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輛車停靠在路邊。兩輛車啓動。
顧北上了宮加力的東風起亞。肖紅星和姜海軍上了邱樹貴的路虎。
起亞在前,路虎在後。兩輛車調頭駛進了一條村級公路。
從這條小路要繞到縣級公路上去,就必須經過雙橋村的村口,然後從另一條小道上折返出去,這樣便上了大路,正好繞過“路坑”。
兩輛車的速度不快,正當車輛要經過村頭的一座渠道小橋墩時,兩個年輕男人從橋墩後冒了出來,拿着手電筒,朝起亞的駕駛室直晃悠,咋咋呼呼嚷道:“停車,停車!”
宮加力緩緩停車,搖下車玻璃,伸頭問,“怎麼回事?”
一個穿黑色背心的年輕男子拿着手電筒照了照起亞的車牌,操着本地土話對同伴說:“來菜了,是外地車。”
另一名同伴拿着手敲打着起亞車的車殼,“你進村找誰?”
宮加力笑着說,“路過。公路上有坑,過不去,從村裡繞一下……”
“借道啊!不讓借。退回去,退回去……”
宮加力從車裡拋出一盒軟中華,“方便一下,我們趕時間……”
“呵!尼瑪軟中華,得六十元一包吧。”穿黑背心的男人用電燈照了照香菸,想拆開,猶豫了一下,快速裝到自己褲兜裡,擡手指了指橋墩上,“這是我們村自己修的路,一般是不讓外來車輛走的,都是些拖貨的載重車,走一圈我們的路就基本毀了,誰來賠啊。不過看你這人還不錯的份上,我們開開綠燈,讓你們借一回路。不過,得給點修路錢……”
宮加力問:“多少錢?”
兩名村民對視一眼,“一輛車五百。”
宮加力強忍怒火,“這條路是金子修建的?”
黑背心說:“如果是白天,幾十元可過,但我們兄弟熬個夜也不容易。”
這時顧北從車後座下來,“你們這樣收買路錢,村支書知道嗎?”
“村支書?”黑背心囂張道:“這個村我說了算,村支書算個幾把。”
“哦!鎮上也不管你?”顧北再問。
“這是我們村修的路,和鎮上有毛的關係
。”黑背心不耐煩道:“你們愛走不走。”
顧北雙眼一眯,露出一絲寒意,“我們如果不給錢呢?”
“原路滾回去。”另一名村民沒好氣指着顧北的額頭,“我看你也不像外地人,難道不知道肖姓在雙橋的名氣?”
黑背心跋扈道:“別說你們,就是派出所的警車從這裡走也得表示下。”
“你們倆下來。”顧北朝後車揮手,“我倒要看看你們有多橫?”
肖紅星和姜海軍迅速下車。
顧北指着兩人說,“他們就是派出所的,你們認識不認識?”
兩名村民打着手電筒照着兩人,黑背心失聲道:“怎麼是肖所……來來來,抽菸。”他拿出軟中華,朝肖紅星走去。
肖紅星又恨又氣,他一把推開黑背心的手,“我多次告訴過你們,要遵守國家法律。你們怎麼不聽勸告?”
黑背心有些發怔,他狐疑地說:“肖所,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們可是和你們說好……”
肖紅星大喝一聲,“我拷了你這個王八蛋。”
顧北微垂眼簾,沉默不語。
肖紅星被逼無奈掏出手銬……
黑背心委屈地大喊,“肖所,別和兄弟開玩笑……”
肖紅星又氣又恨,一錘朝黑背心砸去,“閉嘴!”
這時另一個村民感覺不妙,朝身後的村子大喊道:“來人啊!有人找事!”
瞬間功夫,村子裡閃起七八個電光,一羣人大喊着衝了過來。
姜海軍快速站在顧北身前,做出防衛體姿。
邱樹貴剛下車,發現不對,他馬上回到路虎車上,快速摁下車門鎖。
宮加力和郭小洲和他相反,兩人選擇下車,和顧北並肩而立。
七八名村民高喊着衝到他們面前。
肖紅星往前一站,“你們誰敢上前一步?”
