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我醒來後也不下樓,閉路房門關了一日。其間,小蘭來敲了幾次門來爲我送飯,我皆沒有應她。
躺在牀上閉目思考了整日,我委實覺得狐狸是在是我的剋星。如不除他,我便永無出頭之日。
正當我在心內暗自謀劃如何鹹魚大翻身時,門外響起了很不合時宜的敲門聲。我對打攪我思考的不停的敲門聲很是厭煩,便不假思索道:“走,我不餓。”
“不餓也得吃!”說着九郎便踢開我的上了閂的房門進來了,那氣勢洶洶的樣,,若不是手裡拿着的是碗麪,我還以爲他是要來打我。
我縮在被窩裡,不敢同完全黑化的九郎說話。
一時間屋內面香四溢,本感覺不餓的肚子頓時飢腸轆轆了。我吞了吞口水擡頭看着九郎。
昨夜是他給我把脈時替我圓了謊,說我是得了夢癔症,全然不知自己在做什麼。且將我帶出重圍,又將我一路抱回房。最近我好吃好睡的大約有長了不少肉。九郎抱着我是額頭都微微出汗了。我在心裡感激的涕泗橫流,想來九郎實乃良家婦男一位。
九郎放下面,將我從被子裡挖了出來,說“氣歸氣,何苦餓着自己呢?”
我起來接過面,狼吞虎嚥的吃起來,沒一會就吃完了。
九郎在一旁含着笑問:“味道可好?”
我點點頭,又縮回了被子裡。九郎替我擦了擦嘴角的油漬,坐到牀邊附耳對我說:“你若想對付他,我也有法子。但你得乖乖起來,出來主持大局,你可是掌櫃的。”
我激動的瞪大了眼攥住九郎的衣領說:“你若能幫我制了這肉山大魔王,我便給你加月錢。”
九郎拍拍我的腦袋微微露出笑,看起來心情大好。
於是這一夜,狐狸就中招了。玉郎的辦事效率着實讓我吃驚。我覺得得再給他漲月錢。
三更,狐狸突然衝出房在後花園跳起了舞。大紅的袍子,鬆垮垮的掛在身上,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一邊狂笑,一邊跳着,因得所有女房客都下來觀賞。
他叫喚着:“夭夭,夭夭,夭夭”象是得了癔症一樣。
他笑着旋轉着,一個不穩,跌在了花叢裡,這時朱槿開的正豔。大紅的花配上他的紅袍子,感覺的他象是要開到荼蘼的花一般,這樣婀娜。他伏在了山石上嗚咽起來,悲慟得想是泣血一般。
我看着他如此落魄,本該仰天大笑且在心裡笑話他如此失態於人前,心卻不知怎麼的想是被揪緊了一樣。
鑑於他的吵鬧使得房客們無法休息。梅姨終於按奈不住,上前一記手刀劈昏了他。梅姨在衆人面前賠了不是,命令道:“小蘭還愣着做什麼?還不趕緊帶走。”
人被拖走後,衆人作鳥獸散,獨留我一人還在樓上看着那假山上的石頭。
我突然衝下樓跑至那處他哭過的山石上,手一摸,溼漉漉的竟是暗紅色的。我後退一步,瘋似的回到樓上拼命的洗手。
大約是這一夜受理狐狸泣血的刺激,我睡得極不安穩。
我夢見一對男女在說話。
女子問:“月,你說這麼大的一塊玉做什麼好呢?”
男子笑了笑說:“這可是上古的仙玉,集了天地的靈氣億萬年了,自然是用來做你的練功牀了。”
女想了想說:“不,這麼寶貝的東西,自是要分你一些了。”
說罷,傳來什麼東西爆裂的聲音。
男子哭笑不得的說:“着玉最好的地方已被你挖出來了。現在就是一方普通的玉石了,還做什麼呀。”
女子沉思一會後大悟道:“不如做兩塊玉牌子如何?你一塊,我一塊,算做是我們的信物可好?”
男子提議道:“那不如在上面刻上永結同心,百年好合,可好?”
女子啐他一口說:“你我怎麼會只有百年好合,你莫不是想百年後棄了我?”
男子忙求饒道:“怎麼會,怎麼會。”
風中飄來桃花的香味,迷離妖嬈。風漸漸模糊了他們的對話。我努力想聽清,但好似有股子蠻力在拉我一樣。
我眼一睜醒來,發現小蘭正在使勁地搖我,搖得我七葷八素的。
我使勁力氣推開她說:“你做什麼搖我?”
