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郭小洲的腦子轟然炸開!
一些不明白的事情也瞬間明瞭。
熊文濤爲什麼突然連續重拳出擊。
莊棟爲什麼會打那樣一個電話。並且很嚴肅的讓他去京都面談。
談什麼,肯定就是談這件事情。
據他所知,這任雙規下課的圳市市長是前嶺南省委常委,政府副省長的位置上履職市長職務的。
而他是什麼級別,上正廳未滿一年,哪怕去了圳市因資格問題當不了省委常委,但卻可以一下子步入副省,而且圳市是什麼地方,可以說是全國的經濟橋頭堡,是新進技術和新經濟的代表城市。是全國四大一線城市之一。
至少其市長的地位堪比普通省份的省長。
他入選名單?
還有焦區?如果消息屬實,那他不僅要和熊文濤對壘,豈不是還要和焦區也形成競爭者的關係?
在這樣敏感的時刻,焦區爲什麼邀請他見面呢?一般來說,兩個焦點地區職務競爭者私下見面,是很能讓人浮想聯翩的。
如果焦區志在必得,他可以退一步。
畢竟,他知道自己底蘊不足。
不管是熊文濤還是焦區。他都是輸一籌的。
熊文濤所在的城市和圳市相鄰,城市風格較爲接近。而且熊文濤在***的位置上已經三四年,正常升一格也可以坐上圳市市長的位置。
哪怕熊文濤的級別低於焦區,但從權力的角度來說,熊文濤比焦區的權利更大。焦區畢竟剛升的副部,而且在部裡的排名最後,管轄權限不大。
但是,這兩個人無論誰,在政治領域角度,都是領先於他的。
綜合考量一番後,郭小洲擡頭直視焦區,誠懇道:“在這件事情上,我不會和你競爭,我可以退出。”
焦區目光連閃,火花甭現。似乎很驚訝郭小洲的表態。他問:“這好的機會,你放棄?”
郭小洲實話實說,“一,在三個人選中,我穩穩下風;二,如其熊文濤坐上這個位置,還不如你去坐。我退出,也可以避免資源分散。”
要知道,任何資源在選舉中的功能都是重疊的。比如奧委會申奧選舉,一個委員手中只有一票,如果這個委員和A和B的關係都好,他也只能選擇其中一人。無形,分散消耗了A和B的票數。那麼另外的選手就相對佔便宜。
如果A選擇退出,那麼B的選票資源就相對集中。從而獲得優勢。
郭小洲的意思很明白,他退出,讓焦區享有更集中的資源,更有力的去擊敗熊文濤。
“如果,宋家不同意你退出呢?”焦區盯着郭小洲問。
郭小洲坦蕩說:“我的勝率太低,我會說服宋家。再說,我不急,我還年輕。機會多的是。”
焦區忽然大笑,然後起身給郭小洲倒了茶水,感嘆道:“都說官場無朋友,只有利益。我以前不信,現在,更加不信。小洲,我沒交錯你這個朋友。”
郭小洲其實心底是有些遺憾,甚至帶着點兒幽怨。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他當然不捨放棄,但綜合衡量,如其讓熊文濤佔先,還不如便宜焦區。至少,他失了機會,但能收穫一個強力人物的終生友誼。
如果說高層有人看中他,這個人不出意外,非耿即萬。而焦區的家族在高層依然擁有影響力。他若選擇入場角逐。他和焦區之間首先要分出勝負。
如果他選擇退後一步,耿萬也許會把票投給焦區,打破熊黃兩家佔先的平衡。
焦區忽然說,“小洲,選擇退出的那個人,應該是我……”
郭小洲愕然,“不,我真不是講友誼講客氣,是很理智的選擇。”
焦區笑了笑,伸手遞了根香菸給郭小洲,並拿起火機親自給他點燃,深吸一口後,說:“其實真正的入選名單就兩人。我,充其量就是個陪綁的。”
“怎麼會?”郭小洲驚訝道。
焦區笑了笑,放緩語氣說:“我的上升速度本身就太快了,再高的樓層,若缺乏根基,遲早是要倒塌的,經不起半點狂風暴雨。
不等郭小洲開口,他繼續說:“當然,陪綁也有陪綁的好處。”
郭小洲問,“不,我還沒弄明白,不是有你的名單嗎,爲什麼說你就是陪綁的?如果已經內定,何必多此一舉?”
