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叫一聲娘子,小心我……朕治你的冒犯之罪。”席容氣得差點說錯自稱,中途趕緊改口。
他確實見小辮子就抓,又笑嘻嘻地纏上她:“其實就說你,我,多親熱啊,反正我們很快就會成親……”
“我不會和你成親!”席容已經快抓狂。
“你會。”他卻十足篤定。
“你這麼有把握?”席容怒極反笑。
他神秘一笑,忽然抓起她的手,在她手心裡寫下四個字。
她全身一震,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彥祖抓住席容的手,這一次,她卻沒有掙扎抗拒,任由他牽着前行。甚至在走出幾步之後,倒過身輕聲說:“嬤嬤,你先回宮候着。”
“是。”於嬤嬤應聲而退,走到拐彎時又回頭,看見他們的身影,已淹沒入花林深處……
此刻,席容正激動地問彥祖:“你怎麼知道的?”剛纔,他在她手心裡寫下的字是:你是容忍。
彥祖俯下臉湊近她,壞笑:“洞房花燭夜時,我會告訴你的。”
“你……”席容氣結,開始懷疑他不過是在詐她。
“我還知道很多秘密哦。”彥祖的睫毛一扇,眼中精芒閃動:“比如……真正女皇的下落。”
席容呼吸窒住,隨即抓緊了彥祖的袖子:“告訴我,她在哪?”
彥祖卻玩世不恭地用指尖,一根根劃過那珠簾,窺探她的容顏:“你娶我,我就告訴你。”
席容的胸膛劇烈起伏,晶瑩剔透的眸子,也是水色變幻,顯出她此刻心中的掙扎。她不想做一輩子鳳歌。甚至,也許在某一天,就神不知鬼不覺地在這詭譎的深宮中,被謀害,替換,消失得無聲無息。
她想重新回到,屬於容忍的人生。然而現在,連馮紹和馮野,都認不出她。相信她是容忍的,只有眼前這個人,而且,他似乎洞悉一切。她是不是,應該破釜沉舟地賭一把?
彥祖並不着急,氣定神閒地等待她的回答,而眼角的餘光,瞟見馮耀威和馮紹,正從另一個方向走過了。“先去上早朝吧。”他表情溫柔地再次攜起她的手。
此刻的席容,正在怔神中,無暇顧及周圍的動靜。
當她被彥祖拉出林外,和那兩個人碰了個正着,頓時尷尬地呆住,想甩開彥祖的手,他卻握着不放,還語意曖昧的暗示:“陛下害羞了,剛纔我們……”
“彥祖你閉嘴。”席容咬牙 ? ,N T 。
“好吧,聽娘子的話,我不說了,不說了。”彥祖立馬裝出可憐的小媳婦樣兒。
這人真是……席容心中有強烈的無力感,硬生生地抽出自己的手,徑自走在最前面,再不理人。
馮耀威悄然向彥祖,投去一記讚賞的眼神。走在最後的馮紹,心中卻是百味雜陳。她對鳳歌,始終還是存着憐惜的。因此昨日,他特意找藉口未去上朝。他不忍看見,她無奈地被命運擺佈。
然而今天,卻遇見這一幕,他不知道,是不是該感到慶幸。或許,鳳歌在這場被迫的婚姻中,才能找到幸福。但願,如此。
早朝期間,席容一直在走神,四周的聲音,彷彿飄蕩在她腦海之外,始終定不下心來去細聽。她究竟,該不該答應彥祖?若是能找到真正的鳳歌,她就有機會揭穿真相,告訴馮野,自己沒有死。
然而……若是她真的成爲彥祖的妻子,會不會,和馮野一生錯過?心中反覆掙扎,怎麼也做不了最後的決斷。她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馮紹,看到的,卻只是他頭頂的金冠。他一直低垂着頭,似乎在逃避。
這次聯姻的事,他只怕也是主謀之一吧?更甚者,或許馮野也參與其中。他們當鳳歌,是一枚棋子。卻看不穿,真正被犧牲的人,其實是她。她的心中,再次升起絕望,放在膝上的手,緊收成拳,不自覺地咬緊了脣,呼吸沉重。
“陛下怎麼了?”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另一個人的稟報,所有人都看向那個說話的人——彥祖。
而彥祖的眼神,卻只停留在席容臉上。
又是那種被看穿的感覺,席容覺得極爲不自在,輕咳一聲,示意方纔的臣子繼續。
彥祖笑了笑,轉開眼去,沒有再開口。
而馮耀威,卻在頻頻醞釀。在其他人的事情告一段落,席容正要宣佈退朝之時,他又舊話重提:“陛下,和天楚聯姻一事,不知您考慮得如何?”
