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寒城(三)
男子一掌擊在牆壁上,億萬年的冰川震顫不已,這巨大的威勢讓整個歲寒城爲之一顫。
青逸清楚地從冰壁上看到,青炎身形一顫,險些摔入無底的深谷;夜媚嫿變成的雪人簌簌落雪,真怕她全身的雪都這麼抖落下去,屆時只怕再無復原的可能;而另外一邊,最遙遠的那個房間,冷肅摟着雪兒,扯下她的外衣,褻玩着雪女完美的胴體,欲行那苟且之事,根本不爲這震顫而動。
卻是雪兒怕了起來,她瞭解歲寒城,多少年都沒有過這種可怕的聲響。歲寒城太靜了,連呼吸聲,心跳聲都沒有,靜到她們只能將耳朵貼在牆壁上,聽着千里上的浮望山上落雪的聲音,一分一秒,一日一夜,年復一年,那樣寂靜得可怕。
雪兒嚇得站起身來,拉過衣服就要往外衝,卻被冷肅拽住。
少年衣襟大開,露出經過鍛鍊結實的胸膛,皮膚是健康的白色,瞧着就讓人想要摸上一下,親上一口。
冷肅將雪兒拽回到懷裡,伸手探向她下/身,嘴脣在她脖頸上舔舐,彷彿那冰冷如雪的身軀是軟玉溫香。他低聲在雪兒耳邊說道:“娘子,這個時候你要去哪兒?”
扯落雪兒的衣服,將她推到在地上,一隻腳踩在雪女的胸上,有些殘忍地研磨着。這樣的動作若是換到尋常女子身上,會給那名女子帶來極大的屈辱感和被征服的快感,胸口的疼痛與無法壓抑的情/欲會讓人發狂,只想舔着這高高在上的男人的腳趾,乞求他施捨一點愛憐。
這不是對待情人的態度,倒像是奴隸。
雪兒冰雪鑄成的身子是不會有痛感和快感的,但她有靈魂,她有心。她的心在屈辱,卻也在雀躍。她太多年沒見過男子,更從來沒見到這般讓她欲罷不能之人。
如果沒有那巨大的震顫,雪兒只怕會就此化成一灘水,任由冷肅爲所欲爲。可現在恐懼席捲她的內心,讓她無法專心與冷肅享樂。
“夫君,剛纔那麼大的聲響,我怕……怕這城會塌。”歲寒城從來沒有塌過,億萬年的冰川能抵擋仙界最熾熱的梵天赤炎。可她依舊害怕,若是過去她不會害怕,她只會期待着天地異變,期待着自己無數年來一成不變的寂寞生活被改變,即便那改變是毀滅。
然而現在不同,她好幸福,她擁抱着男人熾熱的體溫,她得到了最溫柔的愛撫,男人那樣深情地看着她,她是整個歲寒城最幸福的女人!
只有擁有幸福,纔會害怕失去,一無所有之人,永遠是天下間最勇敢的人。
少年看着雪兒,勾起脣角,低喃的聲音彷彿地獄中跑出霍亂人心的魅鬼:“哦?城會塌?什麼城?”
“歲寒城,歲寒城這麼多年來都沒有聲響,怎麼才進來四個人,就……”雪兒驀地閉嘴,不再繼續說下去,生怕會不小心泄露什麼消息,被冷肅聽到,想起過去的事情,離開她。
誰知冷肅彷彿完全不在意她說的話,繼續說:“那就出去看看吧,我和娘子一起,不要分開。”
雪兒咬了下嘴脣,依舊躺在地上,可憐巴巴地看着高高在上的冷肅,心裡十分矛盾。她希望冷肅能與她一起,她一秒都不想與這個男人分開。可是她又害怕,害怕出了這個屋子,冷肅就會想起以前的事情,就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冷肅淡淡說道:“你在怕什麼?怕我逃離嗎?怎麼可能,就算是離開這裡,我也要帶上你的。”
明明是溫柔的情話,被他說起來卻是那麼敷衍,就像是蹩腳的戲子唱得戲一般虛假。
可雪兒聽不出來,她所聽到的是離開,怎麼可能離開?億萬年來都沒人能離開歲寒城,冷肅也不能。
既然不能離開,就算他想起來又如何,她總是有辦法讓他再忘記的。
於是雪兒握住冷肅的腳說:“夫君先讓我起來,雪兒與你一起出去。”
少年冷笑一下,收回腳,看着雪女穿上衣物,垂下眸,掩去眼中的焦急和期待。
雪女帶着冷肅走出房間,聽見少年在耳邊問道:“我們是要去哪兒?”