“一,我升遷的速度本身就快,自然會惹來一些非議。如果我不識相的繼續佔盡資源優勢,誰都不是傻瓜,誰也不願意看到這樣的資源通吃者。萬物都講平衡,失了平衡,就會打破許多東西,也許美好的變得不美好,黑的變得更黑。”焦區笑着說:“至於我爲什麼答應入選名單,實際上也是填補我升遷過快的漏洞。讓一些人看到,我焦區還是能落選的,我不是資源通吃者,我也會在競爭中失敗。我這樣的競爭多敗幾次,首先非議會消失,然後我失敗多了,下次,下下次有好機會,人家是不是會給點補償我。這樣,纔是特麼認爲的政治生態平衡。”
郭小洲感嘆道:“實際上你依然佔盡優勢!”
焦區笑而不語。
郭小洲回到主題,“你認爲我和熊文濤的勝負比例能有幾成?”
焦區搖頭,“你這句話中有個‘能有幾成’,這證明你心虛。”
郭小洲承認,“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我之前擔任武江常務副市長,就已經被不少人說程序不嚴謹……”
“錯。你是身在局中不自知。你忘了你的優勢。一,圳市需要敢想敢做有知識的官場驍將。這個人必須年輕,當然,這個年輕是相對的。二,你有政治資源,長老院你至少有耿萬兩票,還有宋老的無形影響力,再加上我本身的票數。你至少不輸熊文濤。三,你的經濟成績。陳塔模式是全國聞名的模板,武江城市圈的奇蹟締造者,還有你一手成就了BW合併重組的大難題。這證明你既有硬件,還具備清理亂局的軟件。至於年輕和級別,現在我黨越來越務實,否則,只看履歷,隨便從哪個角落裡扔個副部的老頭子去圳市得了,還要大費周折進行博弈選擇。”
郭小洲沉默不語。他知道焦區說的是事實。但任何事情,用不同的話說出來,其內容懸殊。
“而且,你幸運又不幸運的成爲高層博弈的一張牌。”
郭小洲請教,“這句話的意思是?”
“熊黃兩大家族目前勢大,但這個世界沒有絕對的大勢。一旦熊文濤上位,熊黃兩家也許藉此成爲真正無人撼動的政壇巨無霸。沒有熊黃聯姻,也就沒有耿萬握手。”話說到這裡,焦區不在繼續,笑看着郭小洲。
有些話,只能領悟,說透了,對兩人都不好。
郭小洲霍然心驚,他終於明白焦區的意思。說他是張博弈之牌。誰和誰的博弈,當然是耿萬和熊黃之間的博弈。是權貴家族打敗官場秩序,還是秩序擊敗權貴。
現在不是他自己選擇退不退讓的問題,而是隻能硬着頭皮上角鬥場。這場決鬥看似一個城市副部級市長的角逐,而實際上影響深遠,從頂尖階層輻射到權利的延續方面。
可以說,這樣的一場決鬥,影響的人羣廣泛,未來的政治走向,將起到一錘定音的作用。
他輸了,代表耿萬輸了,代表宋家輸了,代表他的一羣師兄都輸了。誰輸誰妥協,誰就要交給對方更多的政治資源和權力話語。
“小洲!你不能輸。這是一場你輸不起的戰鬥。”焦區開口說,“當然,現在上層已經達成某種協議,你和熊文濤之間的博弈,上層不管是熊黃還是耿萬甚至宋老,都不會出手干涉。你們之間的戰爭只能由你們自己定輸贏。是單挑,不是羣毆。但你們的戰鬥將左右政局五到十年,甚至更長。”
郭小洲暗暗感嘆。難怪莊棟如此城府閱歷之人,都要求他在輿論戰中不能輸。
難怪熊文濤盯着陳開股票不放手。
這其實就是一場戰爭。已經開始的戰爭。
只不過,熊文濤掌控先機。他提前下手。他則信息滯後,落後一步。比如陳開股票戰,他就選擇了放手。這等於落後兩步,甚至三步。
而焦區所說的“單挑”,意味着中央高層都不會插手他們之間的戰爭。包括熊文濤,也不得使用兩家的高層資源,至少,雙方都不能使用行政力量進行攻擊。
那麼,主戰場在哪裡呢?
誰選擇。
或者說誰選擇了主戰場,誰就能站得先機。
無疑,熊文濤已經先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