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裡的通明燈火,高門內的宴飲,古色古香的美麗建築內傳來了女人清脆的歡笑聲。雖然在無邊的夜色籠罩下只是很小的一個地方,但董家的氣氛隱隱帶來歌舞昇平的盛世氣息。
“賢弟果然是使詐!”高氏笑得花枝招展,“喝酒吧。”
郭紹只好端起酒杯,左手掌遮在前面,仰頭一飲而盡。旁邊束腰的小娘小心翼翼地拿起酒壺,嫺熟地斟酒,哆哆哆的聲音中一滴都沒溢出去。
“高將軍來,這個規矩,誰輸了就換人。”郭紹轉頭道。
高懷德推辭道:“郭都點檢再陪大姐搖幾次,咱們好看熟了。”
兩人重新搖骰子,高氏喊出點數時,便玩笑道:“這回可別使詐了,你不老實哩。”她趁說話的時候可以仔細看郭紹,這樣顯得自然一些。
面前這個年輕男子讓她有種愛不釋手的感覺,說不清楚是哪裡好,反正高氏恨不得他能投到自己懷裡更加貼近。郭紹穿着一件薄而透氣的胡麻外衣,除了粗麻之外最差的料子了(棉布此時還稀少,價格接近絲綢),胡麻布熨都熨不平的,但是穿在郭紹身上卻有種風度、完全不覺得寒酸。高氏多看了一眼,發覺了是郭紹的領子,裡面是一件白綢立領裡襯,隨意地半敞着領子,卻給人很講究很整潔的感覺。可能主要是他的脖子和身姿很端正的關係,身板很好看,若是這身穿在別人身上可能就沒那種感覺。
要不是高氏早就對郭紹的底細瞭解得一清二楚,根本不認爲他是個出身底層的武夫,可能會覺得他是出身比高家、董家更富貴的世家貴族。
細膩潔白的絲綢料子,把比較粗的胡麻襯托得很有質感,平增了幾分平實低調,帶來的內斂感是全身綾羅綢緞無法做到的。交領上別的一隻不知道什麼裝飾的黃金夾子,好像他穿的是一件昂貴的衣服,有着不爲人知的隱藏價值……其實胡麻就是胡麻,不可能比絲綢貴。
高氏看在眼裡,覺得郭紹乍看起來很粗糙,實則細節上十分細緻,高氏會有這樣的直覺:這樣的人很有見識和實力……實際上他本來也是那樣的。
“我該不該信你的話呢?”高氏笑吟吟地看着郭紹,帶着幾分玩笑嬉戲,眼睛裡充滿了發自內心的嫵媚和喜悅。
她看不到自己的樣子,不過感覺自己很嫵媚動人、是最漂亮最有魅力的時候,自己好像在使勁全身解數在勾引郭紹。這種自我感覺十分美妙,就好像一個心情好的女人打扮好自己出現在人前,就是想讓人覺得她非常美麗,一種虛榮心、自我認同感的雙重滿足……只有心情低落抑鬱的女人,纔會邋遢地不顧自己的形象。
高氏現在不覺得自己是個兒子都已經成人的可有可無的寡婦,她有種春光燦爛的感覺,彷彿回到了年輕的年紀,只是個姿色漂亮的春心萌動的愛做白日夢的女人。
此時高氏覺得二人之間彷彿在相互挑|逗撩|撥一般,充滿了曖|昧,情緒很高。但是,她又不得不壓抑自
己,一直都在遮掩和剋制。
因爲她內心還是明白自己的身份和郭紹的關係。旁邊還有孃家兄弟、自己的兒子,以及幾個家眷婦人;不能做得太明顯。董、高兩個世家與當今最有權勢的武將有良好的交情是皆大歡喜的,可要是有醜聞畢竟對名聲不利,大家都要臉面的人。
所以高氏只有裝作忘情遊戲的時候,作出一些曖|昧的姿態。或許旁人還是感覺得出來關係有點過火了,但沒人能確定什麼,只當是玩笑和夫人今天生辰興致高而已。
“七個三!”郭紹故作自信滿滿地喊道,又道,“義姐要注意,兩點是豹子,可以當作任何點數的。”
“我不信,打開看看。”高氏看着郭紹的臉笑嘻嘻地笑道。她欠了欠身,迫不及待地要看郭紹的骰子,她面帶羞澀、與郭紹的目光交錯時恨不得自己的眼睛能放電。
郭紹道:“算你贏。”
“不行,我要看看。”高氏不依,伸手去奪郭紹手裡的骰筒,手指碰到了他的粗筋凸起的有力手背,這麼碰一下她心裡也是一顫,用心拼命地搜尋那隱約能感覺到的體溫。
打開骰筒一看,郭紹的點數全都不一樣,真是爛到了極點的底牌。高氏一臉嘲笑,拿手按在胸脯上發出笑聲,這個動作,她暗暗地把手指把圓鼓鼓的胸脯按下去一個窩,讓人看了能聯想它們的觸覺。她喘不過氣來的樣子,胸口也是一陣起伏盪漾。