“去找寒霜姐姐,她和姐妹們去處理那個女人。”雪兒說完悄悄偷看了冷肅一眼,少年沒有任何反應,對他口中的女人根本不在意,也不想多問。
雪兒微微放下心,果然夫君是她的。她選的夫君一定是比冰兒的那個好,她的夫君全身上下都是暖的,雖然會因此而把她灼傷,可她不怕痛,她只貪戀夫君身上的體溫。
“方纔爲什麼會發出那麼巨大的聲響,宛如地裂一般可怕?”冷肅沒有理會夜媚嫿,而是繼續不着痕跡地問着。
“我也不曉得,我從來沒遇到過此種狀況。說不定是那個高高壯壯的男人?啊!冰兒姐姐死了!”雪兒突然驚呼,對於雪女來說,死亡是遙不可及的飄渺,她從來未想過什麼是死亡。過去她曾幻想着死亡就會解脫,就會離開這可怕的孤寂,但現在她不想死,她有夫君。即使夫君的身體會因爲與她親密接觸而變成冰雕,可就算是冰雕,她也會愛他,陪着他,直到天荒地老。
“哦?誰死了?你……你們還會死嗎?”少年輕聲問着,話語中滿是關切,彷彿最親密的情人在關心他的戀人。
“是那個大個子做的!”雪兒閉了一會兒眼睛後說道,“冰兒姐姐很開心,她的雪花飛滿歲寒城,每一個姐妹都知道她很開心。”
“要不要……替她報仇?”少年摟住雪兒的腰,用誘惑的聲音說着。
雪兒搖了搖頭:“莫說冰兒姐姐這般開心,就算她是含恨而死,我們也不會傷害外來的男子,沒了冰兒姐姐,剛好可以給其他姐妹,不知是哪個運氣好了。”
“是麼?”少年脣角勾起一絲嘲弄的笑,“你們可真是……”
一羣億萬年沒有男人的母豬。
“冰兒姐姐確實是被那人殺死,可這震撼不是他做的,他沒有那麼高的功力,那到底是爲什麼呢?難道這裡真的要地裂了?”雪兒像是自語又像是在與冷肅商量,她的腦子不算好用,換誰發了億萬年的呆,腦子都不會好用的。周圍沒有能與她商議之人,她又將冷肅當成最親密的人,自然是與他分享心事。
少年狀似無意地問道:“那還有一個呢?說不定是他做的。”
“不可能的,他被城主帶走,城主功力那麼高,絕對不可能讓他……”雪兒的聲音突然停止,她猛地扭頭看着冷肅,一臉警覺。
“你還不算太笨。”少年笑了下,笑容很冷。
“夫君……你在說什麼?我是你最重要的人啊!”雪兒拼命眨着眼睛,企圖再度侵入冷肅的內心。
少年又豈會如她所願,他伸手探入懷中,取出一物握在掌心,一掌擊在雪兒心口。
“方纔就覺得你不敢碰這東西,就算不能殺了你,也會叫你痛苦些,那城主在什麼地方?”
雪兒的身上發出了猶如燒紅的鐵放入冷水中的“嗞嗞”聲,白色霧氣從胸前升起,雪女發出淒厲痛苦的慘叫。
“夫君,”雪兒美麗的臉哀慼地看着冷肅,“歲寒城……佈滿玄冰寒陣,不是冰雪鑄成之人,是連一個長廊都走不出的。你找不到城主,出去也會被其他姐妹帶走,何不留在這裡,我……是真心愛着夫君的……”
“是嗎?那你沒用了。”冷肅面不改色,以更大的力道將雪兒推到牆壁上,手掌狠狠用力,直接插/入雪兒的心臟中。火蘊珠貼上冰晶化成的心臟,“嗞嗞”聲不絕,雪兒痛苦地叫着,雙手無力地扶住冷肅的手臂,想要把他的手移開,卻因爲一切力量來源的心臟被制住而無法使力。
火蘊珠越來越涼,冷肅劃破自己的掌心,讓血滴在火蘊珠上,鮮血流淌在雪兒的身體裡。火蘊珠泛出妖豔的紅光,從雪兒已經透明的身軀中照到冷肅臉上,血光映得一時間少年宛若魔神般。
“夫……君……”雪兒艱難地發出最後一聲呼喚,終於再也支持不下去,整個身子都成爲一灘水,眷戀地流淌在冷肅腳邊。
少年用衣服擦了擦火蘊珠上的水,一臉厭棄地瞧着地上水漬,完全不去聽雪兒最後的呼喚,而是一腳踩在水上,冷聲說:“即使被你迷惑了心智,他的體溫我也永遠不會忘記,你那冰雕成的身體,根本無法與之相提並論。”
那讓冷肅噁心的女人隨着冰雪融化消失了,雪女不會在少年心中留下任何痕跡,只是被拋諸腦後,永遠地遺忘了。
少年將火蘊珠貼身藏着,摸了摸懷中那在擁抱時被人放進來的玉凌髓,眼神堅定地望着前方,那是永不放棄的眼神。
城主嗎?
