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 玲瓏色子嵌紅豆
“爲什麼不能是我呢?狐狸去看店了。青桐也出去買藥了。筱筱連續照顧你三天,早已體力不支地倒下了。只有我這個空閒人,才能幫你來翻身。”
他笑一下,卻扯動了身上的傷口,呲牙道:“你還是那麼使喚他。”
我突然想起從前菊花香裡的那些日子,他和狐狸把酒言歡,**舞劍,風月無邊的日子。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你笑什麼?”他想要起身,卻無奈不能動彈。
“沒什麼。我只是想到從前你曾同我說過,九郎不是我的歸宿。果然,真讓你說中了。”
“那是因爲我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他淺笑着說道。聲音低沉悅耳,像是苗族特有的樂器壎一樣,讓人心曠神怡。
“不過,還好。我現在總算找到了其他的歸宿了。”不知怎麼的,我突然想將自己現在的幸福分享給他。雖然只有在揚州短暫的相遇,可是,我卻全盤相信了眼前這個人,甚至想要讓他了解我的幸福。
他莞爾,一拍手,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那就恭喜你和月華終成正果了。”他一邊開懷笑着,一邊還得時刻注意傷口,表情十分扭曲,但是這明顯不能阻止他的想象力。他一臉唏噓不已道:“啊,想當年,我一看見月華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兩肯定會在一起。這世上的女子沒有能逃出月華的手掌心的。他雖然對待朋友是呼之則來,揮之即去;可是一旦面對自己喜歡的姑娘,就恨不得變成人家的手絹,鞋墊,枕頭,被褥,能天天看見她。當時,你和詹臺明滅在一起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們沒有結果的。你看,我果然說得準吧。”
突然,門被大力踢開。狐狸大步流星的衝進屋子,對着還在牀上的百里青就是一記飛腿,生生把他從牀上踢下來,連着在地上滾了三圈。
“準什麼呀”狐狸叉腰氣憤不已,“你當年說你是神算子的徒弟,我還特地讓你給我算過一掛。你就告訴我凡事要忍,要等,要讓。現在弄得我,賠了夫人又折兵。你就是一神棍”
“呸呸呸”百里青一臉塵土,連聲咳嗽道,“難道你沒成功麼?”隨後大驚失色的看着我,我點點頭。他立刻換做一臉怒其不爭哀其不幸的表情,那神色似乎在說你這孩子是腦子少根筋吧。
我不滿道:“我嫁的人也是十分出色的。他姓花,名葉一,字子產。容貌一流,學識一流,更是錦繡第一富商花家宗主。”說完,我得瑟的看着他,小樣兒。知道我眼光不錯了吧。
百里青失笑道:“十四,你我相遇果乃孽緣。你可知道,我此次前來,接的就是花葉一的生意。他現在應該身陷囹圄,恐怕難以脫身了。不過,他被捉之前,花了一大筆銀子,讓我監視花家內部的一舉一動。”
“什麼?”眼前一陣黑霧,整個人天旋地轉,我連忙扶住桌角,才堪堪穩住身形。狐狸扶着我送到一旁的太師椅上休息。
等我平靜下來,百里青躺在牀上,接着道:“十四,你可知道。是誰捉走了,花葉一麼?”
我脫口而出道:“皇上”
“詹臺明滅”他一字一頓道。
“百里青,我知道百曉堂精通天下消息。你能不能幫我一件事。事成之後,我會付給你十萬金。”我揉着額頭,只覺得越發脹痛。詹臺明滅,這個我生命中最美好,也是最恐怖的人。他果然也參與到這場爭奪戰中來了。而且,現在又捉了花葉一。
“你先說說看,讓我幫你什麼?十萬金不是小數目,但是有些事情可是有錢也不能做的。”他聲音冷淡,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只要幫我查到現在詹臺明滅所在的地方,就好了。”剩下的,我自己會去做。
百里青眉頭深鎖,最終點頭道:“成交。”
於是,百里青連夜執筆寫了一封信傳給百曉堂,囑咐他們去查詹臺明滅的住址。
可是,一連五日過去了。連點消息都沒有,就像是石沉大海一般。我幾乎絕望。然而,就在我一籌莫展的時候,詹臺明滅卻自行找上門來了。
一日清晨,我睡得正酣,聽見一陣密集的敲門聲,隨後聽見有人迷糊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姑娘,出大事了。”
我磨磨蹭蹭爬起來,一臉倦容的推開門,一邊撓頭,一邊問:“怎麼了這是?着火了?”
