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綠江北岸大火瀰漫,黑煙滾滾,女真大王府外的軍寨全都燃起了大火,漫山遍野全是穿着獸皮的“野人”。
城門口一衆契丹騎兵揮舞着兵器,驚懼地大聲喊叫着。周圍全是衣衫襤褸的部落野人,一個契丹兵被從馬上拽下去了,頓時一大羣人瘋狂地圍上去,“啊……”瘮人的慘叫隨着鮮血騰起。
旁邊還有幾個野人按着一個拼命折騰的契丹兵,野人雙手抱起大石塊,“砰砰”往那契丹兵腦袋上砸,鮮血腦漿濺得到處都是。
城內煙霧滾滾,四處低矮的房屋和帳篷都燒起來了,許多驚慌失措男女老少在煙霧中逃奔求饒。野人從房屋裡大肆劫掠,一袋袋的珍珠、毛皮、人蔘等物被亂哄哄的人羣背出來,然後放火燒房子。一個契丹文官被木叉插|得渾身都是血,他還沒死,一面在地上爬一面嘶聲慘叫,接着削尖的木棍又往他身上招呼,被打得血肉模糊。
一個騎着馬赤膊的大漢揚起雙拳,瞪圓眼睛“哇啦”地大吼一聲,周圍的人羣也跟着手足舞蹈地叫喊起來。
四處衣衫狼藉的婦人被驅趕出來了,她們嚇得渾身發抖,低着頭仍由野人們鞭|打叫罵。從幾歲到五六十的老婦都有。而男子全都被殺光,地上到處都是屍體和呻|吟的沒死透的人。
……幾天後,東北面來的快馬直接報入大遼王帳。
急報奏來,高麗軍隊越過了邊境!鴨綠江女真大王府被十幾個部落圍攻攻陷,城池、村寨被洗劫一空,兵馬總管和諸官吏被屠|殺殆盡!
“這是謀逆,造反!一定要給那些野蠻人血的教訓!”王帳中的貴族們怒不可遏。
這時有人說道:“鎮守鴨綠江女真大王府的兵馬總管是大遼駙馬,公主也在大王府……”
這麼一提醒,諸大臣這纔想起了那位公主……先帝耶律璟的同父異母妹妹、越王耶律必攝的同母妹妹。
站在王帳中間的人脫口道:“大王府全部女人都被抓到野人部落去了,聽說十幾個部落首領在山裡聚衆取樂,大部分婦人都被活活折磨而死!”
頓時王帳裡譁然,契丹貴族大臣們無不惱羞成怒!憤怒的大罵,羞辱的叫嚷,讓大帳中彷彿炸開了鍋。
“暴|君”耶律璟被刺|死後,義宗一黨的人當政,那個公主既是當朝政敵那邊的人,又已經失勢……但是,無論如何也是太祖的血脈,事關皇室顏面。發生這樣的事,無論哪一派的人都是無法接受的恥|辱!
鬧哄哄一片聲音中,楊袞見北院樞密使耶律斜軫回頭過來,楊袞便提醒道:“越王與他同父同母的妹妹關係最好,等他知道了這個消息肯定非常傷心。”
蕭思溫就站在耶律斜軫的身後,聽到楊袞的話,馬上想起了之前在上京得到的那份密信:越王必反。
就在這時,瘦弱的耶律賢把手裡的權杖舉了起來,大帳中憤怒的吵鬧漸漸才消停了一些。耶律賢的目光裡帶着與他年紀不太相符的憂鬱,
開口道:“當如何復仇、抵擋外寇,可有良謀?”
耶律氏的一個貴族鞠躬道:“許國漢兒雖是大敵,但最可恨的是生女真野人。許軍從南面來,多是步軍,東丹國府從遼陽遷走,可避許軍鋒芒。臣主張,先發大軍報復生|女真和高麗人!”
耶律斜軫開口道:“東丹國府遷到何處?”
那貴族道:“遷回忽汗城。”
耶律斜軫道:“忽汗城附近盡是生女真部落,最大的完顏部相距不遠,如果那些部落也跟着謀反,又待如何?”
耶律虎兒附和道:“高麗和女真叛軍是咱們的首要敵人。”
站在後面的楊袞也鞠躬道:“高麗國幾年前就向許朝納貢,還送了一些美人給郭鐵匠。如今這境況,高麗國可能已經和許國竄通,東西夾擊大遼。”
大汗耶律賢望向蕭思溫,問道:“蕭公有何對策?”
