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怒的話讓葉文想到了歪處去,其他人卻不會有他這般複雜的心思。
天一真人和慧心禪師對魔教功法最爲了解,只是一聽,就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他倆二人只是一試,就瞧出了那沈夫人的功法乃是玄陰真功,是魔教幾大魔功之一,其諸般特性早就知道的清清楚楚,對其一些手段也是瞭若指掌。
現下一聽郭怒所言,天一真人立刻就道:“你是說,這華姑娘修煉的乃是專門爲修煉玄陰真功者提供精純陰氣的玄陰氣?”
郭怒點了點頭,卻說不出話來,只是捂着胸口滿臉痛苦。
原來剛纔沈雨情飛身撲向天樂幫幫衆,爲的就是吸取華衣那一身精純陰氣。如今沈雨情身份暴露,而且郭怒也知道了林海實際上一直都被這個女人擺佈,自己等人更是瞞在鼓裡,好似傻子一樣被其捉弄。
心下有氣,加上不欲讓其功力更強,直接就橫身攔在了華衣身前,大聲道:“華長老快走,你師父實際上是以你做鼎爐,淬鍊陰氣,眼下是想要將你一身修爲據爲己有!”
說罷也不等華衣信還是不信,揮手就是一拳打出。
只是郭怒功力有限,何況還有傷在身,根本使不出全力,沈雨情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只道了句:“不自量力!”隨手一揮,郭怒就覺得胸口又是一震,一道陰寒之氣直接衝入體內,左衝右突的叫他痛苦不堪,登時倒在地上就起不來了。
索性沈雨情這一下沒想要了他的性命,隨後打發了就落在了那華衣面前,死死抓住華衣手腕生怕她逃掉。
華衣此時已經愣在當場,不知道究竟是個什麼情況。剛纔聽到郭怒之言,還道是郭怒誆騙自己,但是如今瞧見自家師父那眼神,她卻有些信了。
“郭長老,說的是真的?”
沈雨情嬌笑了一句:“我教了你二十幾年,這察言觀色的本事你也學的不差,是真是假你現下還瞧不出來麼?”口上說着,動作卻不慢,雙手齊齊揮出,一手拍在胸口,一手拍在小腹,華衣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只感覺體內修行了二十年的玄陰氣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一般離體而出,猶若奔涌的江水一樣轉瞬間就從這兩處傳到師父體內。
那真氣急速在體內奔走,這種感覺着實不好受,那幾處經脈更是因此而受傷,但是自己的師父卻沒有半點收手的意思,反而越催越急,只眨眼間便將她那一身修爲盡數取了去。
“我養了你二十幾年,爲的便是這一日!本來以你這般姿色和那天生媚骨,倒也不是沒有用處。只可惜眼下卻顧不得你了……”
說完提起驟聞真相、傻愣愣不知如何是好的華衣縱身躍起,隨後見到葉文後更是隨手將她扔掉——直到此時,華衣才明白過來自己在師父眼裡不過是一個可以隨時丟棄的垃圾罷了。以前對她那般好,也不過是惦記着自己這一身陰氣。
郭怒一邊暗自調息,一邊將這些事情講了個清楚,同時又將前些日得知的內幕一一說來,此時衆人才知道這華衣也是一個可憐的女子,與那林海一般無二,被其利用了二十幾年。
只是林海自有所覺,最終忍不住內心煎熬直接尋了了斷,這華衣卻是直到最後一刻才得知真相,隨後就被視若親母的師父丟在一旁。
“唉!”
衆人見華衣依舊是呆呆的樣子,不由得嘆了一口氣。葉文此時知道了真相,也不知道如何處理這女人了,瞧了瞧郭怒,最後只得問道:“那華長老……華姑娘這一身功力便算是盡數廢了?”此時天樂幫已然瓦解,自然就不能再喊華長老之類的。
郭怒此時吞了幾個天一真人給他的丹藥,然後又調息了一陣,這纔回答道:“這我卻不清楚了,恐怕得問我師父!”
