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顧城騰地站起來,幾步繞過辦公桌,一路殺到顧日冕面前。二話不說,一拳就打在顧日冕的腹部。
顧日冕還沒來得及反應,顧城又是一拳打在他腹部,疼得他一個踉蹌。顧城再一拳打出落在他臉上,他就直接跌到在地了。“顧城,你瘋了!我是你老子!”
“我說過,我只有媽,沒有爸。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滾!緊”
顧日冕從來沒試過這樣顏面掃地。難堪得他想吃了顧城的心都有了!偏偏他年紀上來了,身體大不如前。顧城的這幾拳又是下了死力的,打得他半天都爬不起來。
周天奇站在一旁,實在不知道該不該伸出援手搭救一下。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突然推開了。抱着孩子的蘇十月探個腦袋進來,笑眯眯地問道:“我可以進來嗎?”
周天奇眼睜睜地看着顧城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由陰轉晴,如果沒有他們這些閒人,他估計就直接陽光燦爛了。
蘇十月發現辦公室裡的情況不對勁,於是收了笑容,慢慢地走進來。“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事兒。周秘書,送人。讎”
“顧老先生,我扶你吧。”周天奇“扶”着人直接出了辦公室。
蘇十月見門關上了,才湊過去拉住顧城的手晃了晃,小聲問道:“他是誰啊?你好像不高興。”
“他是顧日冕,顧凱的父親。”
蘇十月猛地瞪大眼睛。顧凱的父親,那不就是顧城的父親。“你揍他了?”她剛纔看那人分明是被揍了。
“揍了。怎麼,你要對我說教嗎?”顧城不以爲然。他想揍顧日冕不是一天兩天了。今天,顧日冕總算給了他這麼一個機會。若不是蘇十月來了,他絕對不止揍這麼兩下子而已!這樣的人渣,就該有人教訓他!
蘇十月抿着嘴脣,搖搖頭。然後粲然一笑,伸出一根大拇指。“老公,你做得對!這種男人,就該揍!還要狠狠地揍!剛纔我不知道他就是那個壞蛋,我要是知道,肯定幫着你一起揍他。”
說着,她還用力地揮了揮自己的小拳頭。
顧城朗聲而笑,抓住她的小拳頭,將人拉進懷裡來。“揍他,我一個人綽綽有餘,哪裡用得着你來出手?”
腦子裡想象着蘇十月撲上去揍顧日冕的畫面,怎麼都覺得違和逗人,顧城更加笑不可支。
“夫妻同心,其利斷金嘛。”蘇十月嘟嘟嘴,振振有詞地回答。
顧城又笑了兩聲,捏了捏她的下巴,心情大好。“乖。”他看着她黑亮的眼眸,又說,“我以爲你要告訴我,他畢竟是我的父親。”
蘇十月撇撇嘴,不以爲然地回答:“他就提供了一顆種子,算什麼父親啊?父親更多的是養育之恩,是一份沉甸甸的責任。像他這種不負責任的男人,纔不配‘父親’兩個字呢!”
顧凱也是一樣,根本不配作爲一個父親。
“說得好。他確實不配。”所以,他也從來沒想過認他,這輩子都沒有這個可能!
蘇十月抿緊嘴脣,用力地點點頭。“你是對的,我挺你!”
顧城心裡又感動又柔軟。不管蘇十月支持與否,他都不會改變主意。可她若是能與他同心同步,那自然是最好的。即便她的同心同步幫不上忙,可只要知道她跟自己一條心,他就滿足了。
“哎,顧日冕過來幹什麼呀?總不能就是爲了送上門來被你揍一頓的吧?”
顧城挑了挑眉,不甚在意地伸出一根手指,讓蘇思念當玩具來倒弄。“來求我高擡貴手,放過顧家。他說事情也過去這麼多年了,他們已經後悔了,希望我不要再計較。”
“真不要臉!咱們不理他!”蘇十月並不支持顧城一直活在仇恨當中,但顧日冕這番話確實很不要臉。要是每個人犯下大錯都可以後悔了事,那社會豈不是亂套了?
“嗯。”顧城本來就不想理會顧日冕,也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對了,你怎麼過來了?”
“我約了靜柔一起。特地早點過來看看你,有沒有很感動?”蘇十月呵呵地笑了起來,撲閃着大眼睛。
顧城又笑了笑,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有,感動得都快哭了,看到了沒?”