她淚眼婆娑道:“小姐,你終於醒來。你已經睡了十日了。九郎公子說您再睡下去,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我怔了,我明明記得我只睡了一會會,感覺連半炷香的時間都不到,怎麼過來那麼久。
小蘭抹了淚說:“既然您醒了,我便去通知公子他們。”
我起牀梳洗過後,突然發現眉心長了一顆紅痣,不知怎麼的,我覺得這痣象是原來就長在這裡一樣,熟悉的很。
沒過一會,梅姨上來了,看來我許久,彷彿是要把我刻在腦海裡一樣。她抱住我哭着說:“小姐,你別走啊。你走了,就獨留我一個人在世上,我還怎麼活啊。”
我拍拍她的肩膀說:“梅姨,我不走。我還要爲您找戶好人家呢。
梅姨被我一說便止住了淚,破涕爲笑說:“你還是同從前一樣沒正經。”
這夜正是八月十五,月圓人團圓。我也睡了那麼久如今醒來,也算是喜事一樁。大家決定在園子裡賞月,吃月餅。在我睡的十日裡,狐狸的傷勢也已經恢復如初了。現在同九郎算是在冷戰中,兩人連吃飯都不同桌。藉着我今日醒了,大家吃頓團圓飯,我把他倆都請到了一桌。
我們吃着火鍋,喝着小酒,十分悠閒。當然不算那兩位冷戰,同另外兩位正在鬥嘴的。
梅姨的手藝是無可挑剔的。菊花清雅,入了菜,芳香四溢,入了酒,酒香醇厚。
梅姨的生日在八月十四,我睡過了頭,沒給她辦生辰。今日也只能倉促地給她辦了一個小宴同中秋一起。梅姨今年已經三十歲了。她所有花樣美好的年華都給了我。我知道以梅姨那樣的修養定是有來歷的。但她沒說,我也不問。各人有各人的往事。即使在這小鎮裡,梅姨依然每隔幾日會放信鴿。她寫得什麼我都知道。可是我不問,她亦不說。
我有時在想一個人到底會有多少秘密是埋在心底凝結成碑的,大約人世大多無奈。
我不能說梅姨背叛我,她背叛的只是十四公主,她帶大我,教我讀書識字都是真心的。她已經把我當成了她自己的女兒。我是十四公主,她是眼線。我的行蹤都必須彙報給她所忠誠的那個人。
秋風吹來,金菊的花瓣隨風搖擺。狐狸已是半醉地臥在後花園裡了。
小蘭已經在發酒瘋了,纏着玉郎,讓玉郎給她學狗叫。
只剩梅姨還有九郎還是一臉鎮定自若的樣子。我已然微醺,搖搖晃晃的起身對着梅姨一笑說:“我沒備什麼生辰禮物,但給你唱個曲算是賀禮了。”說罷執起筷子衝着梅姨唱道:“則爲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在閨幽自憐,來同我來。”我說這便拉了梅姨的手,轉頭指向假山處狐狸躺着的地方唱,“與你把領釦兒鬆,衣帶寬,袖梢兒搵着牙兒沾也。”
我轉過頭卻看見的是九郎,他無辜地被我拉着,說得面紅耳赤。我僵住了,看見玉郎低着頭,露出一截白玉似的脖子。
這時,狐狸已然來到我身邊。我仔細瞧着我,彷彿是怕將我忘了一般。
半響後,他摩挲着我眉心的硃砂痣接着我的唱詞唱到:“則待你忍耐溫存一晌眠。是那處曾相見?相看儼然,早難道好處相逢無一言。”
他看着我眼裡有着讓我看不到的情愫,我的心顫慄起來了。他醉了,迷離見看的不是我,彷彿是透過我看着另一個人。
我甩開他的手,他望着我神情悽絕說:“十四,我明日便得走了。”
他牽起我的手拉我入了假山,他的手微微顫抖着,我放開玉郎的手,隨着他無目的的走着。
突然他轉過臉說:“那肚兜贈了我可好。”我錯愕了。他現在還惦記着那肚兜,着實對它甚爲上心啊。
我點點頭說:“成,那你得把那塊玉給我。”
他思索一會,沒有回答我。
我想我是真真醉了,接着酒勁扯着他的領子生氣道:“你個賠錢貨,吃我的,用我的,還盜我肚兜,佔我便宜。這些費用加起來都不止這個塊玉郎。你竟同我討價還價!信不信我滅了你!”
他看着我發狂的樣子,不怒反笑說:“十四,有句話形容你果真不錯。那便是酒壯慫人膽,”
我哼了一聲,扯着狐狸說:‘狐狸,說你叫什麼。來日我窮困了便來找你,讓你還我錢。”
他看了我許久說:“下次,等下次我再遇着你,我便告訴你。玉佩就當是還債了。”
我頓時火冒三丈說:“是啊,你瞧不上我,連名字都不告訴我。我告訴你狐狸,你要是在落到我的手上,我就把你賣去勾欄院,讓你真真正正成爲天下第一小倌。”
他笑而不語,飛身上了樹,倚在樹上青絲上方散落。夾雜着桂花的味道,芳香馥郁。我看着他竟挪不開眼,只覺得身體象不是自己了的。我也一個飛身上了樹,狐狸很驚訝,淺笑揚眉。
我看着他千言萬語卻說不話來。我有許多問題要問,卻不知怎麼開口。我怕問了之後,一切都變了。
我只能窩在樹的另一側樹幹上。醉意涌上來,我的眼皮子只覺得有千斤重,漸漸的闔上眼。睡着前我只聽見狐狸在我耳邊說了什麼,好想是句詩,我聽的不清楚,熱氣吹在我耳邊癢癢的,我皺了皺眉,終敵不過倦意,沉沉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