這話一出,衆人大奇,齊齊問道:“你師父是誰?”
這郭怒當年一出江湖,便有許多人猜測其師究竟是何人,但是一直無人得知。只根據郭怒這一身正宗禪宗武學,推測乃是禪宗裡頗有地位的人物——否則學不到這般高深的禪宗武藝。
此時他一開口,衆人雖然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大人物,但也抗不住那熊熊燃燒的八卦之火。
正待郭怒回答,只聽慧心禪師突然開口道:“阿彌陀佛,便由老衲代小徒替諸位解惑吧!”
此言一出,衆人齊齊震驚,郭怒則是苦笑着衝慧心禪師道了句:“徒兒無能,給師父丟臉了!”
慧心禪師只是把手往郭怒身上一搭,運起一身禪功查看了下徒兒體內傷勢,然後道:“不過是被人打了一掌,誰又沒有輸的時候?”只是一運真氣查看郭怒體內傷勢後,眉頭卻是一皺:“這玄陰真功果然霸道強橫,好在對你出手時未用全力。而那沈夫人明顯是以採補之法修習而成,這陰氣強橫偏駁雜不純,雖然無性命之憂,但是治起來還需些手段!”
論殺傷力,自然是越純粹威力越強橫。但是若論麻煩程度,那自然是越複雜越讓人頭疼。沈雨情這一身陰功全憑採補練成,即便自己功力強橫能夠清除部分雜質,但終歸不如那專心修煉得來的純粹。
平時對敵的時候,還因爲要保證威力,全心運使功力,打出去的陰勁還算精純。而這隨手打進郭怒體內的這道陰勁便夾雜了許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慧心禪師一探,雖然發掘這勁力要不了徒弟的性命,但想清除也挺費勁。
好在勁氣不純的話,這陰勁要不了多久就會自行消散,即便不出手化解,讓郭怒調養個一年半載的也能痊癒。
“只是你少不得要遭點罪罷了!”
衆人看這師徒倆對話,沒有插上半句。大多數人都還震驚於郭怒竟然是禪宗主持慧心禪師的徒弟這一事實。
葉文更是暗自道:“得虧當初沒有和郭怒死磕,否則不小心弄死這丫的,引出這個老和尚來,麻煩那可是大大的啊!”
此時又聽到慧心禪師說郭怒體內這真氣有點麻煩,便主動開口道:“在下這一身功法,對那調理經脈,治療內傷頗有奇效,不若讓在下看看?”
“哦?”慧心禪師本來尋思叫自己老友出手幫忙救治一下,不想這葉文竟然主動開了口。想到天一真人說過這葉文內功乃是道家一脈,而道家不少內功都有調理養生之能,如今葉文開口,想來是極有把握的!
將華衣手腕放下,看了下這個依舊瞪着雙眼,整個人都呆呆的坐在那裡的女子,確定她暫時沒什麼問題後,走到郭怒身旁,伸手在其腕上一捏,一道先天紫氣順着手腕上的穴道就探進了郭怒體內。
“並不麻煩,只須得片刻便能好!”
只是一探,葉文就瞧出郭怒體內這道陰勁並不強橫,雖然夾雜了一些旁的勁氣,但對於葉文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麼。
“青果裡的雜質毒素還要比這個麻煩許多!”
那青果葉文都毫不在乎,更何況這區區一道隨手發出的陰氣?只見葉文周身紫氣一顯,一放即收,衆人正期待這葉文會顯什麼手段的時候,就見這位蜀山派掌門鬆開了郭怒手腕,隨口道了句:“好了,那陰勁已除,郭長老只要好生調理一下自己經脈便可,想來用不了多久就能痊癒!”
衆人一見大爲吃驚,便連郭怒自己也嚇了一跳。
“好了?”
