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
謝家祖宗排位前,謝楠大喝一聲,謝瑢不吭一聲跪在了墊子上。
“你向謝家的列祖列宗發誓,會誓死守護好我們謝家旁支,絕對不拋棄謝家!”謝楠冷聲道。
謝瑢原本挺直的身姿,在這一刻顫抖了一下,但是她沒有任何猶豫,跟在謝楠後面發誓:“我謝瑢在此向謝家的列祖列宗發誓,會誓死守護好我們謝家旁支,絕對不拋棄謝家!”
謝楠聽罷,面色才稍稍緩和,他走到謝瑢旁邊,聲音柔和了許多:“瑢兒,你不要怨父親,這是你的責任,從出生那天就註定要你揹負的責任,你和爲父一樣不想謝家龐大的家業落在別人的手上吧。”
“孩兒明白。”謝瑢低着頭,額前的髮絲隨着大堂裡的風颳在眼簾處,擋住了裡面的幽深。
謝楠有一絲不放心:“那你說說,今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那建康的貴人可有發覺——”
“不曾,請父親放心,這只是孩兒想出來的計謀,用來拒絕城主千金的方法。”謝瑢平靜的開口,謝楠點了點頭,嘆了一口氣:“你母親也好些時日沒有見到你了,你跟她說說話吧。”說着他轉身跨過門檻走了出去,留下謝瑢一個人孤零零的跪在謝家祠堂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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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白冷月撒着微光在地面上,那身影纖細的人跪在墊子上,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過了好久,一陣風過,在她的身後跪下了一個人。
“請少主子責罰!”小寒斂着嗓音說道。
謝瑢輕笑:“這與你有何關係?”
“屬下應該在少主子落水的第一刻就出現,將少主子救出水的。”那個時候他也是顧及不能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只能遠遠的觀望,更何況那裡還有一個他們怎麼都查不到身份的男人,那個叫蘇城的男人,可就是這個男人將少主子救了起來。
“四季樓的三大規矩是什麼?”謝瑢突然問道。
小寒楞了一下,然後如實回答:“第一條:聽樓主的話。第二條,聽樓主的話。第三條,聽樓主的話。”
背對着月光,半個身子投於陰影中的人聲音溫柔:“既然樓主並沒有喊你出來搭救,你不出現也是我的授意,小寒不用爲此傷神,下去吧。”她揮了揮手,便再也沒有了動作。
小寒面色疑惑的看着有些反常的少主子,沒有說什麼,隱去了痕跡。
等小寒走了之後,謝瑢纔將雙膝跪地的姿勢換成了盤腿,她仰頭看着上方十幾個排位,目光落在了最後一個,謝氏主母之位。
這就是她那個便宜孃親的牌位,一舉將她打造成謝家嫡子的謝家主母之位。
“……你說你機關算盡是爲了什麼?”謝瑢譏諷的輕聲開口,聲音在如水的月光中顯得蒼白冰冷:“你也享不了福,這萬千由我賺來的家財你甚至不能帶萬分之一陪葬。”
她低低的笑,瘦弱的肩膀因爲胸腔的震動的微微顫抖着,她似乎很高興,一直低着頭笑,猛地擡頭看向上方的眼角卻又淚光閃爍。
“謝家啊,這家大業大的謝家,呵呵……”
謝瑢蹣跚的起身,走出祠堂,出院子的時候,看見豆包一言不發的站在角落裡,她上前捏了捏他的肩膀:“回去吧,你家少主子累了。”
豆包低着頭嗯了一聲,黑夜裡那聲音像是從嗓子裡憋出來的,彷彿再開口,胸口裡深藏的東西就會噴涌而出。
回到屬於謝瑢的院子的時候,她遠遠的就看見一襲水白色長裙的姝好直直的跪在自己的房門口,背影倔強。
“起身吧,不用跪着了。”謝瑢從她身邊走過去,將門一把推開,邁開腳步走了過去。
姝好紅着眼圈看了看豆包,不知所措。
卻見豆包冷聲的開口:“都說了不讓你跪了,你還跪在這邊做什麼?”
“姝好也不知道那個蘇公子會出現在房內,當時只聽見屋內有東西碎裂的聲音,姝好去問少主子,少主子說一切正常,姝好才……”豆子大的眼淚從眼眶中砸了下來,僻靜的院子裡女子尖細壓抑的哭聲盤旋着。
豆包拉起她的胳膊,將姝好扯了起來,罵道:“你怎麼這麼多眼淚?你要是想哭就出去哭,別在少主子門口哭,少主子又沒有把你怎麼着……”他說着,扯着姝好往院門口走,嘴裡嘟囔:“真是個愛哭精。”
院子裡漸漸的安靜下來,謝瑢靠在門口慢慢跌坐在地上,嘆了一口氣。
是啊,確實怪不得姝好,蘇城是怎樣神秘莫測的人,她一清二楚,他能夠不動神色的給她下毒,一定也能不讓姝好知道進入她的房間,更何況整件事情都是她自找的,如果她沒有自以爲是去救李玲玉,自己的身份也不會被蘇城知道,更加不會讓一場原本只是簡單的交易變成她一下子居於劣勢,受制於人的地步。
“還是睡覺吧。”
睡一覺起來,她就有精力面對那個可怕的蘇城了。
這樣想着,謝瑢託着疲憊的身軀朝着牀榻走了過去,衣服也不脫便滾進了被褥中。
…………
次日清晨,雞鳴響過三聲。
謝瑢院子的門就被敲的噼裡啪啦的響,姝好是整個院子裡起的最早的人,已經梳洗打扮好了,聽到敲門聲便去開了門,剛開門就看見一位穿着粉色裙衫盛氣凌人的姑娘衝了進來,一臉怒色。
“謝瑢呢?!是不是還沒有起?”謝柔昨天原本也是要跟着謝家家主去參加城主的宴會的,但是誰知道家主竟然讓她在家裡研究女紅,孃親竟然也同意了,所以她只能不甘的一個人在家裡呆着,誰知道今天早上就聽下人議論,說謝瑢跟建康來的貴人情難自禁,躲在城主府裡的客房翻雲覆雨了!