彥祖又再一次看向她,目光灼灼。
席容討厭這種被逼迫的感覺,只說了一句“此事以後再議”,便徑自離開。出了鳳御宮沒幾步,彥祖果然又跟了上來,席容只是沉默着不睬他。
“在賭氣?”他負着雙手,悠然地問。
席容還是不做聲。
“其實你心裡很明白,這也許是你最後的機會。”他忽然轉到她的面前,攔住她,眸色深沉如墨。
席容怔然望着他半晌,低低地問:“你真的……什麼都知道?”
彥祖莞爾:’娘子,你要學着相信我,依靠我。“
相信?依靠?席容心中苦澀。她曾經以爲,可以相信和依靠的人,現在甚至不知道,她是誰。垂在身側的手,忽然被人握住,他的掌心,很溫暖。
”前面的路,並不好走,你需要有個伴。“他粲然而笑,睫毛如蝶翼般忽而一掠。
那一刻,她心中也似被那睫毛拂過,有輕微的顫慄……
那天,彥祖一直牽着席容的手,將她送回寢宮。期間席容也曾想掙脫,可每當她的手指微一動,他便會用指尖,輕輕地在她手心撓一撓,然後握得更緊。
當送她到了門口,他站定,並未像之前那樣,霸道地闖進去,而是主動放開了她,笑容溫煦:“我會給你時間,再好好想一想,但是……”他頓了頓:“不能太長,兩天後,若是你還是不答應,我就走了哦。”
說完,他便瀟灑離開,席容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才轉身進屋,卻正對上碧薇的目光。大概是太猝不及防,碧薇還未來得及變換角色,眼神凝重而戒備,和平時全然不同。
席容心裡暗驚,卻裝作沒看見,泰然坐到椅子上,讓她上茶。
碧薇也迅速恢復了乖巧的模樣,只是那笑容背後,總有幾分心不在焉……
二更時分,又是那顆大樹下。
“主子怎麼說?”
“明天夜裡動手。”
“好,再不能拖了。”
密謀結束後,碧薇警惕地先回寢宮看動靜,卻不知道,此刻正有人,從方纔她們接頭的地方,去往她住的地方。當碧薇到了席容房外,透過雕花窗櫺上的天青紗,看見裡面獨自沉睡的人,不禁冷笑。
現在居然都不再需要人守夜了,你當真以爲,自己現在已經高枕無憂了麼?很好,明晚,就讓你永遠安眠,再也不用醒來。覺得並無異常,她折返回自己的房間歇息。因爲怕被人發現自己出去過,她並未點燈,就直接抹黑上牀。
然而就在她躺下的一剎那,似乎有什麼東西,輕微地蠕動了一下,接着小腿肚上,便感覺到一麻。她趕緊起身,掀開被子,有個黑影迅速從牀上滑了下去,是蛇。碧薇大駭,想要下牀去點燈,卻感到腿已經動不了。
她意識到這條蛇毒性猛烈,立刻伸手去封小腿上的穴道,阻止毒血上行,然而已經來不及,有一條黑線,沿着經脈迅速攀升,轉眼間已經到達心口。在也使不出半點力氣,她的身體健健支撐不住,向後倒去,瞪大的眼睛,彷彿望着眸光永遠也望不見的地方。
那是陰曹地府,她曾經親手殺戮的冤魂,正在等待她。
次日,席容遲遲不見碧薇前來送早膳,便順口問了句,有人去她房中找,回來時嚇得語不成調:“碧薇……碧薇她……死了……”
“什麼?”席容瞬間呆住,隨後遲緩地反問:“死了?”
“是……臉上全部是烏黑的……很可怖……”那個宮人聲音裡滿是恐懼。
席容的腦中,千迴百轉,卻怎麼也想不通,碧薇怎麼會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