葉文點了點頭。
郭怒沒有再說,只是暗自檢查了一下體內,果然不見了那道陰勁。適才葉文一道道先天紫氣入體,他只覺得經脈中暖洋洋很是舒服,不想還沒去感覺一下如何消滅那陰勁的,這葉掌門直接就說搞定了。
甚至自己再一探,本來有點受損的經脈也大有改觀,雖然沒有痊癒,卻也不再隱隱做疼,而葉文運功行過的地方更是隱現痊癒之相,這才明白葉文說對治理內傷頗有奇效非是狂言,實是已經大大的謙虛了。
天一真人也是一驚,見郭怒臉現喜色,便知道葉文所言不虛,訝道:“不知道貴派道學傳承哪家?”
天道宗雖然是道家門派,但只算得是傳承了其中一家派別。道家也是有很多分支的,便如那玉洞派也是道家門派,求的是長生之道。與天道宗重養生之道有些近似,但也有許多不同。
這蜀山派的功法,想來是重那調養救人的能力,一時半會還真想不起是哪一派的傳承。
葉文聽了,隨口答道:“本派傳承自全真!”具體的卻不細說,只任憑這幫人猜測。
天一真人果然不再去問,他也只是隨口問了下。畢竟道門傳承頗多,有他不知道的隱世宗派並不奇怪。
隨手治好了郭怒,也算是和禪宗結了一個善緣,那慧心禪師衝葉文行了個禮:“還要先謝過葉掌門救治小徒!正好適才葉掌門詢問這姑娘的功夫能否恢復,老衲這便一併解答了吧!”
衆人這纔想起地上還坐着華衣,她一直不出聲,便如死人一般,長的雖然美極,此時卻如那毫無靈氣的死物,半點也難以吸引人的注意。
“說起這華姑娘的功夫,就得先提那魔門的玄陰真功,這門功夫……”慧心禪師想來是講經說法慣了,此時說起話來也是一個字一個字的清晰無比,隱隱間又有節奏,不疾不徐的說起來還真叫人有點打瞌睡。
好在葉文對這玄陰真功頗爲好奇,所以聽的真真切切,一個字也不敢落下。
“怎的有點像吸星大法?”
能吸人陽氣功力,還有諸多弊端,的確與那任教主的這門功法有一些相近。同時吸得多了也會出現功力駁雜的問題。只不過吸星大法若功力太過駁雜,是會要人命的。而這玄陰真功好歹還能化解一部分雜質,但是玄陰真功吸人功力的能力卻不如吸星大法來的霸道。
“總的來說比吸星大法強點,比北冥神功又差點……半吊子玩意兒?”
越聽越有這麼個感覺,只是此時也不好將心中所想說出來,只得靜靜聽慧心禪師述說。此時事情大多已定,寧茹雪和徐賢也跳到擂臺上來,本來想問問葉文怎麼辦?要不要直接離去,此時不少門派見大會已經開不下去,同時打也打完了,便先行散去了。
至於明日還開不開?一般都認爲大會已經到此結束。諸多門派各有損傷,無什麼損傷的多是那些有實力的大派,而這些大派一般很少起糾紛。
今次看到天樂幫和青龍會之間的對決,天樂幫隨後的覆滅已經算是轟動的大事,此時離去倒也不算是枉來了一遭。
寧茹雪和徐賢叫幾個弟子侯在那裡,與幾個攀談了一番的門派道別之後就來尋葉文,卻見他正在那裡聽老和尚說話,同時那個天樂幫的華長老就呆呆的坐在地上一動不動。
徐賢走過去,在華衣眼前晃了兩晃,發現這女人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眉頭也是一皺,暗道:“這女人莫非中了什麼邪法?”
寧茹雪瞧了兩眼,雖然有點奇怪卻沒開口,只是站到葉文身旁,一起聽那慧心禪師詳說。
“所以,爲了解決那玄陰真功諸多問題,便有一位魔門高手創下了這門玄陰氣功夫,其後不知道多少修煉玄陰真功的人想用此法補全自己內勁缺憾,但是成者卻少之又少,不想今日竟然叫那沈夫人得逞!”
“爲何很少人完成此法?”葉文不明白,不過是找個鼎爐練功,然後自己吸來就是。何故用此法者並不多見呢?
