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細枝末節只是故事的開始, 掩上的面紗模糊了輪廓,而故事的走向始終不清晰。]
是夜,微風輕扶, 我沒有關窗, 淡藍色的窗簾掀起了一角, 我坐在窗前被蒙了一臉, 屋裡靜悄悄的, 我沒有開燈,只有牀頭櫃上鬧鐘有節奏的響着。
輕輕的擡起右手,我撥開了蓋在臉上的布, 踢開腳上巴拉着的涼拖,腳一往上整個人縮進了椅子上, 我背後的牀上躺着個大書包, 裡面有一摞人民幣。
那天離開盛德後, 我去過A大,揹着那一沓百元大鈔, 卻沒有找到洛飛飛,後來的一個星期裡,我又去了幾次,直到最後,我只能確定她沒去上學, 因爲A大的新生檔案裡沒有關於她的任何記錄。
洛飛飛像是失蹤了一樣, 我找不到她, 電話打不通, 也沒有在她家附近蹲守到任何消息。
洛飛飛儘管聲音尖細毒舌, 但大多時候不愛與人打交道,平日裡呆家看書, 除了偶爾被我和米舒拉出門外並無其他娛樂項目。
她去哪兒了呢?我扣着手指甲腦子裡閃出那個佝僂的背影,隨後又閃出那個剃着平頭的肌肉男。
林凱。
我弓着身子倒吸了口冷氣,一想到那晚在星火站在顏楠身邊言笑晏晏的人我心裡涌出未知明的心緒,腦子裡的畫布一掀,我彷彿又看到那雙尖銳又冰冷的眸子。
將腦子裡所有的因果關係串了一遍,電光火石間被某個通了的神經刺激到,我手一撐便從椅子上跳了下來。
學霸都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會將所有的事情當做學業目標來完成,就算做不到精,最起碼也要完成了才肯罷休。
洛飛飛骨子裡藏着的那股狠勁兒,是我和米舒表面裡的虛張聲勢所比不來的。
拉開椅子擡腿向前,快速又隨意從衣櫃裡拿了件外套披上,我必須去星火會會米舒。
擡手,關門。
臨走前我順便撈走了牀頭櫃上的白色方盒,往兜裡揣上了打火機。
剛推開星火的大門一腳踏進去,迎面鋪來的冷氣立即讓我覺得毛孔緊縮汗毛倒豎,吸吸鼻子我徑直走到吧檯前。
“來了?”木塵正在調酒,他那張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聲音也是淡淡的,擡起眼角掃了我一眼便再也沒有了下文。
“嗯。”我低聲應了句,順便擡手戳了戳整張臉都要貼到顯示屏上的人,米舒明顯在覈對賬目,她連頭都沒有擡一下。
米舒忙我便安靜的等,轉過身子背靠着吧檯,我手裡把玩着兜裡的火機,舒緩的音樂聲淌進我的耳道,我眯起眼睛,打算讓自己放空一會兒。
打架時,米舒像護仔的母雞,吵架時,她又像菜市場賣菜的大媽,和我打鬧時,她像是長不大的孩子,她情緒多變脾氣暴躁,但我每次來星火看到她坐在吧檯裡一臉冰凍的樣子不知怎麼的我心裡就不舒服。
像距離,像隔閡,她和那個會抱住我一臉嬉皮的人相隔十萬八千里。
這就是現實吧,我想,現實總會給我們一層面紗,遮擋住本來的模樣。
恍惚中,我覺得有股熱氣和屋裡的冷氣碰撞,站直身子,我瞥到打開門走進來的女子,女子年紀不大,打扮非主流,全身透着股慵懶,像只貓一樣。
“你什麼時候來的?”還沒等我看清女子掩在頭髮下面孔,米舒一記鐵砂掌擊中了我的背部,她的聲音裡帶着疲憊。
“你斷掌手吧?”我轉過身斜眼看向米舒不滿的嘟噥着,雙肩往後扯扯,想要緩解些疼痛。
“去,”米舒拿過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口,過程中還不忘了朝我翻個白眼,道:“無事不登三寶殿,別告訴我你是來看我的?”米舒看了眼我空蕩蕩的手,眼裡是洞察了一切的機智感。
我:“…”
見我悶頭不說話,米舒像是想到了什麼歪頭靠近了我,帶着不可置信語氣低聲詢問:“你該不會,是來找季老闆的吧?”
