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柳暗花明又一村（三）
“我打算穿衣服了。還請您迴避一下。”我說着話的時候有些顫抖，總覺得這姑娘沒準下一刻就打算衝上來和我以命相搏。
大約是鑑於我在這裡實在是太礙眼了，她哼了一聲站起來，隨後扭着肥碩的屁股離開了，臨走前衝着狐狸拋一個媚眼，冷得我全身發抖。
我洗漱完畢之後，狐狸也穿戴整齊了。只是，他的頭髮還是披散的樣子，這樣子出去見人着實不禮，於是便道：“狐狸，你還不束髮麼？畢竟是在人家家裡，不是菊花香，往日裡散漫倒是沒關係，出門在外，還是收斂一點的好。”
狐狸轉過頭，可憐巴巴道：“十四，不是人家不想束髮。可是，從前小廝伺候慣了，我如今手藝生疏起來，完全不會束髮了”
我嘆一口氣，認命道：“好吧。你先坐到梳妝鏡前，我來給你梳吧。”
狐狸驚奇道：“你也會束髮？你不是不會梳女子頭麼？“
“誰說不會梳女子頭，就不會梳男子頭了”我生氣道。其實，會梳男子頭，也是從前爲討九郎歡心而特地去學的。那時候正值我們最恩愛的時候，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對鏡貼花，我和他幾乎形影不離。先如今，我空留着這麼手藝，卻不知道該給誰梳頭了。
想到這裡，我的神情不禁有些蕭索。狐狸已經在那裡坐好了，招手示意我過去。
我慢慢踱到他身邊，拿起水曲柳做的梳子慢慢的給他梳起來。狐狸頭髮雖卷，卻不蓬亂。相反像是有條理一樣，一絲一絲一縷一縷，排起來就像是波浪一樣。看狐狸的髮色應該是異域人。說實話，我對狐狸果真是一無所知，而狐狸卻好像對我瞭若指掌一樣。
“狐狸，你是哪裡人呢？”我問道。
“撒，你說呢？”狐狸沒有回答，反而把這個問題拋還給了我。
我思索一會道：“應該是異族人吧。畢竟你的髮色和瞳色同中原人士都不同。”
“嗯”狐狸模糊的應一聲。
我有些生氣道：“狐狸，不要敷衍我”
“我可沒有敷衍你。”狐狸在鏡子裡衝我笑了一笑道，“我也不知道我是哪裡人？叫我如何回答你呢？”
我覺得狐狸方纔的笑容顯得十分落寞。其實，或多或少，我也是有所察覺的。狐狸說過自己是殺手。如今，各類線索細節聯繫起來，我大致也能猜出一些眉目來。
殺手大多都是從小時候培養起來的。看狐狸的樣子，應該是很小的時候就被殺手組織所收養或者是騙來，然後開始每日的訓練。如今，狐狸脫離了那個名爲十里桃林的組織，想當初不知道是吃了多少苦纔出來的呢？想到這個，我就覺得狐狸平日那玩世不恭的樣子十分惹人心疼。
“十四，我沒事的哦。你不必擔心我。”沒來由的，狐狸突然來了這麼一句話。
我的鼻尖一酸，狐狸你可真是倔強的人啊。總是不肯袒露心跡，一個人死死的守着秘密，孤獨和誤解時常陪伴着你。從前總是以爲他神秘，其實如今好好看他，才發現他就是那樣一個簡單的人。越是想的複雜的東西，其實內在越是單純。
”好了。“手上的工程完畢。狐狸頭上的髮髻總算是盤好了，再在髮尾繫上一個結。
“十四，你的手可真巧。以後，都幫我束髮可好？”狐狸笑得合不攏嘴。
有時候，我覺得狐狸就是像是一個未懂事的孩子，一個小小的事情就能讓他合不攏嘴。
“不要。”我看着狐狸的樣子，就經不住想去捉弄他，於是斷然拒絕道。
狐狸的臉立刻皺成一團麻花，扁嘴道：“十四，真是小氣”
我拍拍他的腦袋道：“你是這裡的貴賓，自然有人來伺候你。想讓我來伺候你，連窗戶都沒有”
狐狸哈哈大笑道：“這纔是你，十四。我最喜歡你這樣說話了。這幾日，你總是悶悶不樂的，我還以爲你還在介懷從前的事情。”
“介懷是難免的。”我悶聲道，“不過，既然是我自己選的路，那麼就算是一條道走到黑，也必須走下去了。”
狐狸也學着我的樣子拍拍我的腦袋道：“放心，萬事有我在。”
門外傳來了叩擊聲，兩短一長，之後是柔和的女聲道：“公子，小姐，可好了？老爺請您到大堂去用飯了。”
我收拾一下，便隨同狐狸一起出去了。出門的時候，狐狸特意走在了我的後面，以顯示我的身份比他高。因爲，昨日，他說過我是他的主子，如今要是擅自走在前面，必然會引人猜測。