慧心禪師聞言卻是不答,只是低宣了一聲佛號,還是天一真人開口道:“蓋因想要修煉最精純的玄陰氣,需要尋到一個天生媚骨具備一絲至純陰氣的女子,從小便以玄陰氣功法教授長大,還要以諸多名貴藥物製成藥汁長年浸泡改善體質,並且長達幾十年才能將這玄陰氣練到自己需要的階段!”
說罷瞧了眼華衣:“瞧這女子的年齡,能有這般修爲,當是那沈夫人用了許多手段,耗費大量財力物力,甚至不惜自損功力幫其提升修爲纔會在這個年紀練到這般境界!”
“更重要的是,修煉玄陰氣的女子一旦破身,這一身好不容易修煉來的玄陰氣便對那人無用了……一個極難尋找,需要耗費大量財力精力培養,最後還非常容易損壞的鼎爐,自然極爲難得!”
說罷,又瞧了一眼華衣:“這姑娘有這般天賦資質,隨便習練什麼武功都會有極高成就,不想竟然被那沈夫人找到……”說到這裡,也不知道如何評價,乾脆閉口不言。
到了此時,徐賢和寧茹雪也明白過來,原來這華衣一直就是她師父練功的鼎爐,此時已經被其師父吸乾了功力,丟棄在這裡。
而且聽剛纔所言,這華衣定然是自小就被師父帶大的,想來一直將那沈夫人當做自己親孃一般看待,哪想到最後落得這般下場,難怪會變成這般模樣。
想到這裡,惻隱之心難免氾濫了起來,低聲問了一句:“師兄,這華……”想來想去,也想不到個合適稱呼,最後直接道:“華姑娘這般樣子,能治好麼?”
葉文適才聽了那許多,而且也以真氣查看了華衣的體內經脈,對其情況也算有了個大致的瞭解:“從理論上來說,華姑娘並沒什麼大礙。經脈雖然受了點創傷,但只要稍微調理就可恢復,只是那心理上……”
回頭一瞧,又瞧見那雙空洞眼神,一下子也不知道如何處理,最後只得嘆了口氣:“盡人事就是了……”
盡人事、聽天命,最後結果如何他卻是管不到了!或者,乾脆將這華衣託付給旁人?只是一這麼想,總覺得渾身不對勁。
也不等徐賢或者寧茹雪來問,直接就道:“先帶她一起走吧!”
正想領着人一起下山,然後準備往京城出發,不想北城煙說了句:“今日天色已經不早,諸位乾脆就在本派住下吧!”
葉文本想推脫一番,但一見慧心禪師等人卻都齊齊點頭應下,便也道了聲:“如此便叨擾了!”
轉頭再看,那天山派衆人不知道何時沒了影子,看來是已經和大多數人一樣盡數離去了。眼下留在北劍峰上的就只有玉洞派、天道宗、禪宗以及他蜀山派,便連青龍會中人也不知道何時走的。但見北城煙毫無意外之色,估計是已經和這位打了招呼。
隨後衆人也就再沒多說什麼,各自隨着北劍門的弟子往那安排好的住處行去,幾乎是每一派都分到了一間大院子,期間有不少房屋供人居住,更有兩三間較大的臥房是專門給一些頭頭鬧鬧們準備的。
葉文領着衆人進了院子,那北劍門弟子便說道:“諸位便請在這裡休息,房中已經備好了洗澡的熱水,稍後會有人送來酒水飯菜。
道了聲謝,等這人離去後,葉文幫弟子們安排了下房間,最後對寧茹雪道:“勞煩師妹了……”
轉頭一瞧,原來是寧茹雪牽着華衣的手走了回來,加上華衣身上有些地方摔出來一些外傷,他不方便處理,此時將一些傷藥交給寧茹雪,麻煩她幫忙處理一番。
只是讓葉文奇怪的是,華衣眼下似乎毫無生氣,呆呆傻傻,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卻似有似無的在躲着自己,便連走路也是在另一側,絕不在葉文身邊。
“莫非剛纔摔得狠了,本能的害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