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的時候,雖然有點難以想象,但是我卻不自覺的按照小姑娘描述的方式,瞪圓眼睛,然後張大嘴巴模仿起來。‘她糾正我說,嘴角不要撇開,就是那種發出“啊”的口型,但是眼睛要鼓圓,眼仁盯着自己的鼻子,然後再把手指比上去。模仿了一會,從脖子到背心,我激起一陣雞皮疙瘩。但是我心裡大致知道是爲什麼。然後我揉揉臉,問她道,接下來呢。
她告訴我說,當時她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雖然知道是自己的好朋友,但是心裡還是特別害怕,因爲她心裡知道,自己的朋友已經死了,於是眼前出現的這個,自然肯定就是個鬼。而且她還跟我說,她一點都沒有懷疑過是自己產生了幻覺,從看到的第一眼起,她就非常確信,自己看到的,是實實在在存在的。於是她開始驚恐的尖叫,她的尖叫聲吵醒了同宿舍的其他女聲,也驚動了宿管老師,大家打開燈的時候,都在安慰她,問她怎麼了,她睜眼後卻發現,她那個原本在上鋪的好朋友已經消失了,剩下那個班幹部,一臉茫然而驚慌的坐起身來看着她。
我點點頭說,這是肯定的,人多的地方鬼一般不敢現身的,而且這個鬼我估計除了你以外別人都看不到。她問我爲什麼,我說你想想啊,那是你最要好的朋友,她回到宿舍,然後引起了你的察覺,其實她並不是在想讓別人發現,而是想讓你看到她罷了。她說但是雖然是她本人,但是樣子也變得有些可怕啊,我說,她鼓圓了眼睛張大了嘴巴,這個樣子肯定就是她死之前的最後一個表情。我還強調說,一般來講,很多瞬間就死去的生命,如果是在毫無徵兆且不被自己察覺的前提下,她甚至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但是車禍這種事,從翻車的時候開始,她的心裡其實就知道自己難逃一死。儘管死亡的時間非常短暫,但是她是知道自己是死了的,而且她的這個表情說明她很害怕,但是卻已經無能爲力了。
小姑娘沒有說話,只是皺着眉頭虛着眼睛抽菸,我看她抽菸的樣子很老道,這姑娘社會氣息濃重啊。我問她,老師和同學聽見你尖叫後,後來又發生了什麼,她說她當時看到上鋪的好朋友不見了以後,自己也在回神,快速在心裡把剛剛看到的回想了一遍,但是由於過度的驚嚇,她還是一邊哭着一邊告訴了老師情況,誰知道老師聽完以後直接翻着白眼,讓她不要胡思亂想,不要打擾同學的休息,說完就對那些周圍寢室來看熱鬧的同學說,散了散了,沒什麼好看的,都給我回去睡覺。寢室裡再度安靜了下來,但是同寢室的其他女生就說什麼也睡不着了,大家心裡都在想着先前小姑娘描述的見鬼的畫面,尤其是她上鋪的那個女孩,更是害怕得不敢回到自己的牀上,而是在別人的牀邊坐了整整一夜。那一夜,她們宿舍的同學就一直在討論這個問題,由於發生得很突然,大家都沒有心理準備,原本班上就因爲死了一個同學,即便是沒什麼交情但是大家心情也本身就不太好,加上小姑娘的這麼一鬧,就算是很多心裡不相信的,也不免覺得非常害怕。
於是從第二天開始,昨晚她尖叫見鬼的事情就在校園裡傳開了,很多認識的不認識的人都來問她,是不是真的看見鬼了,她一直強調說是真的,但是大家聽完以後,也都是半信半疑,校園裡的鬼故事,從來都是如此。而我卻一直沒告訴她,她們學校裡鬧鬼,除了那個鬼本身和她的關係非常要好以外,還因爲這是一所女校。
衆所周知的是,男屬陽,女屬陰,一個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女生的校園裡,原本就是一個陰重的地方,我並非說這樣的地方不好,只不過比起男女混合的學校來說,撞鬼的機率更大而已。於是我讓小姑娘接着說,因爲我察覺到她和我這麼長時間的交談,雖然她一直強調當時見到鬼的時候有多麼害怕,但是我卻從她的語氣裡,並沒有察覺到什麼害怕的感覺,那種感覺竟然好像是習慣了,或者說是不可缺少了。這讓我覺得很奇怪,因爲一個年輕小女孩,不管是再親密的人死後變成鬼來找她,說什麼也會被嚇到,但是這個姑娘並沒有,我甚至聯想起我進門前,那房間裡的竊竊私語,我心想這姑娘肯定還有什麼話沒有告訴我,我得接着問,儘可能的套出話來。
