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暴雨已至

天氣潮溼陰熱北邊天際黑壓壓烏雲密佈壓了過來,眼看着就要下暴雨,謝瑢等人不得不加快速度打算躲進密林子中躲雨,好不容易最後一輛車進入樹葉遮擋下,這場沖刷天地間污濁之氣的暴雨終於如期而至,一行人略顯狼狽的站在樹蔭下面,看着外面的道路逐漸在雨水的衝擊下變得泥濘不堪。

“你們看,那是什麼?”突然有人叫了一聲,衆人忙朝着雨幕中看過去,見大雨之中竟然出現了一行騎馬而來的人,青葉立刻帶着護衛擋在最前面。

騎馬領頭的人高聲喊道:“林中何人?”

“謝家車隊,閣下可否報上尊姓大名。”青葉爽朗的聲音響徹在密林中。

王謝是大家,一般只要在路上報出自己的姓氏,必會得到他人的另眼看待,所以這邊青葉無所顧忌的直接將本家說出來,也是知曉一般人聽到就會產生敬意,不會再上前了。

但是不料那人又道:“原來是建康謝家,我乃這附近一帶的商賈,剛剛遭遇了蠻族的襲擊,趁亂逃了出來,還望謝家車隊能夠收留我們。”

青葉看向謝瑢,就看見謝瑢靜靜的靠着樹幹上,乾乾淨淨的小臉上沉靜一片,一雙水眸微眯,不知道看着遠處的雨幕中人在想些什麼,青葉也不打擾,耐着性子等着謝瑢的吩咐。

“就讓他們進來吧,下這麼大的雨呢。”有子弟開口,隨即有人跟着應和:“就是,讓他們進來,看他們那個狼狽的樣子就知道翻不出什麼花來。”

說話的是一直和謝瑢做對的那個子弟,後來從豆包的嘴裡她才知道這個人叫謝貴。

“讓他們去別的地方。”衆人嘈雜聲中,謝瑢淡淡的看着青葉看了口,她心裡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眺望過去,她目光一閃,看到領頭人後面有一道炙熱的視線竟然朝着自己射了過來,她看過去的時候對方又收回了視線。

青葉點頭,便朝着那邊喊話,謝貴就在旁邊開始冷嘲熱諷:“堂堂謝家子弟竟然連這點風骨都沒有,傳出去讓天下人嘲笑我們謝家都是膽小怕事的呢。”

“膽小怕事也好過送命。”謝瑢冷哼一聲,直直的撞開謝貴朝着自己的馬車過去,氣的謝貴在身後叫叫嚷嚷的罵。

天氣太過潮溼,謝瑢便吩咐豆包在馬車內點了香爐,薰着薰着倒是有了睡意,於是她用手託着下巴睡了一會兒,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覺得馬車內都沒有了亮光,她才晃悠悠的醒了過來,手臂已經發麻,她甩了甩就下了車,剛下去就看到豆包一臉陰沉的走了過來,目光穿過豆包的身影,她看到了一羣人圍着篝火烤肉,這羣人中赫然有幾個她不熟悉的人在裡面。

“謝貴將那幾個商賈喊了回來。”豆包拿着一件披風要給謝瑢披上,謝瑢伸出手擋開,面色平靜的朝着那邊走了過去,謝貴看到她過來,得意的吹了一聲口哨。

“小郎。”青葉面色平常的看着她,立刻有人給謝瑢挪了位置,謝瑢一句話不說坐了下來,剛坐下便發現左前方有一道目光看着自己尤其的突出,她便順着看了過去,只見對方帶着一頂大帽子擋住了自己的上半張臉,只留下滿是鬍渣子的下巴,身材威武雄壯,一看就是練家子。

謝瑢朝着那人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到不想對方直接將頭扭了過去,謝瑢心中輕哼一聲,罵了一句不懂禮數,挽起自己的袖子接過青葉遞過來烤好的鹿肉。

“小郎可要片好放入盤中?”青葉低聲的詢問。

謝瑢看那麼一大塊鹿腿,便點點頭,青葉便打算找匕首來片,但是磨了半天都沒有找到匕首,正打算讓手下送一把上來的時候,突然一道勁風射了過來,他慌忙接住,發現是一把裹着銅皮的匕首,順眼看過去,是整個商賈裡面話最少的那個人,於是朝着對方感激的笑了笑。

謝瑢也注意到這一畫面,她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青葉竟然只是在白布上隨便擦一下便開始片肉,瞬間內心腹誹,也不知道這匕首乾不乾淨,竟然敢就這麼給她準備食物了。

所以等到鹿肉送到眼前的時候,謝瑢聞着烤肉的香氣,內心還是有點小變扭的。

“撒上這個更加好吃。”那個大鬍子竟然起身到謝瑢面前,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罐子,十分寶貝的灑了一點在烤肉上面,瞬間肉香四溢,更加誘人,聞着謝瑢禁不住的嚥了一下口水,等到大鬍子重新坐回去,謝小郎便再也不管什麼乾不乾淨的問題了,直接用麪皮裹着鹿肉便送入口中,口感香脆,肉感醇厚,尤其是那點不知名的配料從中調味,好吃到飛起!