蘇十月笑得更加誇張,東倒西歪的,像個孩子。笑完了,將蘇思念塞到他懷裡,放下揹包,從裡面掏出一個袋子。“這是我給你做的小點心。你要是餓了可以隨手塞一塊到嘴裡填肚子,免得一不小心又餓過頭了。”
“乖。獎勵一個。”說完,作勢就要親她。
蘇十月笑嘻嘻地跑開,轉頭看他,調皮地說:“這麼沒誠意的獎勵,我可不要。”
“那你想要什麼?”
蘇十月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了兩圈,最後搖搖頭。“暫時沒想到,等想到了再告訴。所以,你可以賒賬。”
賒賬?這個詞再次讓顧城好心情的笑了起來。他從沒想過,自己還可以這樣歡笑,仿若母親還活着的
時候!
顧城突然想起不知道從哪裡見到的一句話:一個好女人對男人來說,既要是妻子,也要是女兒,甚至還得是母親!
顧城斂了笑容,心情有些複雜,但不復從前的沉重。母親的離去已經成了永遠不可改變的事實。他能做的就是好好地過着,百年之後,但願還能再見到她。
而他受了這麼多的罪,是不是就是爲了遇見這個傻乎乎的女孩子?如果不是有過那麼慘痛的經歷,他恐怕不會喜歡蘇十月這種類型的女孩子。不是說她不好,只是很有可能還不符合他心目中妻子的標準。
人與人之間,有時候就是這麼巧。早了或者晚了,兩個人都不會走到一起。或許,這就是緣分的奇妙所在。
蘇十月發現他的表情有些不對勁,一下子就不笑了,皺着眉頭湊過來。“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我沒事兒。”顧城捏住她探向自己額頭的手,在掌心裡輕輕地揉捏。軟軟的肉肉的,像她給人的感覺。
“真的沒事兒嗎?你要是不舒服,千萬別死撐着。生病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沒什麼不好說的。”這難怪蘇十月懷疑,顧城原本就是這種死撐的性子。
“真沒事兒。你約的時間到了嗎,還是要在我這裡待一會兒?”
蘇十月看了看時間。“還有大半個小時呢。我們約的是旁邊那家奶茶店,很近的。我在最後五分鐘下樓都行。”
“那你帶她去沙發那玩,我讓周天奇給你倒茶進來。要不要點心?”
蘇十月馬上指了指桌上自己帶來的點心。“我想要瓜子,行不行?”
“你想要天上的月亮都行。”顧城心情好,就只想寵着她,狠狠地寵,因爲她值得。
蘇十月咬着嘴脣撲哧撲哧地笑,然後說:“那我等着。你晚上給記得給我摘星星摘月亮,要是沒摘下來,罰你一個月睡沙發!”
顧城挑了挑眉,心道:不錯,已經學會老婆慣用的馴夫手段了,看來進步神速啊。
蘇十月笑眯眯地將蘇思念抱過去,走到沙發那,將她放下來。
蘇思念最喜歡爸爸和媽媽都在身邊,所以非常熟門熟路地在沙發上搗騰起來。
蘇十月將她的玩具翻出來,全都放在她面前,讓她自己折騰去。沙發很寬,又很平坦柔軟,她就算倒了也不會摔疼,所以完全可以放心。
照顧好小的,蘇十月又哼哧哼哧地跑過去,去休息室洗洗手。然後打開點心盒子,拿了一塊點心塞進顧城嘴裡。“這是我以前沒做過的噢。怎麼樣,好吃嗎?”
顧城能說什麼,自然是點頭如蒜。雖然說他對吃的東西完全沒要求,但不得不說,蘇十月做出來的食物是最符合他口味的。“很好吃。”
蘇十月高興得笑彎了眉眼,又丟了一塊給他,自己也叼了一塊。“你忙吧,我陪小傢伙玩耍去。”
顧城按下內線,讓周天奇送茶水和瓜子進來。
周天奇進來的時候,嘴裡還叼了一塊餅乾。放下東西之後,他迫不及待地說:“小蘇,改天你上我家去做客吧,教教你嫂子怎麼做菜!我跟你說,你嫂子啥都好,就是手藝有點嚇人。”
蘇十月讓他給逗笑了。“你肯定是逗我玩呢,我纔不相信。”
“真的。她廚藝實在太差了,我跟我兒子還得每次都給面子地吃完,真是苦不堪言。就這麼說定了,改天你上.門去指導指導。”
周天奇的老婆叫唐懿,在外是個不折不扣的女強人。在內倒是個小女人,就是做菜的功夫幾十年如一日的沒有進步,也不知道是沒天分還是沒有一個好老師!