姑娘接着說,第二天晚上,她就說什麼都不敢留在自己的宿舍裡了,同宿舍的那些女生也都因爲她頭一晚的舉動,紛紛感到害怕,於是都跑到了別的宿舍去,小姑娘也一樣,由於性格的關係,她大概在這個學校的好朋友並不多,起碼像那個死去的女生那麼好的關係也就她一個而已。於是她告訴我說,她也到別人的寢室裡去混牀去了,那天晚上,無論那個宿舍的女生怎麼打聽,她都不再說話,因爲她不想再被人逼着回想一次昨晚的畫面。她睡在靠牆的那一側,面朝外,很快她就摟着混牀的同學睡着了,但是睡到半夜的時候,她就驚醒過來。
我說,那個女生跟着你去了那個宿舍是嗎?她搖搖頭,說那一晚我沒能親眼看見她,但是我知道她就在我身後,我能感覺的出來。我有些疑惑,因爲我是念過住校的,我知道宿舍的牀肯定都是單人牀,而且是很窄長的那種,並排睡兩個女生我都覺得夠擠了,怎麼可能還容得下一個人?她說,當時弄醒她的,是一種觸感,因爲自己背心是貼着牆壁的,按理來說,背後應該是沒有東西纔對,但是她卻能夠清晰的感覺到,有幾根冰涼的手指,而且感覺得出來是指尖,在自己的脖子兩側和鎖骨附近來火輕輕滑動着。由於頭一晚的見鬼,使得她想都沒想就認定了那是自己的好朋友,但是她說她不敢回頭去看,因爲她害怕再看到那張嚇人的臉。於是就緊緊閉着雙眼,手裡攥緊被子,自己一邊發抖,一邊害怕的忍耐着。
但是漸漸的,那種觸感開始改變了位置,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別人在身後叫你,但是你裝作沒聽見,於是背後的人就換了一種更加容易讓你察覺的方式。她說,那些手指緩緩地從鎖骨移動到脖子的兩側,再從脖子的兩側移動到腮幫子,接着這感覺一度消失,幾秒鐘以後,她就覺得自己禁閉的雙眼眼皮前,有一股涼意,自己的睫毛好像也碰到了什麼東西一樣,此刻的耳朵後面,傳來一陣“呀...呀..”的聲音,她告訴我那聲音很輕,但是就是自己好朋友的聲音,就好像是一個人用嘴脣輕觸着耳廓的後面發出的聲音一樣。於是那種極大的恐懼就難以讓她繼續忍受,那一晚,她再度淒厲的尖叫起來。
同樣的,驚動了一層樓的同學和老師,而結果就是她和那個宿舍的同學再度一夜無眠,還遭到了宿管老師嚴厲的批批評。
第二天她實在受不了了,於是就去跟老師請假,說想要回家,因爲自己害怕。但是在她去請假之前,宿管老師已經將她前兩晚的“惡行”彙報給了老師,於是在老師的辦公室裡,她再一次收到嚴厲的批評,並且不准她請假,接着她第一次給自己的爸爸媽媽打電話說這件事,父母也覺得她是在胡思亂想,也不准她回家。
沒有辦法,教室裡晚上是不留人的,宿舍也是有門禁時間的,於是那一晚,她還是回了宿舍,但是大家都不敢讓她再跟誰混牀,因爲難保她會再一次重演“鬧劇”,所以那一晚熄燈以後,她悄悄拿着小說,搬了個凳子,打算在走廊上看一夜小說,等到天亮的時候,再找個理由逃學。但是在那天晚上,她看書看着看着就吹來一陣風,於是她就開始緊張起來。這也難怪,連續幾晚撞鬼,是人都會害怕【到凌遲四五點的時候,她就聽到自己身邊的宿舍門上,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
她跟我說,你知道用指甲摳黑板的那種聲音嗎?我說我知道,那種吱吱嘎嘎的聲音我光是想一想就會起雞皮疙瘩。那說那晚上她聽見的就是這種聲音,本來她以爲是好朋友的鬼在摳門,但是門是木的,不會發出這樣的聲音。而且在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就篤定,那個鬼又出現了【來經過兩個晚上的驚嚇後,她坦言自己雖然也很害怕,但是沒有第一次見到的時候怕得那麼厲害了,於是她立刻跳起身來,背靠着宿舍門對面的那堵牆,兩眼死勾勾的盯着門。生怕那門突然打開,然後裡面走出一個死相可怖的人。
結果門並沒有打開,倒是門上的那個玻璃小窗戶,逐漸的出現了自己好朋友的臉,但是這次的臉,表情卻是微笑着的,甜美的微笑,乾乾淨淨,但是由於蒼白和自己深知對方已死的情況下,這種笑容就顯得特別陰森恐怖。而且好朋友的手,正呈爪狀,在玻璃上滑動着,發出那種難聽的聲音。
