工作。由於他水平真的挺高,警方也樂的有人可以幫忙。
他從農家大院黃半仙住過的房子裡,找到了已被黃半仙拆成布片的那牀薄被。他覺的黃半仙可能是用繩結的方式傳遞了信息。但這一點他並沒有向警方通報。
在草屋的殺人現場,他協助警方模擬並推導了齊雲升殺人的整個過程。衆人都被齊雲升年紀輕輕就作出如此兇殘的殺戮行爲所震驚。
當然洪智興的死也被理所當然的安到他身上。山上的黃半仙的屍體並沒有被發現,沙普通又一次對警方隱瞞了此事。
他協助警方找到山東技校的實習班,取得段或根的資料,經老闆娘確認,他正是那個被齊雲升利用了的少年。
正當沙普通以極高的熱情參與到偵破工作中時,尹照京找到了他。尹照京拿出一個申請書遞給他,並說道:“你看一看,我希望你在這份申請上以證明人的身份簽名。”
沙普通拿過來一看,見是一份建議以公會名義發出懸賞的申請。內容如下:
懸賞目標:通緝要犯齊雲升。
懸賞金額:1000萬元人民幣。
事實經過的表述是這樣的:
申請人尹照京攜家人赴武當山旅遊期間,偶得一卷明初的真跡《玄機譜》,經文物鑑定專家甘一夫先生鑑定,初步認定是張三丰道長的真跡秘笈。
但在申請人外出之時,齊雲升殺害了包括申請人親弟弟在內的五人後,將該秘笈搶走。同時被搶走的還有申請人弟弟尹照南的五彩珠。
申請人請求以公會的名義向社會上的全體武人發出懸賞通告。
申請人在公告中承諾:
一、無論是誰,只要擒獲齊雲升或殺死齊雲升,並提供了充分的證據,被設於巴拿馬銀行的懸賞金管理委員會認定爲真實有效,則由該委員會向其支付1000萬元的人民幣的賞金,或相當於1000萬人民幣價值的任何外幣。
二、從齊雲升身上得到的繳獲物品,申請人只要求收回五彩珠,張三丰秘笈可由中賞人享有,申請人已放棄其所有權。
三、公會以會中的資產爲上述條款進行擔保。一是保證上述事實真實可靠。二是保證中賞人只要完成任務,必將收到上述賞格。
沙普通拿着這份申請看了有半個小時。
尹照京說道:“你簽完後替我遞上去,只要公會認可了,你不如就此從公會中辭職。我也看出你不喜歡公會的工作,我來安排你進公安部門,進行刑偵工作,如何?”
沙普通還是沒有說話。
尹照京繼續說道:“你我也算是有過一起出生入死的交情了。你救過我,按理說我不應該逼你作出如此爲難之事。”
他頓了一下,接着說道:“姓齊的兇狠狡詐,我怕常規的力量沒法抓住他,所以必須要有武人蔘與進來,並要有物質獎勵進行刺激才能促使他們真的下力氣。
“但金錢對他們的誘惑並不大,所以我才杜撰了那個張三丰秘笈,此事只要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我就是覺的小南死的太冤了!整件事裡面,他是最無辜的。”
“最無辜的恐怕是那個姓段的孩子吧。”沙普通心想。
最後沙普通還是作爲證明人在申請書上籤了字。但他沒有接受尹照京的安排,而是回到家鄉,從一個輔警做起。幾年之後他就在警界聲名鵲起,成爲了遠近聞名的神探。
懸賞發出後,尹照京並沒有立即親自去追殺齊雲升,而是進了武當山悟道。在以後的幾年中,他也是時而進山練功,時而出來追殺一陣齊雲升。
事件發生三年後,湖北大旱。
有人在合頭村三十公里外的一個湖中發現了一輛客車殘骸。打撈上來後經勘驗證實,它正是當年合頭村慘案的那輛保姆車。車內二人的屍體早已被魚蝦吃淨,只剩幾塊殘骨被生鏽的車體挾着,已被湖水泡的慘白。
因時間過長不易鑑定,警方將所有殘骸送到北京的權威機構進行了鑑定。該機構先根據骨齡將殘骨區分成相對大齡和小齡的兩份,然後分別進行DNA鑑定。
骨齡小的殘骨同尹家DNA相符,於是交給尹家安葬。骨齡大的同山東段家提供的DNA樣本相符,最後被郵寄到山東,由段或根的家人安葬。
以後的十年,是全民追殺齊雲升的十年。
齊雲升在江湖中掀起颶風一般的血雨腥風,被其殺害的人多達千餘人,而經衆多被害人家屬不斷提出懸賞的累積,齊雲升的賞金最後已達到了二億多元人民幣。
而在這一時期,隨着武人不斷的崛起,他們也逐漸地走上公衆視野,武人們做爲一個獨立的羣體強行擠進了社會的權力階層,整個世界的政治格局也隨之產生了重大變革。
一個輝煌的英雄時代,就此拉開序幕!
(前傳完。敬請期待第二卷《獵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