“那好吧。顧城,那咱們找個時間去周大哥家裡做客吧。”蘇十月眼見顧城的臉都要黑了,馬上把他也給拉扯進來。
周天奇心道,顧總要是一起來,那還能好好地吃飯嗎?不過這話他也就敢在心裡想想,沒敢說出來。
顧城一點兒興趣都沒有,但見到蘇十月興致勃勃的樣子,就沒說什麼。
聽說女人都是喜歡湊熱鬧的,沒事兒就三五成羣的湊在一起,家裡長家裡短的能說一整天還意猶未盡。
好在,他跟周天奇還是比較合拍的,倒不怕到時候被撩在一邊受冷落。
……
顧家人苦苦隱瞞的消息,最終還是讓顧凱給知道了。
這事兒有點戲劇化。
顧家發生了這樣的大事兒,顧日冕和廖若雪自然得告訴蕭翼,好歹要他回來看一眼。
蕭翼忙裡抽空跑了一趟。他沒有回顧家,而是直接去了醫院。
門外的保鏢都是顧家的老熟人了,所以對蕭翼也是認識的,自然不會攔阻他。
當時,顧凱正百無聊賴,自己拿了一把水果刀在削水果。結果他大少爺養尊處優的,哪裡幹過這種事情啊。纔剛削了兩刀,果子就從他手裡飛出去了,還不小心割破了指尖。
顧凱心裡一下子來氣了,捏着刀看着手上的
血,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就在這個時候,蕭翼進來了,誤會了。他以爲顧凱要自殺,一個劈刀下去,把顧凱手裡的水果刀給奪了,劈頭就罵:“靠!不就是不能人道嗎?天又沒塌下來,犯得着要死要活的嗎?”
顧凱被他罵得一愣一愣的,正要問“你怎麼回來了”,突然腦子電光火石一閃,居然抓住了蕭翼話裡的重點詞。“你說什麼?不能人道?”
不能人道?誰不能人道?他只是——
終於,顧凱渾身開始冒寒氣,心臟更是瞬間成了冰雕。他被凍得打顫,可總算明白了。
他就覺得奇怪,養傷就養傷,幹嘛不給他上網不給他看電視不給他看報紙,甚至不給他見人?難怪不管他怎麼撩撥,甚至想着蘇半夏自瀆,卻也還是毫無反應。原來,他不是需要時間來恢復,他根本就是廢了!
蕭翼何其聰明,一下子就知道自己闖禍了。但話已經說出口了,這個時候再來哄騙顯然是來不及的。顧凱也不傻,編出來的胡話根本糊弄不了的。反正跟他遲早要面對事實,還不如現在就攤開了。“老爺子和老太太叫我回來,說,你讓季靜姝給廢了。”
廢了!不能人道!
顧凱像是被凍住了,半天都沒動彈,只是眼睛瞪得老大,眼珠子都快要掉下來了似的。然後,他突然發出一聲聲吼叫。“啊——啊——”
廖若雪剛好來到病房門口,聽見顧凱的叫聲,心臟咯嘣一沉,火急火燎地衝了進來。“凱兒,怎麼了?是不是哪裡疼?”
廖若雪衝進去之後,見到牀前站着的蕭翼,又是一愣。“你回來了。”
蕭翼點點頭,也沒喊人。只是看着她,說:“他知道了。我沒想到他還矇在鼓裡,不小心說破了。”
“你、你——”廖若雪心急如焚,卻也沒辦法責怪小兒子。都怪他們沒把話說清楚,這下可好了,捅破天了!“凱兒!凱兒,你聽媽說!國內的醫術不夠先進,等你痊癒了,咱們到國外去看看,肯定有辦法的!肯定有辦法的!”
廖若雪見顧凱已近瘋狂的狀態,急得眼淚都掉下來了。
蕭翼馬上按了呼叫鈴,不一會兒,醫生護士就涌了進來,直接給顧凱打了鎮靜劑。
很快,顧凱就睡着了。只是扭曲的面容還沒有完全恢復,看着有些嚇人。
蕭翼擡手按了按額角。“媽,這究竟是怎麼搞的?好端端的,季靜姝幹嘛要這麼對我哥?”
