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還陽泉(一)
中州大陸正東方的臥龍淵是兩座斷壁形成的寬達數千米深淵,深不見底,據說臥龍淵底通向傳說中的幽冥界。傳說在臥龍淵峭壁上的修真界三大宗之一的紫氣宗,就是爲了封印住冥府通道,千萬年來死守着人間與冥界的通道。
也有人說,臥龍淵之所以被名爲臥龍,是因爲深淵中沉睡着八部天龍,而紫氣宗傳教始祖便是傳說中的龍神。
不管傳說如何,紫氣宗能夠得到修真界如此讚譽,歸根究底是因爲,它是修真界三大宗之首,天下正氣的引導之處。
與上古道者創建的少陽宗不同,少陽宗講究清靜無爲,凡俗之事能不管便不管;紫氣宗卻是關心天下龍脈流向,每一次凡俗間改朝換代時所出現的神話傳說都與紫氣宗有關。修真者最好,莫要介入凡俗之事,可龍脈不同,龍脈乃是天地之精元所在,龍脈若損,整個人界的靈氣都會枯竭。是以紫氣宗干涉的並不是凡俗改朝換代之事,而是人界氣運。
紫氣宗的浩然正殿上,掌門東來正與六長老聯手查探龍脈未來百年的走向。
東來入宗時的道號並非東來,而是紫氣宗每一代掌門都只有一個名字,便是東來。紫氣東來,天下氣運,是紫氣宗的使命。
窺天盤上的星圖越來越『亂』,七人全力施爲,沒一會兒便有些吃力。東來心中有些疑『惑』,不過是普通的百年窺命,爲何如此困難?
幾人對視一眼,東來點點頭,一拍胸前,頭上隱約顯出三朵寶蓮,頭頂三花,五氣朝元,東來顯然已經大乘。一個門派能有一個大乘期高手坐鎮已是不易,誰知六大長老同時運氣,每人頭上竟都是三朵寶蓮!
紫氣宗不愧爲修真界第一大宗,有龍脈護宗,底蘊豈是其他宗派比得上的?
可七位大乘期高手聯手,居然依舊沒能讓星圖穩定下來,反而更加混『亂』。東來一口正陽心血噴出,企圖發揮血咒之力,誰知此時窺天盤中爆發出七道強烈的血光,竟是直接向幾人的本命三花上攻去。
七大高手被窺天盤禁錮住無法反抗,眼看就要釀成慘劇,一道紫影掠過,金龍一閃,堪堪護住了七人的本命三花。三花聚龍,七人與那紫衣人同時出手,這纔將血光鎮壓下去。窺天盤漸漸平穩下來,星圖成型,在正中間的,居然是一顆血紅『色』的災星!
逆鱗長老脾氣最是急躁,他倒抽一口氣道:“天狼霍『亂』,竟是……”
“無解之相。”東來接下去,同時瞪了一眼逆鱗長老,這不搶他臺詞嗎?
這已經不是普通的人間『亂』世了,而是天地之劫,天狼星如此耀眼,而星圖並未指出破解之法以及時間年限,難道這天地要翻個個兒嗎?
衆人只顧着震驚,只有眼尖的龍晶長老注意到那紫衣人,她驚訝道:“紫……師叔祖你竟然穿上冥夜紫衣,這可是……”
魔器!
衆人在心中同時說道。
有神器就有魔器,紫氣宗做事向來不拘手段,否則也不會用涉入凡間改朝換代的方法來保證龍脈的正確流向。冥夜紫衣是紫氣宗一直鎮壓着的魔器,也是遭逢大劫時以魔制魔的最後手段。
可是現下什麼事都沒法,師叔祖竟然就穿上了這冥夜紫衣?七人同時抽了一口冷氣,到底這人間要發生什麼事?