我問她,你的那些同學都沒醒過來嗎?她搖搖頭說沒有。我說那就表明,那個聲音只有你才能聽到了。她說,她們宿舍的門大概有兩米左右高,而門上的那個小窗戶是開在門的上方的,高度起碼都有兩米三四的樣子,而好朋友的臉出現在窗戶裡,腳底下也沒有任何可以踩踏的東西,雖然門關着看不見身體,但是能夠想象出她好像是懸浮着的一樣。我說那可不一定,沒準她的腳就踩在地上,只是脖子和手變長了呢。
說完這句話我就後悔了,我本來是來幫助這個小姑娘的,我可並不想用我的經驗來嚇唬她。但是她大概是在腦子裡聯想了我形容的那種樣子,臉上露出害怕的表情。那是我自打進屋一來,第一次確信她在害怕。
她接着說,當時她也非常害怕,但是這次就沒有慘叫出來了,因爲她看見自己好朋友的那個姿態,似乎是不像要撲過來傷害她一樣,然後她們倆就這麼一裡一外,隔着玻璃和門對視着,直到天漸漸發亮,好朋友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消失了,然後就越來越模糊,直到不見。她心裡在想,雖然對方已經死了,但是沒有想要來害我的樣子,而是好像有什麼話想要跟我說,但是我不能過多去和她說,我還是決定離開學校。
可是由於學校看管很嚴,這種女校的特殊性就在於此,類似於軍事化的教育,所以她的逃跑在翻牆的時候被輩給抓住了,然後就被送到了學校的德育處,再次接受教育。但是此刻小姑娘心裡已經非常不高興了,她從德育處出來後,就不再打算逃跑,而是變本加厲的告訴身邊每一個人,她自己撞鬼的事實,於是這件事越鬧越大,到了最後,學校不得不對她做出勒令停學的處理決定,理由是,爲了保證校慶期間,一切順利。接着她就被校方通知了家長,帶回了家。
你其實是故意大肆宣傳你見鬼的事情的,是吧?我這麼問她。她說是的,如果我不在學校鬧點動靜出來,他們就不會這麼處罰我。我也就很難離開學校。我問她,那你現在呢?回到家以後,還能見到你的好朋友嗎?她猶豫了一下說,見不到了,回家就好了。
從她那短暫的猶豫,我更加確信當初進屋前,她就是在跟她的好朋友說話,而且她故意對我撒謊了。我是老油條了,你個小妹妹想跟我玩把戲,你有絲毫勝算嗎?我心裡在得意,但是我不能當面揭穿她,因爲有些事情我還沒有把握,現在我所掌握的情況,第一這姑娘見鬼了。第二這個鬼就是這姑娘的好朋友。第三這個鬼是跟着姑娘走的,也就是說小姑娘在哪,她就會出現在哪,等於是她此刻就在附近,只不過我沒有發現她罷了。第四,就是我要去搞明白的一點,她爲什麼會回來,爲什麼單單只是找她?是什麼造成了這個小姑娘要對我刻意隱瞞?
於是我對小姑娘說,小妹妹,我得離開一會,你確定你一個人在家裡沒問題嗎?她問我說你要去什麼地方啊?你問我都問完了嗎?我說不是,我有點東西忘了拿,我想拿給你看看,你別跟你爹媽說咱們的聊天內容,因爲我也覺得他們弱爆了。說完我對她擠了個眼睛,一副我懂你的意思。她問我還會來找她嗎,我說會的,下午遲點我還來。
出了她的房間,我關上門,在走到樓梯口的時候,我刻意大聲對小姑娘的父親說,老師我就先走了,有什麼事你再給我打電話。一邊說我一邊衝他指着門,那意思是我有電話跟你說你去門邊。生意人,這點還是比較上道的。於是他打開門,跟着我走到電梯口。我告訴她,你這姑娘有點麻煩,首先她對我是鐵了心不肯說實話的,如果我真要幫她的話,不把事情瞭解清楚,容易造成誤會,而人與人的誤會也許容易化解,但是涉及到一些我們行內的誤會,你女兒保不準還會有危險,所以我現在要去你女兒學校去一下,但是那是女校,我自己無名無份的進不去,還得你帶着我去一趟。
男人有點愣神,但是他還是沒能藏住他的擔心,他問我說,那你的意思,我女兒真是撞鬼了。我點頭說,真撞了,還撞得蕩氣迴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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