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裡, 曾經出現過兩個女孩。
一個沒來得及珍惜,另一個無法相守。
一個去了遠方,一個埋在了心底。
她們都有倔強的眼神, 步伐永遠跌跌撞撞, 看似堅強, 其實脆弱不堪。
她們都有最堅硬的外殼, 和最柔軟的心。
她們兩個, 一個叫米思,另一個叫池貝。
我是我,我不是我, 我不知道我還是不是我,我只知道, 我有個名字, 叫路召。
我有一顆亮閃閃的耳釘, 那曾是我送給米思的生日禮物,米思是我青梅竹馬的玩伴, 也是我年少時光裡最喜歡的女孩子,後來她看着我越變越壞卻沒有絲毫悔改之意,便帶着那顆耳釘從十六樓的高度,縱身而下。
那是第一次,我知道什麼叫做心如刀割, 也是第一次懂, 我是一個, 給不了別人未來的人。
我欠米思的, 不僅是給不了保護, 還是一條人命,她是我心底, 最深,也最疼的疤痕。
於是,我從她耳朵上摘下那顆耳釘,帶着對她的愧疚和思念繼續生活。
小沫曾經說過,做這一行必須入戲,卻不能動情。
小沫是我的搭檔,五年前和我一起就讀於警官學院,只是還未畢業,我們就被安排潛入A市最大的走私犯罪團伙做臥底,爲了入戲,爲了取得信任拿到證據然後消滅那些團伙。
爲了融入那樣的羣體,我和小沫學會了抽菸、賭博,甚至是變得兇狠暴戾,在各種地下賭城、毒品交易所發展了自己的人脈,我還成了王哥最信任的小弟。
王哥是C市最大的軍火走私商頭目,我曾兢兢業業幫助他完成了幾筆大生意,只是米思離開曾一度讓我瘋狂,後來因爲一次衝突中,我誤殺了合作方一名打手,他爲了保全我而將我送進了A市某所技校,唯一的任務,便是混入當時A市新起軍火商販羣體,最好是能除去那羣體的頭目,張技。
在道上混的都有較強的領地意識和用血肉搏出來的關係網,張技重兄弟情重義,卻忽略了道上的各中規律,爲此王哥和張技可謂是水火不容。
爲了接近張技,小沫進了他所在的學校,且用最快的速度融了學校裡的那一檔姐妹潮,而我從來就沒想過會遇見那個叫池貝的姑娘,一直提醒我不能動心的小沫卻也是入了戲。
後來小沫對我說,路召啊,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幹淨的男孩,就像是長了一對天使的翅膀,揹着盛夏的光芒,卻願意爲了他最愛的女孩墜入了無邊的地獄,就算那個女孩不是我,我卻也忍不住飛蛾撲火。
我沒有去反駁小沫,也沒有去阻止她,很多事情,是阻止不了的啊,比如愛情。
可是,愛情到底是什麼呢?
在遇見米思的時候,我以爲愛情就是給她大大的房子,和她生一堆孩子,然後相伴到老,可是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愛情還是一種衝動,一種忍不住要靠近的衝動。
愛情,還可能是守護,那種背叛全世界的守護。
還可能是瘋狂,是嫉妒。
就像小沫嫉妒池貝,我嫉妒張技一樣。
池貝不止一次的問過我,問我是不是喜歡她呢?
是,或不是,其實都不重要。
從我折斷了她手腕的那一刻開始,我和她註定糾纏不清。
可我和她之間,永遠隔着一個叫做張技的傢伙,所以我嫉妒死他了,我想他死,我又怕那姓池的小傢伙難過。
我也問過我自己,到底是喜歡池貝什麼呢,我也不清楚了,大概是喜歡她的虛張聲勢,大概是心疼她眼底那些露骨的悲傷。
可是,愛情是最不按常理出牌的東西,有時候它出現了,你也找不出個所以然來。
於是,我沒阻止自己。
沒有阻止自己去靠近她。
再靠近她。
我甚至是忘了自己的初衷和目的。
我有目的,有原則,我不能是失去王哥的信任,我也不能胡亂的動手殺了張技,可能是因爲他在某個地下賭城替我解決了不必要的麻煩,更重要的是因爲我是一名警察,所以騎虎難下時我只能是拖着不動手。
可他還是死了,在那一片金色的火海里,那是我沒有預料到的。
張技在道上惹到了許多人,其中就包括王甲五,而顏楠對於張技的仇恨,足以讓他毫不猶豫的扔出那個帶着火苗的打火機。
世界彷彿在那一瞬間坍塌,我聽到池貝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悲切,帶着撼天動地的哭喊。
我的心在那一刻疼了,疼得我希望被火海吞噬的人,是我。
或許我消失在了那一場火海里,她也會不管不顧的爲我哭一場。
哪怕是隻掉幾滴眼淚,也能讓我滿足。
看,愛情有時候就是那麼卑微。
可我是間接將張技推入火海里的人,於是乎,我欠她的,就更多了。
後來的後來,我沒有想過後來她會和我在一起,我看到了她眼底的依賴和眷戀,可我也知道她心底埋下了一枚叫做張技的種子,因爲晚了一步,所以此生,我就算能陪在她身邊,卻無法走進她的心裡,更重要的我的身份好像被人暴露了,我過着那種每天都可能消失的日子,小心翼翼的陪在她身邊。
後來,她知道了那顆耳釘的秘密,可是,我能解釋什麼呢?
我沒法去否認曾經的那些喜歡,就像我沒有辦法再自私的將她留在我身旁。
那是她說的,如果看不到未來,如果在一起不快樂,那就應該分開。
分開是一個很殘酷的詞,可是我接受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無論是不是戲,我都認真了。
我曾經無數次的去看過她,我偷偷的蹲坐在她家樓下,有時候一坐就是一晚上。
不出聲,不打擾,我只是想在離她很近的地方,靜靜的呆着。
我能爲她做些什麼呢,我只會在燒烤攤上看着她被別人灌酒,看着她被那黑心的賭城老闆帶上車,卻什麼也做不了。
後來的後來,她身邊出現了那個脖子下有着紅色胎記的男人,我看到他去派出所保釋她,看到他隻身一人去找林凱談判,只爲了擺平池貝惹下的那一場禍事,我看到了他眼底的寵溺,那時候我就知道,池貝的下半生,有着落了。
只是有一個詞比撕心裂肺更讓人絕望,它叫萬念俱灰,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一晚,她的聲音帶着恐懼和決然,她問我,路召,你既然有槍,那你有沒有海/洛因,嗎啡或是冰/毒也行,我難受,我好難受。
那一瞬間,我只覺得天昏地暗。
也就是在那一瞬間,我有了毀滅全世界的念頭。
最終,我用池貝的手機撥通了她通訊錄裡那備註爲急救箱的號碼,季浩然出現帶走昏迷的池貝時我並沒有感到意外,我只是知道,我可以爲她做些什麼了。
只是,我也可能,再也見不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