而這讓七位大乘期高手稱爲師叔祖的人,竟然就是昨晚那撫琴的盲眼白衣人。
只是昨夜的他超人脫俗,仿若天人,今日的他卻是一身血戾,猶若魔神降世。
當然,這並非他自身的氣質變了,而是冥夜紫衣身上纏繞着無數兇魂的戾氣,讓人難以直視。可若是不是這一等一的魔器,方纔那道血光也不會被壓制下去,極惡要用極惡來鎮壓便是這個道理。
“師叔祖爲何出關?”東來顧不得禮數,直接詢問道。
昨日那小道童東遠站出來替那人回答道:“師父要入世。”
說着說着這不過十二三的小少年竟是流下眼淚,粉團一樣的臉蛋滾上淚珠,無比惹人憐愛。
最是喜歡小孩子的龍骨長老差點上去摟住他替他擦眼淚了,可他不能動手,別看他年紀小,那可是他師叔。
東來卻是不顧東遠的眼淚,焦急上前問道:“師叔祖避世千年,爲何要入世?還將冥夜紫衣解封,這……究竟師叔從窺天盤上看到的什麼?”
“人間焦土,逆天成尊,九界大開,洪荒現世,天地重回混沌。”
紫衣人每說一句七人臉就抽一下,到最後幾人臉上的肉都快抽沒了,這……已經不是人間浩劫那麼簡單了,簡直就是要毀天滅地啊!洪荒現世,那時候到處都是神魔,他們這些修真者在人家面前連螻蟻都算不上,凡人就更不消說了,還讓不讓活了?而天地重回混沌,哪再來一個盤古開天闢地?
紫衣人每給幾人反應的時間,繼續說道:“沒想到我用永世黑夜,換來的卻是這樣一個未來。”
他伸出手在窺天盤上細細『摸』着,『摸』到一顆星時微微蹙眉:“第一個洪荒現了,極北歲寒。”
七人湊上前看他『摸』着的那顆星,發現那是一顆新星,忽明忽暗地繞在北斗七星旁邊,周圍纏繞着洪荒時代獨有的混沌之氣。
紫衣人不再看星盤,而是對着浩然正殿中紫氣宗始祖龍神的雕像跪下,磕了三個頭後道:“弟子紫夜,違祖命解封魔器,乃代罪之人;弟子紫夜,以光明窺探天機,乃逆天之人;弟子紫夜,害師弟叛宗離派,乃不肖之徒。今紫夜帶冥夜紫衣脫離紫氣宗,此後所做,與本宗再無瓜葛。”
聽見他這麼說東來急了,連忙問道:“師叔祖,我……”
紫夜一擺手制止了他的話:“你等勤加修煉,以免被打得措手不及。不要將今日之事傳出去,天機不可泄『露』,若不是我出手,方纔你幾人已被窺天盤反噬兵解了。”
“逆天之人,我一人足矣。”
說完一揮衣袖,轉身走出正殿,東遠流着眼淚追了出去,揪住他的衣角道:“師父,我是你的眼,我跟你走。”
紫夜『摸』了『摸』他的頭道:“你繼承爲師職責,坐鎮後山,千萬要守住無間路,莫要讓九界大開真的成爲現實。”
語畢灑然離開紫氣宗,不留下絲毫眷戀。
極北浮望山。
暮冰凌第一個衝出歲寒城,站在浮望山上望着落雪發呆。他一臉欣喜雀躍卻又小心翼翼地仰頭望天,潔白的雪花落在他的臉上,一片片親吻着他,他張口含住一個,雪花落在脣瓣上,化成純淨之水。
雪花原來是這個味道,億萬年每日每夜聽着落雪的聲音,此時終於得見,真是無比美麗。
青逸這時與冷肅握着手出來,一眼便看見暮冰凌站在雪中,臉上神情有些孩子氣,張開雙手接着一片片落下的雪花,被雪花染成一片素白。
他果然很美,青逸欣慰地想。就算暮冰凌任『性』妄爲,可他至少沒有救錯人。
冷肅見青逸視線停留在暮冰凌身上,用力捏了下他的手,青逸看向他,心中更是柔軟,前生,他也沒救錯人。