“是肖所啊?”幾名村民很意外的放下手電筒,“出了什麼事情?”
肖紅星生怕這些人口無遮攔,他馬上指了指顧北,“這是我們公安局顧局長。你們邪得沒有王法,竟敢挖路攔車,找顧局的借路錢。馬上找你們村支書來……”
一羣村民傻了眼,“誤會,誤會……我們馬上放行……”
顧北朝和黑背心一起的村民一指:“都給我銬了
。”
姜海軍上前反扭村民的胳膊。
一羣村民大聲道:“憑什麼銬人,快放了……”
顧北等人被逼朝後退了兩步。
肖紅星大喊,“你們瘋了,敢威脅我們局長?”
這時,一名五十左右的男人跑了過來,“怎麼回事?”
肖紅星如見救星,“肖支書,這是我們顧局長。你的村民攔了我們局長的路。”
肖支書見過顧北,他一邊朝他的村民吼叫着一邊對顧北賠不是,“顧局,這羣二貨有眼不識泰山。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我改天親自向您賠禮。”
說到這裡,他一邊朝村民使眼色一邊怒斥道:“還不滾蛋?”
肖支書大名叫肖北強,年輕時是雙橋著名的混混,後來仗着兄弟六人,硬是把原村支書和隊長逼下臺,他和自己的老三老四擔任村支書、隊長和連兵連長,是雙橋的第一霸。兄弟六人不僅在雙橋稱霸,而且在紅旗鎮都可以橫着走,無人敢惹。
就是同姓的肖紅星也靠他們兄弟纔在派出所站住腳。
顧北看着肖北強道:“看來私涉路障索要過路費是你們村委會的主張囉?”
肖北強色變道:“顧局,絕對和村裡無關,是這幾個王八蛋子在外搞三搞四。顧局,我馬上安排人去填路。這幾個兔崽子我先帶他們回去,明天一定給你一個交代。”
顧北冷聲道:“今天的事情今天處理。海軍,先把這兩個傢伙帶回去。一定要審出幕後的指使人。”
姜海軍一手扭着人沉聲道:“上車。”
黑背心和另一名村民求救的看着肖北強,“肖支書,救我……”
肖北強已經確定今天的事情很難善了,他盯着兩人道:“既然你們犯了錯誤,就老老實實跟顧局回去接受調查。一定要老老實實配合公安。你們的家裡我會照顧好。”
兩名村民臉色慘白,肖北強這是變相威脅他們。警告他們,如果他們敢瞎扯,他們的家人的安全他不敢保證。
見兩村民認慫上車。顧北也不想惹出羣體性事件,他對宮加力和郭小洲說,“我們先走?我一定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交代。”
宮加力看了看郭小洲。
郭小洲笑笑說:“走吧。肚子餓了。”
顧北走到起亞車前,對姜海軍說,“你把他們先送到所裡收押後,再返回來找我們。”
姜海軍點頭說好,他快速倒車,掉頭朝陳塔鎮駛去
。
肖北強賠笑上前,“顧局,今天我做東,給各位壓驚。”
郭小洲和宮加力先後上了邱樹貴的路虎。
顧北亦毫不理睬地上了邱樹貴的路虎。
肖紅星既想上車,又想留下來和肖北強交代什麼。猶豫不決地站在當場。
邱樹貴倒車後掉頭來到肖紅星的身前。
顧北搖下車玻璃,不動聲色道:“怎麼,肖所長還想留在這裡?”
“不……我上車。”肖紅星惶恐地上了車。
路虎車從村裡駛過,很快上了公路,徐徐停靠在路邊的農莊門口。
一行人下車。老闆聞聲出來,熱情地說:“顧局,菜一直給你留着,現在是否可以下鍋?”