衆人頓時住嘴,紛紛側目,氣氛變得有點微妙。
蕭思溫擡起頭,緩緩說道:“既然此前朝廷已有所部署,不如再等等齊王的消息。若能先逼退許國人,亂局可迎刃而解。”
……齊王罨撒葛,原來的封爵是太平王,先帝耶律璟的弟弟;但是他也是蕭思溫的女婿,娶的是蕭思溫的長女蕭胡輦。耶律賢執政後,安撫拉攏了他,封他爲齊王,仍然鎮守西京。
今年初,罨撒葛帶西京部落軍加入了王帳的人馬,不久前被派遣南下:攻擊遼西走廊,斷許軍陸路糧道。
罨撒葛部過大遼霸州(朝陽),沿靈河(大淩河)南下。他決定先到靈河邊的柳城(喀喇沁左翼,在遼西走廊北面)找奚族人,聯合當地奚兵從這條遼西走廊的重要北面通道南下攻掠……當地奚人更熟悉地形。
不料前鋒剛到柳城,卻見柳城城寨緊閉,一副大敵當前的樣子。
罨撒葛與部將說道:“契丹與庫莫奚百年雜居,奚人是咱們最值得信賴的部族,他們不會輕易背叛我們。快派人去問問怎麼回事。”
等到遼軍大股人馬布滿了靈河北岸,奚人總算開門派人出來了。
一個奚族首領帶着一隊馬兵奔來,見到契丹大將,神情驚慌道:“大帥恕罪,起初我們以爲又是漢兒來了。”
罨撒葛忙問:“許軍攻打過你們?”
首領說道:“三天前纔來過,他們燒燬帳篷和村莊,搶走牛羊。有的族人和牧民進城請求庇護,有的向北躲進山裡去了。”
“許軍哪一部人馬?”罨撒葛又問。
首領比劃着說道:“逃回來的族人說,漢兒個個穿精甲騎大馬,帶頭的武將比別的人大一倍!”他誇張地擡起手想描述個頭,“渾身鐵甲,手持通身精鐵的巨|槍,無人能當,像地府逃出來的鬼怪……”
立刻有部將在罨撒葛旁邊沉聲道:“許軍第一猛將史彥超在附近!”
罨撒葛聽罷神色一變,忙回顧四下。靈河對岸,山勢起伏,樹林蔥鬱,周圍
的地形十分複雜。他循着靈河的流向,向柳城南邊的大路看去,河流兩岸山勢聳立,地形逐漸收窄……
許軍在幽州、平夏、河東幾次大戰都以埋伏和圍攻的戰術來彌補步兵的機動不足,就在前不久的河東大戰,數萬遼軍陷入重圍死傷慘重,震動天下,罨撒葛如何不知?
“嘎!”空中忽然傳來一聲禽類的長嘯,叫聲在對岸山林中迴盪。罨撒葛回過神來,忙挪動身體,下意識擡頭看天尋找那隻鳥。座下的戰馬也刨動前蹄,後退了一步。
罨撒葛到處看,怎麼也沒看到那隻鳥,只覺山影在周圍晃動一般!
忽然有部將道:“大王,咱們應先派斥候搜查四野。”
罨撒葛回頭見靈河北岸如同長龍一樣的馬兵,瞪目道:“調頭!先離開此地!”
數騎衝出中軍,大聲吆喝着軍令,大軍人馬譁然。許久後,後軍成前軍,策馬向東北大路奔走;各部人馬也紛紛調頭後撤。
罨撒葛帶兵一路奔出百里,大軍陸續到達大遼霸州方纔停下,天色早已黑了。
霸州地形起伏,四面都是山和丘陵。但總算沒有成片的大山堵塞道路,騎兵在此尚且能夠馳騁,大軍也能擺開,罨撒葛心下稍安。
他這才下令紮下大營,次日調前鋒千騎返回柳城,下令他們與奚族人一起打探軍情。
西京部落軍數萬衆在霸州一停留就是五天,前鋒陸續派人回來稟報,有時說在山路上發現了餘燼和羊骨頭,有時又說水草豐盛的山坡上竟無人煙……都是些無甚價值的消息。
罨撒葛依然不知史彥超在何處,或是劫掠之後已經退走了。
不久,他又得到消息,許國大軍已抵錦州,正在圍攻錦州城。只要翻過東邊的山嶺,就能聽見炮聲了。
他在中軍與各部落首領和武將商議:“敵情不明,我等又在此逗留太久,出其不意的突襲機會已不復存在,不如謹慎行事,先退兵與王帳大軍會和。”
衆人意見不一,但也有人附議罨撒葛的看法,“比起戰功,先自保更加英明。”
罨撒葛權衡再三,從松嶺山區南下的打算有被伏擊的危險;就近去救錦州又沒得到王帳的允許。於是罨撒葛決定先退走再說。
……而此時的錦州城,小靈河與屠河(女兒河)河面上全是浮橋,數萬大軍將這座城池團團圍住,圍攻工事和藩籬如同長牆。
此城起初乃唐朝修建,後幾經修葺改建而成,古老陳舊的城樓在人山人海的兵營之間,彷彿搖搖欲墜。入夜後火光沖天,城池又像隨時會被火燒燬。
許軍在四面構築炮陣,銅炮炮口黑洞洞地對着城牆上。攻城尚未開始,守將已是滿懷絕望,據說高大牢固的幽州大城也擋不住許軍的火器,何況錦州古城?
守將在圍城之前,就已經派出幾次快馬北上告急求援。現在他唯一的希望,便是大遼皇帝遣援軍前來相救解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