可惜,馬上就要永訣。
他甩開冷肅的手,冷然道:“已然出了城,之後便分道揚鑣,無需再有糾葛。”
冷肅臉『色』一變,身上寒氣隱約有凌駕浮望山的架勢。他重新抓回青逸的手,那樣冰冷的指尖。這裡青逸功力最差,完全沒辦法抵禦浮望山的寒氣,竟然還要甩開他的手。
青逸無視冷肅的臉『色』,再一次甩開他的手,冷冷道:“魔道有別,你既已入魔,下一次見面時你我便是敵人。”
他這話一說旁邊正含情脈脈四目相望的青炎與夜媚嫿渾身一僵,是啊,魔道有別。歲寒城內不知未來,他們可以拋卻一切相愛,可出了城,現實卻是那樣殘酷。
少陽宗可以在理虧的前提下容忍夜媚嫿的挑釁,卻絕不能允許自己弟子與這等妖女雙修。就如同凡俗之人可以面上友善接待敵對之人,卻決不允許自己子女與他們有任何瓜葛。
夜媚嫿緊緊抓住青炎的手:“你別想甩開我!”
青炎點點頭將她摟在懷裡,不肯放開。
另一邊青逸卻是無比冷情,冷肅咬咬牙,利用完了就要丟掉嗎?就像當初把他扔下山一樣……
扔下山?冷肅突然走向那對苦命鴛鴦,不顧兩人之間氣氛直接對青炎說:“問你件事。”
夜媚嫿正感受青炎的溫柔呢,被人打斷十分鬱悶,瞪了冷肅一眼後鬆開與青炎擁抱的手。
青炎憨厚的臉紅了下,抱拳問道:“冷兄弟有何事?”
儘管他現在也看出冷肅是修魔的,但已經有個修魔的老婆了,他也不在意是否結交個修魔的兄弟,破罐子破摔了。
“青逸這十年,有什麼事?”他準確地抓住了十年這個信息。
“哦?哦。”青炎想了一下才說,“青逸乃少陽宗分支弟子,這十年是借住少陽宗的。”
寄人籬下嗎?
冷肅看向青逸,細細回想歲寒城發生的一切,突然臉『色』大變,衝到青逸身邊緊緊扣住他的手腕。青逸暗道不妙,想要掙脫,可一個廢人又怎麼可能掙脫分神期高手。
冷肅將一道真氣導入青逸體內,只一入內就發現他發生了什麼事,真氣內視丹田,那裡金丹已失,體內一片混『亂』。
“你……”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青逸,幾乎要發狂。
青逸,就快死了……
“暮冰凌!”冷肅抑制不住自己的吼聲,“他是怎麼回事?”
沉浸在白雪中的暮冰凌被驚醒,不客氣地看向冷肅,語氣也充滿了敵意:“他是怎麼回事,你不知道?”
“不許說!”青逸突然喝道。
“抱歉,”暮冰凌看都不看他,“你只是單方面做承諾,我可沒答應你。”
未免青炎與夜媚嫿聽到,他傳音道:“你渡心魔劫時,誰喚醒了你?你獲得真元時,誰扛着我的真元幫你?你心智不堅被心魔所困,他爲了喚醒你泄了本命真氣,經脈盡毀之下還強撐着幫你達到分神期,他變成這樣,你說是誰的錯?”
冷肅痛苦地閉上眼,是他,他纔是罪魁禍首。
沒有他,青逸完全可以與暮冰凌雙修,根本不必選擇這條損己利人的道路;沒有他,青逸不會變成這樣。
“不是你的錯。”青逸依舊平聲道。
冷肅猛然睜眼,定定地看着他道:“是不是每次怕連累我,你都會對我特別冷漠,都會想要甩開我?”
我是火車上的存稿箱……什麼時候能跑到頭?明天可能會晚點,也可能不晚,看今晚能不能有時間更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