廖若雪擦了擦眼淚,眉宇間愁雲滿布,整個人看起來老了許多。
“你哥之前跟一個叫蘇半夏的女人在一起好些年,那女人還偷偷地給你哥生了個女兒。季靜姝知道了這事兒,就跟你哥鬧騰起來。當時只有他們兩在房間裡,誰也不知道怎麼的就打起來,季靜姝還將你哥給、給閹了!雖然做手術接回去了,可功能上卻恢復不了!我們怕他受不了這個打擊,就一直想辦法瞞着他。誰知道,讓你給說破嘴了。”
蕭翼眉頭皺得厲害。“季靜姝一個女人能有多少力氣,難道我哥還打不過她?”
“不是,當時季靜姝的保鏢,好像叫什麼韋克的。見他們兩打起來,就進來幫忙,把你哥給打倒了。你哥受了傷,又被那個韋克給綁起來了,這才讓季靜姝有了機會下手。”
“季靜姝下手的時候,那個韋克在場嗎?”如果在場,那這個人就不得不除掉。如果不在場,那麼忠心護主,也無可厚非。畢竟顧凱要是出手,十個季靜姝都不夠死!
“聽你哥的意思,他把你哥綁起來之後,確定你哥不會傷害季靜姝,就走了。季靜姝下手的時候,他應該不在一邊。但誰知道呢?沒準你哥記錯了!就算他真的不在場,如果他沒有把你哥綁起來,季靜姝根本沒機會下手!這個人,一定要殺了他,殺了他!”
蕭翼點點頭。“先不說這個。現在我哥已經知道了,最好還是儘快將他送出國去接受治療。”
廖若雪踉蹌了兩步,隨即憤憤地罵了起來。“現在是整個青城的人都知道了!是顧城!肯定是顧城那個賤種搞的鬼!如果不是他從中作梗,你哥肯定不會弄成這樣!你以後要是還敢跟他攪和在一起,你就不是我兒子!”
蕭翼皺起劍眉。顧家與顧城的糾葛,每每讓他十分煩心,他一點兒都不想捲進來。母親只看到顧城對他們的傷害,卻從來不去想,當年他們對顧城所做的一切有多麼殘忍!他們種下惡因在前,又有什麼資格責怪顧城還回來的惡果?況且,顧凱要是不曾在外面拈花惹草,季靜姝又怎麼可能痛下毒手?說到底,不過是一報還一報,真的怪不得別人。
“媽,你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還是想辦法把我哥送到國外去治療要緊。”
“我就知道!在你心裡,顧城那個賤種比我們都重要!你這孩子,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我是你親媽,顧凱是你親哥哥!你怎麼胳膊肘往外拐,心向着別人?你、你真是氣死我了!”
“媽,現在最重要的是什麼?是治好我哥!其他的,說一千道一萬,也都
是廢話,一點意義都沒有!”
“你、你——你這個不孝子!我打死你,我打死你!”廖若雪越想越氣,殺氣騰騰的就撲過去。
蕭翼也不閃躲,任由她撲上來捶打。反正她那點力氣,對他來說跟蚊子咬了一口沒什麼區別。不過他的眉頭打了個死結,不爽表露無遺。
廖若雪終於打夠了,又撲在兒子的胸前,哀哀地哭了起來。顧凱變成這樣,她這個做母親的痛苦並不比他本人少!只是要瞞着顧凱,所以才強顏歡笑。如今事情戳破了,她反倒輕鬆了。只是想到兒子下半輩子都活在痛苦裡,她的心又如刀割一般。
蕭翼的手終於慢慢地落在她的背上,輕輕地拍了拍。說他冷情也好,冷淡也罷,他從小就這樣。哥哥喜歡衝母親撒嬌,他卻一直喜歡一個人玩耍。也正是因爲這樣,本該最受寵的幺兒,在母親的心裡反倒不如哥哥。
對此,蕭翼也沒有什麼不平衡,只是從此更加不喜歡跟家裡人湊在一起。即便是聚會,他也總是靜靜地待在一旁,能不開口就不開口。
對於母親廖若雪做下的惡事,他也是看不慣的,卻又無能爲力。豪門大戶,哪個沒有一點骯髒事?他總不能把自己的家人弄到監獄裡去,所以索性能不回來就不回來,來個眼不見爲淨。
如今母親在他懷裡哭得像個無措的孩子,他這才又體會到了血濃於水的那種心情。
安撫了母親之後,蕭翼仍舊沒有回顧家,而是直接去了青峰集團找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