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緩行行,正是夜色深沉,謝貴等人又吩咐着小廝奴才將白綢鋪好在草地上,案几也擺上了,美酒佳餚統統拿了出來,招呼着那幾個商賈一起享用。
“少主子。”豆包遞過去一杯溫水,謝瑢接過來放在脣邊淺淺的喝了一口。“真希望從天而降一羣土匪,亂刀砍死這些敗家子。”
豆包抽了抽脣角,悶不作聲的給她佈菜。
也不知道是謝瑢的話真的被老天爺聽見了還是怎麼着,晚上果然發生了一些事情,不過出現的不是那些流民,而是一直和他們呆在一起的那些商賈,竟然不知道從哪裡拿出大刀,揮舞着砍死了好些個人。
“小郎你呆在馬車上不要出來!”青葉急忙吩咐了一句,便帶着那些個侍衛衝了上去,雙方交戰,兵器碰撞的聲音此起彼伏,聽的謝瑢顰顰蹙眉。
“少主子,你放心,豆包一定會保護你的。”豆包拿着一把小匕首蹲在馬車門前面,一臉正氣凜然,看的謝瑢焦灼的內心竟然升騰一起一股子好笑的味道。
“好,你保護我。”她道。
腦子裡開始整理關於這些個商賈的意圖,是貪圖謝家的財產嗎?
好像並不是,聽聲音應該是在後面,那些個箱子裡都只是一些雜物,如果他們不在意錢財的話……這就可怕了。
他們是圖命啊。
謝瑢捏緊掌心裡的藥罐子,這是驚蟄給她的藥粉,只要碰上了不消片刻便能讓對方全身麻痹,動彈不得。
她有點緊張,掌心都是汗水將藥罐子浸潤的溼滑,有些握不住,她小心翼翼的掀開馬車簾子的一角,外面刀光劍影,不少謝家奴僕已經渾身是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這裡面還有個謝瑢特別熟悉的人,是謝貴,此時他的胸口正插着一把斧子,鮮血將他的長袍全部染紅,一雙眸子瞪着圓圓的,包含怨氣和驚懼還有不可置信。
“我們下車吧。”鬆開簾子,謝瑢開口,一直戒備的豆包聽到回過頭,表情嚴肅:“現在只有馬車上最安全。”
“若是馬匹驚擾了,我們還不知道怎麼死的呢,下去吧,趁着他們還沒有來,我心中有數,不用擔心。”說這話的時候,謝瑢心裡也噓着呢,因爲青葉武技高強,所以大小寒一直都沒有敢靠近,下了馬車之後他們往旁邊的山坡上跑就夠了,剛剛在路上的時候,她就看見那邊有一片竹林,到時候可以藏在那裡面。
至於謝貴這些世家子弟,抱歉,她也不是他們爹媽,沒有必要冒風險搭救他們,自己犯的錯就得自己承擔惡果,她謝瑢自始至終都不是一個好人。
掀開簾子,他們從馬車另外一邊跳下去,兩個人跟做賊似的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後退着往山坡上跑,等站到一定的高度後,謝瑢發現這不是一次簡單的襲擊,他們應該是有預謀的,人羣中不只是那幾個商賈,還多了好些平民打扮的人,殺傷力很強,一刀一槍都蠻橫霸道,青葉那邊有些吃力。
“少主子,我們可要幫幫他們?”豆包有些不忍的開口。
謝瑢白了他一眼:“幫?你告訴我怎麼幫?我的人的命比他們寶貝太多,更何況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人,就算拼死拼活救了他,他也不會心存感激的。”
就在他們講話的時候,有幾個眼尖的人瞧見了他們,揮舞着刀追了上來,謝瑢趕緊轉過身子拉着豆包往前跑,這種逃亡的感覺真是讓人恐慌,謝瑢只感覺胸口的小心肝一直吊着,就沒有掉下來過,尤其是聽着耳邊呼呼而過的風,再聽着身後似有若無的腳步聲,簡直煎熬。
“少主子你先去,豆包替你當兩下,說着豆包停了下來,拿着一根匕首擋在謝瑢的背後,這一下可把謝瑢給氣着了,她恨不得一腳將他給踹下去,都快要到竹林了,這個時候逞什麼英雄!!!
但是她已經來不及喊豆包過來了,那兩個人已經殺了上來,他們身上都是鮮血,雙眼兇惡,看到是兩個收入縛雞之力的人後,滿臉不屑的笑:“原來是兩個小雞仔,殺起來一點快感都沒有。”
“少主子快走!”豆包咬着下嘴脣,手中的匕首抖啊抖的,謝瑢舔了舔下嘴脣,皺着眉看着這兩個人,他們的大刀上還有鮮血在順着刀尖低落,風來,便是一股子撲鼻的血腥味道。
難道今日她謝瑢就要命喪與此?
怎麼可以?!
謝瑢捏緊掌心的藥罐子,面色凌然,高聲喝道:“你們到底是何方人士,竟然敢打劫我們謝家的車隊?!”
“嘿嘿嘿,我知道你,你是叫謝瑢的,既然你死到臨頭了,小爺我也就告訴你是怎麼一回事,免得你到了閻王殿後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惹得閻王爺不高興。”其中一個人猥瑣的笑道,剛要開口說,就被旁邊人推了一下,他皺眉吼道:“你幹哈啊?”
