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從東華區爆發的。
東華區委宣傳部爲了加強宣傳和報道,提升辦報水平,對外招聘了一批記者。
在入職歡迎會上,東華區常委、東華區宣傳部長在會上說明,新入職的記者試用期6個月,轉正後可以辦理入編手續。
有名記者叫羅波,被分到時政新聞組,負責區委書記和區長的報道。他接到的要求是,不管有沒有任務,手機都要24小時開機,一旦有任務,馬上去區裡跟車出訪。
在最初的時候,羅波發現大家的工作熱情高漲,儘管有時他採訪到很晚,報社全體同事還是會等他回來。
寫稿、選照片,其他人編輯、排版、校對、發印刷廠、發送電子版給網站,一系列流程下來常常已是深夜。
活幹完了大家纔去吃飯,對着寂靜的街道一通亂喊亂叫,然後哈哈大笑,一鬨而散。
不知不覺中,這批新入職的記者工作了6個月。
突然有一天,有人說,大家都工作6個半月了,是不是該轉正和辦理入編手續了?
大家開始附和,過了兩天後,報社主編給每一個新記者發了一張轉正申請表,只是自始至終沒提編制的事。
入職後7個多月,有一天,報社主編給羅波打電話,要他在第二天上午九點去區委常委會議室,旁聽對外公開會議內容的常委會。
區級、市級常委會往往會討論機密事情,在這些時候,並不會對外開放;但是有時候是討論民生事情,便需要記者及時把會議內容傳遞出去。
羅波那時剛好得了重感冒,不便參加這樣的會議,主編最終派了另外的人去參加。
羅波在家裡休息了一天,第二天身體恢復了一些後便去了報社。畢竟還沒有轉成正式編制的員工,羅波不想節外生枝。
剛到報社,羅波就聽見主編的怒吼聲、摔東西的聲音和女孩的哭泣聲。一小會兒,主編把所有人召集到會議室。
“昨天社裡出了嚴重的政治失誤。”主編怒氣衝衝,“一點政治常識都沒有,還大學新聞系畢業!‘市委常委’和‘市委全委’都分不清嗎?一字之差,知道問題有多嚴重嗎?!”
那次印刷好的《東華通訊》全部作廢,重新進行印刷。
幸好《東華通訊》不是日報,而是週報,也就是說一個星期纔出一期。爲此重新印刷,在時間上完全來的及。
再說,現在已經很少有人看報紙,特別是象《東華通訊》這樣的報紙,因此很少會有人計較這期的《東華通訊》爲什麼會晚一天發放。
當然,作爲報社,並不能由於看的人少,便不改正這樣的錯誤而進行發放,要知道,萬一被區裡領導,特別是主要領導發現這樣的錯誤,會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重新進行印刷,增加了開支,讓本來經費不寬裕的報社更加麻煩。
主編很生氣,後果也很嚴重,那個替羅波參加會議的女孩,在編制還沒批下來之前,就被開除了。
這讓大家知道,還沒有正式編制之前,開除是很容易的。而如果這個女孩有編制的話,最多是進行罰款處理。
爲此,在此後的一段時間,大家噤若寒蟬,都不敢再提編制的事。
轉眼入職9個多月了,春節將至,大家都希望能在回家過年之前把編制的事情解決了。
有一天,大家加班到深夜,主編動情地說道:“快過年了,編制年前估計解決不了了,但各位請放心,過了年,我一定想辦法先把你們的編制問題解決了!”
大家聽了一陣歡呼。
按照慣例,春節假期之前,報社要召開一次年終總結大會,總結報社一年來所取得的成就和存在的問題,提出明年新的工作目標。
就在會議召開的當天,報社裡突然進來了六位歲數不小的陌生人,他們熟門熟路來到會議室,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裡,讓許多新記者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
通過資深員工的解釋,大家才知道,這六個人是宣傳部沒有編制的老員工,工作時間最長的將近十五年,最短也有五年。
由於報社一直不能解決他們的編制問題,老員工們索性一起請了長期病假,想趁報社無人可用之時要挾區委宣傳部把他們的編制問題解決了,但沒想到,宣傳部迅速成立了招聘小組,招來了一批新的記者。
這六名老員工的突然到來,讓這次總結大會變成了一場氣勢洶洶的控訴大會。
年終總結會最終無法召開,老員工氣沖沖地走了。臨走前,扔下一句話:“我們的編制解決不了,新來的也別想解決。”
過完年,事情多了起來,斷斷續續忙了一段時間後,一切迴歸平靜。
羅波等人才又敢提編制的事情,那時這批新記者已經工作將近10個多月了。
突然有一天,那些“請假”的老員工紛紛來上班了。雖然準時上下班,但大多時候都沒有在工作,而是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包括羅波在內的幾個新員工猜測,編制應該是快批下來了,於是,工作熱情又開始高漲起來。
五一之前,報社組織聚會。主編沒參加,組織者是老員工中一個叫剛哥的人。
聚餐時,老員工頻頻向我們新員工敬酒,什麼年輕有爲、膚白貌美、高大帥氣等等各種誇讚。
酒過三巡,剛哥突然一本正經地說道:“編制算什麼東西,月月拿着千把塊錢的工資,撐了十幾年了,到現在還是編外人員。”
他猛喝了一杯酒,倒滿,一飲而盡,再倒滿,再一飲而盡,再倒滿,舉起杯對全體人員說,“來,乾杯,爲坑死人的編制,乾杯!”
包括羅波在內的新員工跟着一飲而盡,醉意開始襲來。
剛哥突然說:“哥給你們一句真心話,你們離職吧。樹挪死、人挪活。你們年紀還輕,與其在這個小地方憋屈一輩子,不如去大城市闖一闖,別把青春耽誤在這裡了。”
潛意識裡,羅波覺得這是一場騙局。編制一定是快下來了,只是名額不多,大家競爭激烈,能勸說掉一些人是最好的。
“其實,有沒有編制無所謂,大家工作得開心,這就夠了。”這是一句違心的話,羅波只是想故意刺激老員工。
但剛哥的迴應,讓羅波等新員工們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