說罷,米舒不等我回應便給了我個目瞪口呆的表情,噗的一聲,我敗給了她豐富的面部表情笑出了聲。
“給我周小沫的電話號碼。”我長話短說,堵住了米舒又想張合不停的嘴。
“有要事。”看着米舒瞬間僵了的臉我快速的壓低聲音補充道:“飛飛不見了,我得想辦法找到她。”
米舒擡頭,她的眼裡閃過太多的疑惑,張了張嘴,她最終什麼也沒有問。
酒吧終歸是酒吧,佈置的再如何溫馨優雅卻始終充斥着股世俗味和縱慾味,空氣裡也到處散發着酒精和荷爾蒙的氣息。
可能是受到米舒話裡的影響,臨走時我下意識的往vip專座的方向瞅了一眼,我將很多人和事都歸結爲巧合,但又覺得沒那麼簡單。
比如星火,比如,季浩然。
拽着手裡那張記有周小沫電話號碼的紙條回到家時,我的手心已經滲出了層薄薄的汗,我並不確定米舒會有周小沫的聯繫方式,只是如今,事態越來越複雜化。
米舒和周小沫,她們之間的關係和恩怨,絕對沒有我想像的那般簡單,如果只是的敵對雙方,那米舒怎麼會有對方的聯繫方式呢?
輕聲橫穿客廳走上樓,吳家母女於我而言,雖說不上討厭但也說不上喜歡,所以很多時候我都不願意因爲響動而去應付那些不必要的照面。
打開房門,摸到開關擰開,踢掉鞋傾身往牀上呈大字躺到,睜大眼睛思緒放空,我解釋不清楚自己這一系列的行爲,但很多事情只要有了開始,就會有很多未知的因素和不確定的發展苗頭。
因爲手機丟了,我只能小心翼翼收着那張紙,翻身將其放進抽屜裡的時候我又覺得不妥,於是將其攤開硬是牢牢的將那幾個數字映在了腦海中。
很多事情就跟註定好了似的,無論你怎麼拐彎繞道,終點始終就在那裡,你逃不過,所以某天,當我在某個小賣部撥打握着座機周小沫的電話時,心理已經做了十足的準備。
烽煙是否起,已經不再關鍵。
“您好,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聽到聽筒裡冰冷的女聲傳來,我腦子裡嗡的一聲,心口堵着的那些氣始終都沒法釋放,如果不是店老闆喂的喊了我幾聲,估計我那泛白的指節會把聽筒捏碎。
自從那次電競大賽後,將近半個月來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張技,連帶着路召也消失的無影無蹤,如今洛飛飛也沒了消息,就連周小沫也聯繫不到,一羣人像是約好了一樣,集體從我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消失了。
找不到張技和路召,我便想着能不能找到周小沫,然後順藤摸瓜找到寇然和林凱,很多事情都是有因果鏈的,我或許能通過周小沫瞭解到些什麼,可誰說的冤家路窄,這條路明明就寬到我誰都撞不到了?
換做以前,哪怕是我和顏楠掛上了男女朋友的名號,張技也不會說是超過半個月不聯繫我,要是電話聯繫不上他也會在某個傍晚或清晨蹲守在我家門前亦或是往我窗戶的方向丟個小石子,如今,我滿世界都找不到他。
張技的父母前幾年下海經商撈了一筆錢,雖然張技的父親張謀看似大老粗一個,但他吃苦耐勞而且深處用人之道,如今回A市更是異軍突起的壟斷了房地產行業。
張技一家早在幾年前就搬到了市中心最豪華的別墅區後,我就沒有再去過他家,再加上張家父母並不喜歡我,就算我翻遍A市找得到他家也未必進得了他家的大門。
很多時候我都不愛去找張技,不是因爲知道他會來找我,而是像很多人一樣,張技的母親厭惡極了我,仍記得小學的時候,我總是滴溜着鼻涕捧着奶茶像個小跟班似的粘着張技,他去哪裡我就去哪裡,甚至他上個廁所我也要守在男廁所門口。
那時候張技的母親總愛揣着便當送到學校來,那煎得黃燦燦的荷包蛋簡直就是我的最愛,我也總是甜甜的喊聲阿姨然後和張技一起消滅那些愛心便當。
張阿姨笑起來甜甜的,嘴角有兩顆酒窩,她對我從不惡語相向,總是眉梢帶笑的看着我,而我也自作多情的以爲她是喜歡我的,直到某一天我發現她把撅着嘴的張技拖到牆角里塞給他裝滿了雞腿的飯盒,順帶囑咐張技不要和我這種來歷不明的小朋友一起玩,從那以後,我便總是在她笑意盈盈的臉上捕捉到透着沒有任何溫度的笑意。
來歷不明,是啊,我也不知道自己來自何方,池伽染從來不出席我的家長會,我從來都是低頭弓着背藏在人羣裡。
後來我變得低俗,惡劣,更是誰都避我不及。
人情冷暖,我嘗過太多,可是隻要張技沒有明顯的表現出他也討厭我或是趕我走什麼的,我就厚着臉皮黏在他身後,許是因爲那樣,張母越來越看不慣我,所以那次張技過生日,獨獨將我堵在了門口不讓我進去。
那次我沒有掙扎,也沒有狼狽的轉身就跑,我只是擡頭四十五度角看了眼天空,天真藍,雲也好白。
因爲我是池貝,所以無論我是什麼樣子,乖巧或是凶神惡煞,也沒有人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