果然郭紹的眼神飛快地從高氏的胸脯上掃了一眼,她都看在眼裡,心中一片綺麗。
郭紹喝了酒,讓高懷德來接替。幾個人大多都看會了,便輪番上陣,沒上場的在一旁觀戰幫腔玩笑,玩樂得不亦樂乎。
此時董遵誨正好和他的夫人交手,董遵誨旁邊坐的郭紹上身前傾,和高氏談笑了幾句,把高氏逗樂了又一陣笑聲。高氏的臉紅撲撲的,看着郭紹認真地說道:“今天真得多謝你,雖然沒有大擺筵席,可今年的生辰是我過得最高興的一次。”
“義姐高興就好。”郭紹點頭道,“你看董遵誨是大周的棟樑之才,高家董家都已富貴,義姐該自己享享福了。”
“嗯……”高氏輕輕應了一句,又儘量讓自己的話聽起來得體有禮,“賢弟身居高位、年輕有爲,卻這般待我一個婦人,真是我的福分。”
郭紹那低沉而溫和的聲音叫高氏聽得心裡十分舒服,“義姐身陷敵國受苦了,回到自家的都城,咱們都該好好待你。這個世道是男子當權,但正因如此,越文明的地方,婦人的地位越高。”
高氏露出笑容:“賢弟這話我愛聽,要是世人都像你這麼想就好了。”
旁邊的婦人聽到他們的對話,對高懷德說道:“阿郎,大姐可有個好弟弟。”
高懷德大笑道:“你是說我嗎?”
現在高氏確實什麼都不缺,董家積累了大量財富,孃家也是朱門大戶。她想要什麼,都可以買到,但是還是有些東西是買不到的……假
如可以像男人喜歡小娘一樣花錢買到,她願意付出極其昂貴的代價買郭紹陪她。問題是人家郭紹也不缺錢。
漸漸地幾個人都喝得醉醺醺的,不知時辰幾何,反正夜已深。衆人意猶未盡,不過太晚了有人已經開始打哈欠。桌子上的菜餚早已涼透,一些菜已經拿去熱了好幾遍了,沒人再吃東西。
酒席散了,留下杯盤狼藉的一桌子,骰子都已掉在地上。
高懷德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遵悔,你家有舅睡覺的地方?”
他的姐姐高氏立刻說道:“哪能沒有,孩兒他爹都不在了,孃舅也是最親的人。長兄便把這裡當自家裡一樣。”
“娘說得對。”董遵誨點頭,轉頭看向郭紹,“天色太晚了,郭舅也留宿一夜,什麼都不缺!玉兒,陪我郭舅去找間廂房。”
那玉兒是在郭紹旁邊斟酒陪侍的侍女。
高氏聽罷向小娘遞了個眼色:“遵悔喝醉了胡鬧,你先去給舅舅、舅娘安排就寢的地方。”
郭紹稍作猶豫,便答應下來,又託高氏差人給自己的隨從也安排歇息的地方。
高氏酒量還不錯,雖然喝不了,但很清醒完全沒喝醉。她和兩個侍女帶着郭紹去就寢的地方,一個侍女提着燈籠走前面,她隨後,另一個侍女走最後面提燈籠。
一行人沿着走廊向北走,高氏指着西邊的小路:“這邊常有人走上走下怕吵着賢弟,那邊的屋子清淨。”
幾個人進了一棟房子,高氏又親自帶着喝得有點多了的郭紹進臥房,奴婢從櫃子裡拿出一牀蓆子和一牀棉被來。高氏輕聲說道:“你們先去外面等着,別在這裡久留。郭將軍和大郎輩分不同,他喝醉了,怕萬一出點事叫人笑話。”
兩個女婢忙退出了房間。高氏親自在牀邊爲郭紹鋪牀。
郭紹雖然喝了不少酒,不過他看起來還算清醒,說話很客氣:“勞煩義姐親自做這種事。”
“你在我家,當然要照顧好你。”高氏不動聲色道,忽然之間有機會和郭紹單獨在一間屋子裡,這事兒本身就讓她心跳得厲害。她真是很期待郭紹現在能摟住她,一個擁抱也好,她覺得自己的身子都快軟了,彷彿有什麼東西在撫弄着全身,心慌而難受。但是她無法找到合禮的藉口接觸他的身體,禮儀倫理都是不允許的,只能這樣煎熬忍受着。
但郭紹這回不像上次那樣爛醉,他沒敢輕易胡來。高氏一面慢吞吞地仔細把席子弄好,一面尋思。她覺得郭紹那次以後,還有非分之想,不然爲什麼送自己那麼一件羞人的玩意?他是在暗示自己投懷送抱?
不過高氏又想起剛纔,要讓他留宿時他的片刻的猶豫。高氏有點琢磨不透他究竟怎麼個想法,如果自己太主動了,萬一被拒絕豈不是很丟人,最主要的可能破壞那種親密的情意……義姐弟的關係,可沒親姐弟那麼牢靠。
這時高氏輕聲試探道:“賢弟爲何送我那種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