顧北揮手道:“速度點。都餓了。”
“好呢!各位請坐。我馬上去安排。”農莊老闆一邊吆喝一邊把他帶到一個竹房門前。
顧北站在門口把宮加力和郭小洲邱樹貴迎了進去。肖紅星躲躲閃閃走到門口,想進不敢進的樣子。
顧北看都不看他,進門招呼宮加力等人落座。
肖紅星猶豫片刻,終於硬着頭皮向房中走去。
顧北忽然冷冷道:“誰讓你進來的?”
肖紅星微微一怔後,臉色尷尬又難堪地站在門口,既不敢進來,又不敢退走。
五分鐘後,第一盤菜端了上來。
宮加力打開一瓶水井坊,顧北和邱樹貴搶着給他和郭小洲斟酒。
幾個人都不是普通人,根本不聊剛纔的事情,而是天南海北的聊着天。
不一會姜海軍趕了過來,他看了看站在門前的肖紅星,呀道:“肖所怎麼不進去?”
肖紅星臉色難看地低頭不語。
姜海軍有些躊躇地在門口站定。
郭小洲招手道:“姜所快進來,正等着你,你的酒都倒好了。”
姜海軍感激地看了郭小洲一眼,走進房間,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顧北笑着說:“海軍,你必須敬郭鎮長一杯,將來你在陳塔還需要郭鎮長多多照顧。”
姜海軍連忙站起身,發自內心地舉杯道:“我敬郭鎮長
!”
郭小洲不敢託大,他隨之站起身,“我初來乍到,以後需要姜所的地方,請給予關照。”
顧北擔心姜海軍說錯話,補充道:“郭鎮長不是外人。”
姜海軍認真說:“沒說的,以後郭鎮長指東我絕不往西。”
郭小洲說“指揮不敢。大家合作愉快。”
兩人一起幹了杯中酒。
宮加力接着給姜海軍敬酒道:“我郭哥初來乍到,需要你的輔助。你幫我郭哥的忙,就是幫我宮加力的忙。”
姜海軍早看出顧局對宮加力的態度不一般,他馬上起身,“沒說的,只要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
兩人喝完酒,姜海軍欲言又止地看着宮加力道:“宮局,我怎麼看你有些面熟?”
顧北笑着說:“你再想想,在什麼地方看見過這張臉?”
姜海軍猶豫着有頭,“想不起來……”
顧北提示道:“我給個提示,去年春節,秦南縣發生了一大涉毒大案……”
姜海軍“啪”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驚喜道:“我記起來了,公安部的十佳派出所所長宮加力。你是我的偶像啊!我真幸運。我自罰一杯。”
說着姜海軍舉杯一飲而盡。
宮加力大氣地說,“都是自己弟兄。我怎麼能讓你自罰呢?這杯酒我絕對奉陪。”
姜海軍興奮而又激動地連聲說:“謝謝!謝謝!”
郭小洲心情愉快地接連和邱樹貴和顧北喝了兩杯。
他今天不僅解決了雙橋路障買路錢的麻煩。更重要的是,和姜海軍建立了關係。
按原則,縣公安局管所有縣轄內的派出所,鄉鎮政府管所有鄉鎮內的機關單位。派出所又要聽命於鄉鎮政府又要聽命於公安局。
從理論上講,派出所長又可以完全獨立於鄉鎮政府之外。可以忠於法律而不需要聽命於鄉鎮政府。但是,很多鄉鎮公安機關經費不足,派出所只能靠鄉鎮政府的施捨纔可能得到一點補貼,所以,派出所爲了這些補貼,不得不聽命於鄉鎮政府的首腦。
但陳塔太窮,自己家都沒糧,哪有餘糧給派出所。因此,這些年鎮派出所和鎮政府的關係一直不好。包括強力書記鄧懷東都指揮不動當地派出所。
但是這個情況在郭小洲到來第一天便得到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