“不要亂說話,被主公知道,可是要罰你軍棍的。”那人警惕的看着謝瑢。
軍棍?
謝瑢水眸猛地一緊,這些人是軍隊的?絕對不可能是陳國的,那麼是?
這裡地靠洪城,洪城靠着邊塞,塞外便是一些蠻子未開教化之地,這幾年不斷有蠻子企圖突破邊塞打進來,難道他們已經滲入到內地了?
得到這個認知後,謝瑢瑞瑞不安,如果是這樣的話,今日她就必死無疑了,誰不知道這些野蠻人出手兇狠,半點不通人情?!風骨一說更加不要指望他們能夠明白了。
“你們的主公今日也來了?”定是來了,不然這人爲何阻止另外一個人說話,還不就是怕被聽見?!謝瑢冷着臉直接開口:“我乃謝家謝瑢,我謝家好心收留你們入車隊,你們主公卻縱容手下掠殺我們謝家子弟,這筆帳,我謝瑢記下了!”
“說的你好像能活下去一樣!”二人大笑,揮舞着手中的大刀就要靠近,嚇得豆包渾身緊繃起來,謝瑢輕哼:“我爲什麼不能活下去?你們要是殺了我,過會兒死的可就是你們了。”
“謝瑢啊謝瑢,你這是哪裡來的自信?!”
謝瑢看了他們背後那人一眼,水眸譏笑:“你們主公給的。”
二人慌忙轉過頭去,看到自家主公,連忙就要跪下,被他擡手打斷了,沙啞的嗓音傳來:“你們下去幫忙,這兩個人我親自處理。”
二人連忙下了土坡,謝瑢看着那個大鬍子一身淺色的衣服都很乾淨,並沒有沾染血漬,只是鞋底那邊猩紅髮暗,看來他不喜歡自己動手。
“你怎麼知道我就是主公的?”大鬍子朝着謝瑢走了過來,豆包一下子就衝了過去,揮舞着匕首叫嚷着:“少主子快跑——”
謝瑢眼睜睜的看着豆包被那大鬍子一巴掌拍暈過去,腳步踉蹌的朝後退了兩步,嘴硬道:“靠腦子,你們野蠻人最沒有的腦子。”
“腦子?你有腦子,爲何還會落得現在這份任人宰割的田地?”大鬍子毫不留情的諷刺道。
謝瑢被他說的臉皮發白,她咬着脣往後退,那大鬍子也不着急,一步一步的逼近,兩個人逐漸朝着竹林方向過去,夜色深沉,土坡上坑坑窪窪是看不見的,謝瑢幾次差點摔倒,都靠着自己柔軟的腰肢給扭了過來,看的大鬍子覺得十分有趣。
“你們蠻人到底想要幹什麼?”謝瑢一雙眼滴溜溜的賺,慢慢的問出聲。
大鬍子覺得頭頂上的帽子有些擋住視線,便將帽子掀開隨手一丟,謝瑢這才透過冷月看清楚他的面容,一雙深刻的眉眼,像老鷹一樣兇狠具有侵略性的目光,一看就是征戰沙場纔會產生的目空一切的威嚴感。
“從很早的時候,你們這些漢人便一隻自詡智慧過人,所以一直鄙視着稱呼我們爲蠻人,但是今日的滋味如何?蠻人也不都是未開教化的,他們更加驍勇善戰,更加懂得謀略,不需要多久,你們佔領的這片土地都將寫上我的名字,歷史證明,永遠沉迷過去的人,很失敗。”大鬍子不可一世的朗聲說道。
謝瑢吞了吞口水,朝後退,終於靠在了一根竹竿上,她心中一喜,但是面上卻沒有表達出來:“你的名字?你是拓跋氏?”
早就聽聞,南蠻軍隊裡面有一個戰神,帶領的軍隊從來無往不勝,所到之處披靡,讓陳國的國主頗爲費心,爲此陳國也已經損失了好些大將,眼前的人……不會是?
唉!怎麼可能!聽聞那人凶神惡煞,眼大如銅鈴,嘴巴要咧到耳邊子,吼叫起來,地動山搖,眼前這個大鬍子雖然有些邋遢,卻也不像傳聞那樣可怖,尤其是他還有一雙好看的眼睛。
“這樣吧,謝家的小公子,我們來打一個賭,我給你十個數的時間,你若是能夠躲藏不被我找到,我便放你一命,若是被我找到了,便任由我處置,順便我會告訴你的我名字,如何?”
“一言爲定!”謝瑢趕緊答應下來,生怕他會反悔,十個數就十個數,她就不信自己今天能被成這個樣子,土坡下的慘叫聲還沒有結束,她也不知道那些個謝家送出來歷練的子弟還能有幾個能夠活下去的,不能怪她心狠,畢竟這纔是現世,更何況,她也是一隻腳踩在刀山火海上,下不來。
“一……”大鬍子閉眼睛開始數,謝瑢怕他眯着眼看看自己,於是叫道:“你不能偷看。”
“二……”大鬍子又開口,似乎在嘲笑她這些世家子弟生性多疑的可笑。
謝瑢連忙轉過身子朝着竹林深處跑過去,她沒命的不斷加速,纖細的身影穿梭在竹葉中,鋒利的竹葉很快在她臉上劃出傷口,她也顧不得,只知道一直往前跑,聽着身後的數字越來愈大,她的內心陷入了一場恐怖的殺戮之中,無休無止,除非一方先付出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