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幹什麼?!”顏歡憤憤地直起了身子。他顧不上脫臼的右臂依然疼痛難忍,齜牙咧嘴地衝夏侯睿吼了起來,又用自己的身體擋在了孩子和槍口間。
“我自有道理。你快點起開,別讓他給跑了!”夏侯睿說着又從腰間解下了一副手銬。
“我們費勁剛把他揪出來,你卻突然變卦又要把他銬起來?他只是個孩子啊,你這樣做有個屁的道理!”
“的確,我們是費了好大的勁才把這孩子給救出來的,但是當時我並不知道,他居然會是敵人!”
“敵人?你的意思是——”
“沒錯!你看他衣服上寫着的字,分明就跟你那份奇怪文件裡的文字一模一樣。再看他的眼睛,一個亞洲人怎麼可能有如此純淨的湖藍色虹膜?”
顏歡死死盯着夏侯睿的臉看了片刻,終於明白對方並不是在開玩笑。可他並沒有讓開,而是背過身去,將孩子完全庇護在了自己的懷中安慰道:“小傢伙你別怕。”
孩子擡起了頭,瞧了顏歡身後的夏侯睿一眼,便立刻又將眼神收了回去,就好像一隻受驚的小動物:“大哥哥,我不是壞人。”
“我知道小傢伙你肯定不是壞人。你是怎麼到這裡的?”
“我,我也不知道。我本來是要跟着爸爸媽媽一起逃的,可是路上好多人,我們把媽媽給弄丟了,然後,然後突然天上變得好亮,還傳來了爆炸聲。我,我爸爸她在哪裡,我要去找他。”
“很抱歉,你父親他,他已經——接下來你就跟我一起走吧。”顏歡此時也明白夏侯睿說的沒錯,這孩子的確是另一個時空的居民,只是不知因爲什麼原因而來到了自己的世界。但是他從孩子的眼睛裡只看到了無盡的惶恐,所以當即選擇了無條件相信他的話。
夏侯睿見孩子並沒有對顏歡構成什麼威脅,這纔將手銬和配槍收了起來,走到了顏歡身邊按住了他的肩膀。他聽到了之前二人的對話,仍看着孩子質疑道:“他說自己和父母是一齊逃的?爲什麼要逃?現在這種情況,該逃的應該是我們這個世界裡的婦孺老幼吧?”
“你愛信不信。我不知道你居然是這樣一個人,還會用槍威脅一個還未成年的孩子。”
“在我的眼中,每個人都不可能是完全乾淨的。看起來越是無害的人,有時候恰好就是在背地裡會捅刀子的人。顏歡,你之前對我、對警方都不肯輕易相信,爲什麼對這樣一個有明顯疑點的對象卻給予無條件地信任?”
“感覺。僅憑這一點,我就絕對相信這個孩子不是壞人。”
“感覺是會騙人的,萬一呢?你與其花時間說服我,還是先把你的胳膊給治好吧,別亂動!”夏侯睿中止了對話,趁說話間握住顏歡的上臂用力向上一懟。只聽咯噔一聲,顏歡一聲怪叫,右肩卻已是能夠自由活動了。
“我擦,這就對上了?怎麼會這麼痛!”
“你脫臼之後沒有在第一時間復位,關節周圍的肌肉組織已經從休克狀態恢復,當然就會痛。”夏侯睿無奈地嘆了口氣:“既然你這樣有心維護,我就暫且先認爲這個孩子沒有威脅。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一旦他有任何異常舉動,我都會立即採取措施,別怪我沒有提醒過你。不過我始終想不通,你究竟爲什麼要這樣維護一個萍水相逢的人!”
“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我們現在距離會合地點還有好幾公里,趕路要緊。”顏歡沒有再搭話,而是牽着孩子朝湖岸邊的景觀大道上走去。三人就這樣沉默着一路前行,直到傍晚時分,他們才終於抵達了中廟鎮外。顏歡和夏侯睿對視了一眼,卻愈發緊張了起來,逐漸放慢了腳步。因爲鎮子四處不斷飄起了滾滾的黑煙,雖距離尚遠,卻已經能聽到此起彼伏的槍聲和爆炸聲!
與此同時,天空中的烏雲也越聚越多,電閃雷鳴間顏歡看到自己面前的公路一角,突然出現了一隊穿着黑色制服,帶着防毒面罩,全副武裝的人。他原本還以爲對方是羅浩天派來接應的特警隊,可還沒等自己迎上去亮明身份,卻眼瞧着對方舉起了手中的武器,竟朝着他們開火了!
“是敵人,閃哪!”夏侯睿一把將摟着孩子的顏歡推倒在了馬路一側的公交車站
下,藉助並不算太寬的廣告牌略做遮擋,隨後直接拔出手槍還擊了起來。
“夏侯警官,對方不是警方的人嗎?幹嘛要向自己人開槍?”顏歡緊緊地捂住孩子的耳朵,將他護在了自己的身下。子彈嗖嗖地從他身邊飛過,眼瞅着將不遠處的一棵手臂粗的香樟攔腰打成了兩截。
“這些人肯定不是警方的人,槍支擊發的聲音也都不是警隊配備的制式武器!先別廢話了,去邊上的那個五金店裡躲一躲再說!”
夏侯睿一邊說,一邊已經將子彈全都向敵人身上傾瀉了出去。對方似乎也沒有想到會有人還擊,當場便被打死了兩人,其餘幾人也立刻在附近的掩體後躲藏了起來。熟練地換上了最後一個彈夾,拖起顏歡連滾帶爬地躲入了五金店中。
五金店的落地窗全都被打碎了,附近地面上滿是玻璃碎渣。三人躲在櫃檯後,只聽得外面的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應該是對方趁勢包圍了上來。情勢愈發危急,夏侯睿槍裡的子彈也已經快要打光,想要硬衝出去已經完全不可能了,而顏歡的腦子裡也早已紛亂如麻,根本想不出逃生的辦法。
然而就在顏歡以爲這次一定會被甕中捉鱉的時候,他懷中摟着的孩子卻突然掙脫了自己的雙手,向門外衝去,一邊跑還一邊揮舞着雙手高聲喊道:“別開槍,別開槍!”
門外的那隊人一聽孩子的口音便立刻停止了射擊。夏侯睿臉色當場就變了,衝着顏歡怒道:“顏歡,我之前說的什麼來着?就讓你不要輕易相信他吧?外面那些人肯定是被這孩子引到這裡的,他和那個死掉的男人八成就是故意設下的誘餌!”
顏歡似乎也被孩子的這一舉動弄得有些懵了,但卻依然不信邪地使勁搖着頭。就在此時,他又聽見外面的孩子叫了起來:“我跟爸爸走散了,是裡面的人救了我。他們是好人,不要傷害——”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空氣中卻再次傳來了一聲槍響。顏歡探出頭去,只見孩子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他胸口中彈,圓睜着的兩隻眼睛裡滿是不甘和疑惑,但身體已經停止了抽搐,再也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