謝小郎好快吃完一盤子鹿肉,然後揉着圓鼓鼓的小肚子,滿意的用帕子擦拭脣角,正巧撞上那大鬍子看過來的小眼神,她露出了一個笑容,沒想到那個大鬍子竟然又把頭轉了過去,倒是讓她一瞬間有點不知所謂了。

“這暴雨鐵定是要下到明日晌午的,到時候地上泥濘也是很難趕路,看來我們要在這林子裡留兩日了。”青葉在車隊裡類似於一個管家的存在,所以他開口說話便相當於決定了,世家子弟有些異議,因爲這密林裡面潮溼陰熱,還有蚊蟲叮咬,只不過幾個時辰,他們身上就開始發癢了。

“這四周難道沒有客棧或者是民宿嗎?在這密林裡面呆上兩日可是要死人的,連個火都要生好久,晚上還不知道要如何休憩呢。”謝貴抱怨的開口。

是了,他們這些人的馬車都是謝家原裝的,中規中矩,不像謝瑢的馬車是經過她精心改裝的,所以舒適程度相對很劣等現在木板上肯定已經有了潮溼發黴的味道,光是坐在裡面便覺得是一種煎熬。

“各位少爺還是再忍忍吧。”青葉開口安慰着,餘光看謝瑢,發現對方正捏着一根樹枝撥弄着篝火,特別的認真轉註,一點都沒有把剛纔的事情放在心裡,不由得心中嘆氣,自家公子還說這謝小郎嬌貴挑剔,要他耐着性子一點,現在看來倒是這些謝家子弟各個矯情的跟姑娘一樣,謝小郎倒是一聲都沒有坑,不由得開始敬佩她起來。

謝瑢是不知道青葉內心是如何活動的,她只想將鞋面烤乾點,不然明日穿着肯定不舒服,雖然她有很多雙鞋子在馬車裡面準備着,可是這人在外面還是不要太露富,省的有人惦記她有新鞋穿,哼。

烤了差不多的時候,謝瑢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淡淡的開口:“本小郎回去休憩了,各位安好,注意安全。”說着她便踩着白綢一步一步的往自己的馬車那邊走,謝貴氣憤的扯着嗓子朝她吼:“謝瑢你給我站住!”

謝瑢嘆了一口氣,慢慢的轉過身子,眼神示意有話快點說,不要浪費我的時間,很寶貴的。

“我剛剛說了要去找民宿和客棧,你可有聽見?”

“聽見如何?沒有聽見又如何?”

“謝瑢!”謝貴氣的臉色發紅,他驀地站起來怒視着謝瑢。

謝瑢慵懶的聳肩,雙手環臂抱着站在樹葉陰影下看她,身後是昏暗的燈光,越發襯托着她身上的白色長袍熠熠生輝,配着她柔美的五官,實在不似人間之物。

“謝貴啊謝貴。”她輕輕的嘆氣:“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呢?長這麼大,難道姨娘養的只是胎盤?”

“什麼意思?!”謝貴皺着眉想了一會兒才猛地明白,登時氣的要過去和謝瑢拼命,卻礙於青葉的眼神,只得哽着脖子站在那邊罵罵咧咧。

謝瑢伸出小指扣了扣耳朵:“臨行之前,本小郎和你們說過的話,希望你們好好的記住了,因爲再往後,本小郎可不會再有這麼多耐心來哄你們這羣少爺公子,暴雨夜行找民宿客棧這種事情,你們若是想去便去,但是請不要用謝家的護衛小廝,你們覺得自己厲害就自己去,別隻會使喚人。”

她丟下這句話,目光最後從旁邊坐着的那個大鬍子上掃過去,淡淡的收了回來,背過身去留下最後一句威脅:“否則,後果自負。”

這一夜終究是不太平的,所以進了馬車後的謝瑢並沒有立刻休憩,聽着耳邊吧嗒吧嗒不斷的暴雨砸在樹葉上聲音,她翻着自己珍藏的小冊子慢慢欣賞,豆包耳墜可疑的紅着,正在給她捏肩膀。

夜色裡夾雜這暴雨穿梭而來一道鋒利勁風,然後就是一聲慘叫,隨即馬匹驚慌馬蹄踐踏的聲音此起彼伏,豆包要掀開簾子看,卻被謝瑢摁住了手:“再等等,謝長翟身邊的人不是擺設。”

果然不過半盞茶的功夫,青葉的聲音就在馬車外沉穩的響起:“小郎可有受驚。”

“發生了何事?”

“謝貴公子偷了馬匹想要出去,被護衛不小心刺中了胳膊,大夫已經包紮了,暫時沒有什麼危險。”

“嗯,知道了。”謝瑢收回思緒繼續翻開小冊子,豆包撅着小嘴坐在一邊開始那銀針撥弄燈芯。

謝瑢見他沉默便問道:“怎麼不開心?”

“豆包替少主子覺得憋屈。”豆包如實回答。

謝瑢輕笑,視線並沒有移開小冊子,她又翻了一頁,才道:“人在登上頂峰之前總是要受點苦的,誰的前塵萬里下面沒有窩囊受氣?豆包你還差着遠呢。”

“少主子境界高。”豆包輕哼一聲,蓋上了燈罩,那燈光在燈罩裡面閃了兩下恢復了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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