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把你們店裡所有的黃玉都拿出來瞧瞧。”一個管家模樣的人上氣不接下氣的衝到一間玉石珠寶店,人還站穩,一把就抓着掌櫃的手,壓低了嗓子說道。
“客人,可是要找那奇特的黃玉?”掌櫃的卻是見怪不怪似的說,從今天早上開門起,到現在,他已經接待了起碼十數撥人了,幾乎都是一進門就要買黃玉的,可等將店裡的所有黃玉都搬了出來後,這些人又都是失望而走。
“正是,你這裡有沒有?有沒有?有沒有啊?!”這人開始一聽掌櫃的說話,眼睛就亮了起來,可隨後,就見掌櫃的臉一垮,搖了搖頭,登時剛燃起的滿腔希望就如同一根剛燒着的乾柴被滿滿一缸的水澆了下來,滋啦一下,連一點點的火星都沒剩下。
這一幕,在這一天,在長安的所有珠寶店都在上演着,珠寶店的掌櫃已經麻木了,最後,有的掌櫃的煩不勝煩下,乾脆在櫃檯上立了個牌子,寫上“本店無黃玉”,只要聽到腳步聲比較急的,頭也不擡,拿手一指。
林家,林老太爺像是看鬼一樣的看着王冼,嘴裡不住的嘆:“沒想到,二郎如此絕卓,三郎你也不差,這纔多大?只用了幾小塊指甲大小的田黃便將整個長安攪動了起來,奇才啊,奇才。”
王冼笑嘻嘻的的:“這也不能怪冼,誰讓那諸郎君當初不賣二哥的帳呢?二哥說了,這回非讓諸郎君下點血本不可,以前是咱們趕着給他送份子,他不要,現在,該輪到他來求着咱們了。”
原來,這幾年裡,朝中大佬們大多都很賣王況的面子,但唯獨有一個例外,就是諸遂良諸老頭,這個老頭是軟硬不吃,每次都把王況送上門的東西給退回了林家,王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個地方得罪這個老頭了。
甚至於,當王況大量的在長安派發田黃的時候,諸家的門房,一聽是建安送來的東西,當下就給擋在了門外,結果是其他人都收了田黃,就諸遂良沒有。
王況手中有不少的田黃,尤其是明年就要把壽山村獻給李老二了,因此,就得在獻上去之前,把自己的功勞最大化,讓世人都知道田黃的價值,讓李老二再欠自己一個大大的人情,以後萬一有需要,可以隨時的拿出來擋一下。當然這是是作爲備用,沒有必要,王況是不可能對李老二來挾恩圖報這一手的。
送到長安的田黃其實並不多,大佬們也只是每人一塊而已,只有像程知節尉遲保恭這些和王況走得近點的,王況纔多送了兩塊,其他的人,都是隻有半個拳頭大小的那麼一塊,但這也架不住啊,朝廷裡能說得上話的官員,幾十號人,每人一塊,王況送得都心疼,卻又不得不送。
這就是爲現在做鋪墊的,只有先送出去了,讓人手上有了個參照物,就能知道田黃到底有多好了。當然送的時候,那些大佬們大多是不以爲意的,絕大部分的人都是看都沒看一眼就讓管家收了起來。他們以爲只不過是個普通黃玉而已,有的官員換納悶,怎麼王二郎這回這麼小器起來了呢?
當然偶爾一次小器倒也不會影響王況的名聲,所以除了李老二,除了程知節他們幾個知道田黃的好處外,絕大部分人是不知道的,就讓那田黃躺在家中庫房的某個角落蒙塵去了。
這可不是王況想要的,田黃送了出來,兩年沒動靜,這個時候,就該有所動作了,於是正好王冼來長安,年紀小麼,就讓王冼腰上掛了個用田黃刻的掛件,這個掛件,是又是掛件呢又是印章,到處去逛,偶爾有什麼書會啊詩會啊什麼的,讓王冼寫了一幅字或畫了一幅畫後,當着衆人用田黃印章摁了個印。
每次的詩會書會,總歸是有高手在的,尤其是在長安,大家都憋着一股勁要往裡鑽,就更是如此。用了幾次之後,田黃印章自然就被人瞧見了,有好奇的就要了過去把玩一下,這一來二去的,田黃就這麼被人留上了心。
昨日,王冼又去參加了個書會,正好碰上一個諸老頭的門生也在場,這個門生是知道自己老師癡迷書畫的,回去後就秉告給了自己的老師,諸隋良一聽有如此上好的印石,又是黃玉的,就趕快的派了管家滿長安城裡的玉石店去找。
就這麼地,消息就走露了出來,諸隋良啊,那是什麼人,書法大家呢,他都急着找的印石肯定是非同小可,於是有心的官員就從王冼所帶的田黃聯想到了前兩年王況送來的黃玉,趕忙的讓家人尋了出來,這麼一摸一把玩,那還得了,好東西呀。
結果就出現了今天的一幕,許多人家都派了家人滿長安的找那奇特的黃玉,自然了,田黃如今天下獨一家,別無分號,這些人只能是空手而歸。
“等着罷,林家明日開始,又不得消停了。”林老太爺寵溺的揉了一下王冼的頭,無奈笑道。
正說着呢,門房就來報了,說是起居郎諸郎君的管家求見。王冼和林老太爺相視一笑,說曹操,曹操這便到了,不過,派個管家來,似乎還是有點太過自大了,起居郎不過從六品上,論品級,比起王況低了不少,他所佔的優勢不過就是每天能見到李老二,並且離李老二坐得很近而已。
派管家來,必定是問有關田黃的事情,但好歹王冼是正四品上的輔國縣伯的弟弟,怎麼地你也得親自來不是?