領路的丫鬟明顯同其他丫鬟不同，看起來應該是府上掌事的人。穿過彎曲的小徑，總算是來到了大堂。那裡已經坐着一桌子的人了。我仔細一看這一家子可真是有夠人丁興旺的，只可惜香火不旺。桌上只有一個男子坐在上座正中央，看他的體形，就知道是這家裡的主人了。宛如鴨梨一樣的身形和被肥肉擠得幾乎看不見的眼睛，八字鬍，大圓臉。總而言之，一個字，肥。腦滿腸肥的肥
然後，最讓我受不了的就是那老頭，眼睛在我身上轉了三圈都不止啊。一看就是個色中惡鬼
狐狸臉上也不住繃緊，拳頭握得越發緊，像是隨時會發動進攻的豹子一樣。我下意識的拉拉他的衣袖，眼神示意讓他不要輕舉妄動。畢竟是寄人籬下，我們實在是不好太張揚。而且，這老頭是狐狸的僱主，如今，貿然得罪，到時候吃苦的還是我們。
半響，狐狸鬆開拳頭，臉色也緩和了許多，隨即抱拳道：“柳老爺，我來了。”
那胖子一條縫的眼睛笑得幾乎看不見，連忙道：“公子請坐，請坐。”
狐狸坐下之後，旁邊的位子立刻被四小姐和另一個女子霸佔了。我無奈只好坐到那色老頭的身邊。
一頓飯吃得還算是安穩。除了狐狸被四小姐和另一女子纏住不放，和我身旁的色老頭時不時的給我做一個暗示什麼的，這飯也算是我這些日子以來吃得最有胃口的一頓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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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狐狸找了個藉口硬是將四小姐和另一個女子轟走了。這下，總算是耳根清淨了。
我和狐狸兩人在後院裡一邊散步，一邊互相交換情報。
“你說這土財主到底是得罪誰了？居然要滅人滿門不可。”我一直對昨天的事情很是好奇。今日真正看了那柳老頭之後，也覺得他就是一個暴發戶的樣子，怎麼看也沒看出什麼深謀遠慮的來。何以讓人花重金來滅人滿門呢?
“這個嘛，我也不知道。十里桃林裡一般接下的買賣都是不問對方姓名的，這是這一行的規矩。可是，這事情來得也過於蹊蹺了些。我和你剛在此處落腳，白就來了。這讓我不得不在這裡多逗留幾日探查一下。”狐狸眉宇深鎖，沉思道。
“白？”
狐狸解釋道：“哦，就是那個之前，你不是偷聽過他和我說話麼？就是那人。他叫白，是十里桃林裡最出色的殺手。”
“那你呢？”我問道。
狐狸笑一下道：“我一般不出任務。”
我看着狐狸這風騷入骨的樣子鄙夷道：“你是十里桃林主子的男寵吧？”
狐狸眯着眼睛，不予置否。
我仔細回憶了飯桌上的幾個人。這桌上總共坐了十八個人。除卻一枝獨秀的柳老爺之外，清一色全是女子。但是，仔細看有能分辨出不同。這桌上的女子有些比我年長了幾歲，有些看起來就是和我同年紀的。我想這些想必就是柳府的小姐了。聽外面人說，柳老爺無後。看了這麼一番場景之後，我着實覺得柳府裡是不是送子觀音放錯地方了。生下來的全是女兒，一股腦的都是女兒，就是生不出兒子來。
看來，孩子問題不僅是皇宮常見的事情，更是各大中上人羣值得深思的問題。
“柳府總共有十四個小姐。四小姐是最得寵的小姐。剩下的幾個大多不甚得柳老爺的歡心。前夜，我救了柳老爺之後，順道連四小姐一起救了，才引火上身。如今連脫身都脫不了。”狐狸說道最後，都有些無奈了。
我笑着打趣道：“我看你不是挺樂在其中的嘛。”
狐狸一臉挫敗道：“你就饒了我吧。我最受不得的就是這樣的女子的了。死纏爛打的。”
他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了凌淺蘇來。她曾經也是這般癡纏着狐狸，不讓他抽身。後來，狐狸那狠決，過了這麼久，依舊在我心裡。
想到此處，我便覺得十分可笑。狐狸癡纏我，而凌淺蘇癡纏狐狸。被癡纏的一方明明也受過被厭惡的苦楚，卻依舊還是不留情的對待和自己有這同樣心情的人。這樣看來到有些報應的感覺了。
“狐狸，你知道麼？你讓我想到了凌淺蘇了。”我盯着狐狸，良久，吐出這麼一句話來。
“是麼。也不知她如今過得好不好？”狐狸一時間也陷入了回憶之中，感慨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