這建康來的貴人,可不就只有一位嗎?!
謝柔一想到那個仙人風姿,不食人間煙火的蘇公子竟然被謝瑢這個滿身銅臭的小人給玷污了,她這一肚子的火就燒的噼裡啪啦的響,所以早膳都沒有用,就帶着丫鬟殺了過來。
姝好被嚇了一跳,她昨夜凌晨纔跟着豆包入了府,還沒有來得及聽豆包講謝家的家譜,所以根本不知道面前的這個人是誰,但是看她一臉兇惡的樣子,大概也是小姐之類的身份。
姝好攔住了謝柔,輕聲細語道:“小姐請勿喧譁,少主子正在休憩,小姐若是有事可以稍等——。”
“啪——!”謝柔二話不說給了她一巴掌,看着姝好捂着臉歪着頭柔弱的樣子後,氣更加不打一處來:“你算是哪根蔥?!敢這麼和我說話,謝瑢呢?她要睡死在牀上不成?平日裡父親寬厚,對她的私生活管轄並不是很嚴厲,沒有想到她竟然在外面如此亂來,簡直是敗壞門風!”
“敗壞門風也好想和你謝柔大小姐沒有關係。”只聽那主臥室的門被打開,一身紫色長袍的謝瑢慵懶的靠在門欄上,姝好見她出來了,眼圈刷的一下就紅了。
“謝瑢你總算是出來了!”謝柔一把推開姝好,朝着謝瑢就衝了過去,但又顧及上次的事情,她不敢走得太近,只敢站在臺階上罵道:“早就知道你娘裡娘氣的一點都不正常,想不到你竟然還斷袖了!”斷袖誰不好,竟然還斷袖到蘇公子身上了!
“所以呢?”謝瑢不雅的捂着脣打了個哈欠,眯着眼睛看臺階下宛若跳樑小醜一樣的謝柔,剛從禁閉出來,就開始蹦躂了,真的是很有活力呢。“你是站在什麼身份在這裡指責我的?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謝家庶出的大小姐。”
庶出那兩個字被咬的很重,謝柔聽罷臉色一白隨即氣急敗壞:“那也比你好!謝瑢你這個斷袖的賤人!”
“謝柔啊謝柔,難不成這請回來的嬤嬤就教了你這些?對嫡子大呼小叫,張口就罵?”謝柔眯起有些危險的光澤,啓脣又道:“看來一個月對你來說還是太輕了,這兩位嬤嬤需要在謝家長住呢。”
謝柔一聽那兩位嬤嬤,嚇得連忙不說話了,但是她又挨不住自己的面子,覺得自己在謝瑢面前這樣很沒有底氣,於是叫囂道:“我警告你,不要對蘇公子做什麼!否則我是不會放過你的!”說着她帶着人就要往院門口衝。
“站住,誰讓你們走了的?”身後傳來一聲懶洋洋的叫聲,帶着咄咄逼人的氣勢,謝柔下意識的轉過身去。“做什麼?!”
謝瑢將身子站直,從臺階上走下來,站在姝好旁邊,伸出手捏着姝好的下巴,眸色一冷:“我這美姬的臉是你打的?”
“一個下人而已,我打不得?”謝柔覺得謝瑢簡直是有腦子有問題,這謝家的下人她不能管教嗎?更何況這個丫鬟膽敢伸手攔她。
“誰告訴你她是下人的?”謝瑢鬆開手,負手朝着謝柔走過去:“她是城主大人送我的美姬,你動手打了她就是打了城主大人的面子,謝柔你該當何罪!”
“謝瑢你不要因爲我昨日沒去宴會,就隨便拿一個人隨便唬我,我告訴你我不吃你這一套的!”謝柔看那個丫鬟只是比府裡的丫鬟好看一點點,也沒有什麼特別的。
“唬你?”謝瑢冷笑:“你有什麼資本讓我唬你?!”她餘光看見院門口有一少婦帶着兩個丫鬟從路口走過,是“趙姨娘”。謝瑢注意到“趙姨娘”分明是留意到這裡的情況的,但是她選擇了路過,可見她並不願意惹上事端。
這麼說來,謝柔那個壞事做絕的趙姨娘被她拔去口舌丟到花滿樓了呢。
“算了,這次我不跟你計較,你跟你的奴才都睜大眼睛看清楚,姝好是城主大人贈予的人,再有下次,我謝瑢定不饒!”謝瑢收回在“趙姨娘”身上的視線,轉身朝着自己的房間走去。
算了,算了。
拜她所賜,謝柔也成了一個沒有孃的人。雖然趙姨娘惡毒,卻對謝柔是極好的。
這家大業大的謝家,終於連最後一絲人情味都被她謝瑢給抹殺掉了。
內疚嗎?
不是。
她沒有義務去內疚,一報還一報,就算當初的事情再重來一次,她依然會毫不手軟的嚴懲那個惡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