因此,管家自然是在林家碰了一鼻子灰,王冼是見到了,可王冼就是來個一問三不知,只說這田黃是二哥給的,其他的就不知道了。又隱晦的提點了兩句,當初,可是給諸郎君送去一塊好石頭的,是諸郎君自己不要,退了回來,如今那石頭已經轉手送與了他人了,沒了。
諸遂良聽了回報,心裡那個後悔勁就別提了,人家王二郎當初不過是在林家大宴上認錯了人,把一個瘦高個當成了自己麼,值當得自己如此的和王二郎嘔氣?這下可好,送上門來的好東西就這麼沒了。
原來,諸良並不是瘦高個,而是個又矮又瘦的個子,成語小鳥依人的典故就是從他這來,因其書法好,李世民寫字的時候總喜歡讓其伺候左右,隨時點評,和李世民高大的身材相比,諸遂良小小的身軀跑前跑後的又是磨墨,又是鋪紙的,形成鮮明的對比。
有了這個身材對比,結果有一次在評論功臣的時候,李世民就說了一句:“褚遂良學問稍長,性亦堅正,既寫忠誠,甚親附於朕,譬如飛鳥依人,自加憐愛。”從此就有了小鳥依人這個成語,當然了,這個時候,李世民還沒有對諸遂良有如此高的評價,諸遂良也不過是貞觀十年才從秘書郎遷起居郎。
王況是並不知道小鳥依人的出處的,若是李世民的評論早點出現的話,王況也就不會出錯了,偏生那年林家大宴,諸遂良不過是個秘書郎,去是去了,卻是沒資格和李世民同席的,而是在林家的院子裡坐着,好歹是皇帝近臣麼。
結果呢,諸遂良就聽到了王況稱一個瘦高個的官員爲諸郎君,那個官員品級不低,足足高過當時的諸遂良五六級去,諸遂良當時就以爲是王況有意諷刺他,等李老二走後,他也拂袖而去了,那時候那麼多人,誰會注意到席間突然少了一個呢,也就沒人注意。
實際上,當初王況出狀況,還是因爲李老二要看田黃給鬧的,雖然是有驚無險的過去了,但心裡可是一直撲通撲通的跳,程知節他們帶了王況去給各官員敬酒的時候,王況的心思根本就沒放在那,程知節介紹的人裡,十個他也沒記住一個。
而當時,王況的臉色並不是很好,因此,王況即便是叫錯了,那些官員也都以爲王況是喝醉了,並不以爲意,由着王況亂叫,王況衝張三叫李四,張三也是滿口的答應着,沒有去糾正,因此,誤會就這麼產生了。
但王況至今爲止,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諸遂良怎麼就那麼的不待見自己呢?
諸遂良的管家回去後的第二天,諸遂良就親自登門拜訪了,見到本人,王冼就馬上猜出了諸遂良爲何不待見自己的二哥了,這哪是二哥口中的諸老頭,分明就是個中年人麼,才四十出頭(諸遂良生於596年,卒於659年,貞觀十一年的諸遂良才41歲),人也長的矮小,不是二哥說的瘦高個。
當然自己二哥的錯,王冼嘴上肯定是不認的,待諸遂良提起這事的時候,只是滿口的說二哥酒量極差,加上那時候剛封了宣德郎,心中興奮得不知所以,因此幾甌酒下肚,就不分南北西東了。
既然是誤會,那就不存在着讓諸遂良出血本的問題了,林老太爺很是痛快的讓管家取了一塊上好的田黃來送給了諸遂良。
只要諸遂良上門求石,王況交代給王冼的任務也就完成了,當朝最有名的書法大家之一諸郎君爲了一塊石頭,都不惜上門求取的事,當天就傳遍了長安城,田黃的名聲,就此一炮打想,有不少人知道林家有石,都涌上門來求石,而一些曾經不把田黃當做一回事隨便就送了人的官員更是後悔莫及,家裡的筆洗筆硯都被摔了好幾塊。
更有人家,紛紛的派了家人到處去尋黃玉,期待着也能發現這麼好的石頭來,既然叫黃玉,那麼必定不會難尋的,無非是品質的好壞而已,他們又哪裡知道,這黃玉其實並不是玉,全天下,只有一個出處。
“某就知道,這黃玉必定不簡單。”蒲熙亮也是得了這個消息的,他摩挲着王況後來又送給他的一塊田黃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