小廝激動得連話都說不利索,舉起手上的盒子,道:“姑,姑娘,那門,門口今早有,有人撿到這個。用飛鏢釘在門上。”
我只當是哪裡的小孩子惡作劇,接過盒子不以爲意道:“成了,成了。你走吧。”
小廝行完禮,退後兩步,立刻就跑得不見影兒了。
我拿着盒子,左右翻看一下,似乎也沒什麼機關。於是就大膽放心的打開。裡面是一個色子,上面是一張紙片。那字跡我永不會忘。蒼勁有力,筆走龍直,仿若生來就當雄霸天下一般的氣勢。從前,爲什麼就沒有看出來呢?有這樣字的人,從來都不會願意做一個普通的人。
手裡的紙片,被我攥得幾乎要撕碎。詹臺明滅,你欺人太甚
三日後,湖東亭。
東風獵獵,吹得我雙頰通紅。南方的冬日也是那麼的寒冷,不比北方少一絲一毫。就連空氣中的水汽都是那麼的徹骨。
一葉小舟,劃過重重迷霧。兩旁青山依舊,水聲漣漣。昔日美景,如今皆化作冰冷的畫布,讓我不禁窒息。今日之行,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冒險,我一個就夠了。他們應該留在安全的地方。
前方漸漸浮現一個灰黑色的輪廓,應該就是湖東亭了。那日,來時上面帷幔重重,花團錦簇,亭內更是歡歌笑語。現在,只有一片死寂。
船漸行漸近,依稀能瞧見一個修長的身影站在岸邊,似乎在等什麼人。風吹得那人的白袍鼓動,遠看去就像是一位臨江的仙子。
船靠岸停泊,一雙白玉似的手伸過來,放在我面前。我扭頭自行一個箭步,走上岸邊。
“今日叫我前來,有什麼事情?”我不耐煩道。
“十四,你我多日不見,難道就不能談些別的麼?”他眉頭微蹙,像極了從前他困惑不已的表情。
“詹臺明滅,你可知道你這樣做作,讓我噁心”我眼中的厭惡更勝一分。
他臉上溫柔的神色立刻褪盡,露出獰色,隨後連忙壓制住,換做一副溫柔無比的表情。“十四,我知道。你不願意我看見我。可你知道,我不能沒有你。”
“你可以去娶任何一個公主,又或者是找個人易容成我的樣子來號令。我絕對不會出現在你們的戰場上的。我已經說得夠清楚了。詹臺明滅,我們兩之間不可能。”
“爲什麼?”他捉住我的手,不甘心詢問道。
“聽說你同姬容若成親了?”我嘲諷的看着眼前這個男人。從前怎麼看,怎麼覺得他是個神仙一般的人物。可是現在,看起來不過是個自私自利的男人。
他臉色微微難看,頭上滾落豆大的汗珠,“十四,你聽我說。這是權宜之計。我一直愛的都是你。你纔是我的皇后。我向你保證。”他居然還不死心,想要攬我入他的懷中。
我狠狠推開他,“詹臺明滅。你真是個豬狗不如的禽獸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勾引姬容若的。當日在樹叢之中,我看得一清二楚你也是這般親口許諾她皇后之位。現在,你居然那同樣的說辭來對付我。我蕭十四,當年是瞎了狗眼,纔會想要和你成親我告訴你,你死了這條心吧我這輩子就算是終身不嫁,也不會稱了你的意”
“是麼?”他邪笑道,“你似乎忘了,你的心上人還在我手上。來人,把他給帶上來。”
沒多久,兩個大漢架着一個渾身是血的人走過來。兩大漢將那人想扔破麻袋一樣,狠狠的摔在地上。我捂住嘴巴,淚珠大顆掉落。花葉一,你如何變成這樣了?
我掙扎着想要跑到他身邊去,可是,卻被人拉住了手腳。
那人緩緩擡起頭來,衝我露出一絲微笑,道:“別怕。十四。待我回來,同你成親。”
“花葉一花葉一花葉一”我哭喊道,死命的敲打眼前阻止我的人,最後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他悶哼一聲,依然屹立不動。花葉一又被人帶了下去,地上一片血跡。我打得最後,連力氣都沒有了,只是紅腫着雙眼看着他,一字一頓彷彿要將心中的恨意全都發泄出來一樣道:“詹臺明滅,我發誓,有生之年必要讓你也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
他哀嘆一聲,突然眉梢飛揚,笑得格外的妖魅,“好啊。那我便等着。等着你讓我生不如死。”
我跳上船,催促道:“船家,開船。”
船家立刻用竹竿撐開岸邊。那個人依舊一襲白衣,面對着我,眼神卻十分哀傷,最後緩緩道:“你最終還是不知道我想要說什麼。玲瓏色子嵌紅豆。。。。。。”
船已行遠,我早已聽不到他的下半句。可是,這首詩我讀過。玲瓏色子嵌紅豆,刻骨相思知不知?一襲煙霧,將手上的紙片溼潤了。我將它扔入水中,負手而立。
“詹臺明滅。我不會再被你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