男子砸了一會兒冰,卻沒有一拳打在青逸身上,億萬年的冰壁被砸去厚厚一層,卻依舊見不到頭。
美麗的男子再一次坐到青逸身上,捏住他的下巴,美麗的臉上些扭曲:“再問一次,要不要和我雙修!”
青逸沒有回答他,而是瞥了一眼冰壁道:“又融化了一個雪女,你不管嗎?”
“我管她們去死!不過是一羣玩物!”男子的表情變得猙獰起來,“歲寒城每有機會開門一次時,都會有一兩個幸運的雪女隨着旋風出去,我卻連一絲一毫的機會都沒有!她們還有一絲希望,我呢?已經在這裡十億年了!冰雪永遠不會消融,靈氣都被浮望玉吸走,我連修煉都做不到,只能面對一羣腦子壞了的女人!”
他瘋狂地扯着青逸的衣服,將自己的身子在上面蹭着,舌頭討好地舔着他的臉,拼命地想要在他身上點火。也不能怪這男人好似癲狂一般,十億年的禁制,換誰誰都會瘋的。
他脫下自己的衣服,臉埋在他的脖頸上,低聲說:“不是沒有好處的,你我雙修,我功力突破眼下這個境界就能喚出地火,地火就算無法完全摧毀歲寒城,也一定會有個出口。”
擡起頭,用溼漉漉的眼睛看着青逸:“我們一起離開這裡,不好嗎?”
師兄又笑了,這笑比方纔還要好看,男子看得有些臉紅,下面硬了起來。一直一直他都只是看中了青逸的靈魂,他靈魂中帶着一道紫極天火,通過雙修轉入他的體內,就可以破開這地火封印,離開歲寒城。他也告訴自己,只是爲了離開而犧牲一下身體,沒關係的。可是現在,他好像不只是爲了離開了。
青逸此時眼中全是懷念,他看着男子,語氣很溫柔,可說出的話卻讓人如墜寒冰——
“同樣的錯,不要指望我會犯兩次。”
最後一道劫雷前,冷肅站在青逸遍體鱗傷的身軀前狠狠地說道:“你若死了,我要整個大道門爲你陪葬!”
你所在意的師門,你所在意的師長,你所在意的師弟,會全部進入六合鏡中的冥血煉獄,永生永世受苦,連魂飛魄散的權力都沒有!
想來冷漠的人終於出現了一絲動容:“爲何……你要如此糾纏,甚至於……”
劫雷前,血公子低下高貴的頭顱,將青逸只剩下一半的殘軀抱起,緊緊摟着他,心中暗暗想着:你是這世間唯一一個毫無好處卻依舊救我之人,唯一一個不懼我不害我的人,唯一一個在我狼狽不堪之時對我伸出手的人!
可張開口,說出的卻是:“因爲你是這世間唯一一個如此羞辱我之人,我絕對不會讓你好過!”
“是嗎?”青逸垂下了眼,低聲道,“早知如此,當初就算成爲九幽冥府中的一縷遊魂,也絕不會碰你一根指頭。”
重來一次,再不會重蹈覆轍。
足以毀天滅地的劫雷劈下,莫說是青逸此時殘缺的身軀,整個大道門方圓百里都會毀於這劫雷之下。四九重劫的最後一道雷火,帶着神界的紫極天火,是爲了除去滅世天魔而存在的,寧錯殺一千而絕不放過一個。
青逸回望着他最愛的大道門,他……無法再守護他們了。漸漸失去意識,他不想看到大道門的消亡,哪怕是一瞬也好,他要先於大道門消失。
閉上眼的青逸沒有看到,那一身血衣的男子站在他身前,毫不畏懼地看着那可怕的劫雷。
“青逸,記住你說的話……”模糊間聽見那人的聲音,其餘的,卻都聽不到了。
青逸,記住你說的話,重來一世,莫要再去招惹我。讓我心狠手辣,不對這世間有任何眷戀。
驚天之雷斬下,聲勢浩大,紫光刺眼,整個大道門只剩下滅頂的雷聲及紫光之下眼前的黑暗,一時間所有人都失去了意識。
劫雷過後,三師弟青音睜開眼,卻發現那般巨大的災劫,居然沒有傷到大道門一草一木。
他拼命飛向青逸渡劫的那個山峰,那裡什麼都沒有,山頂是災劫後的荒涼,沒有人,沒有生命。
大師兄就這樣渡劫失敗,連一縷殘軀都沒有留下。
青音望着這荒涼的山頂,只見一片血紅色的碎布飛至天際,異樣的刺目。
——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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