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正直六月,天氣多變的時節,涯山清晨時便落了一場大雨,驟然停止。
此時,豔陽高掛着。
十二鋒的劍鋒鋒主,蒼一笑,一襲藏藍色錦袍,繡着瀚海蒼松的圖樣,外袍腰間繫着青玉結。
正揣着他的寶貝本命劍,‘松柏劍’,緊張兮兮的,豎起耳朵,端着臉站在一處府門外。
他已在此等候了三個時辰,裡面還是沒一個動靜,他卻一點也不敢去催,裡面兩位都不是他能惹的。
一位是他師父,前任劍鋒鋒主白鬚子,一位是他師弟,純煉藥師白之榭。
“咯吱。”
洞府門自動打開,白之榭站在背光處,脫凡不俗的氣勢,令他如同天上神袛下凡。
此時他,面容清俊,神情漠然,一襲白衣道服,外袍是件淺藍色的長袍,繡着青鳥填海圖。
蒼一笑聽見動靜,腳下按了跳板一樣,噌的跳過去,焦急道:“師弟,師父都說了什麼!”
他的師父什麼都好,和藹可親,對誰都很親近,卻總是每每開口跪。
不開口則已,一開口……聽訓的那個人不是少一層皮,就是去半條命。
六百年前一開口,直接把人從外面抓來回,一百年浪的不着家,剩下的半輩子直接按上了峰主。
每個夜晚入夢的都是那些,愚蠢的弟子,每個清晨都要飽受煎熬。
看你怎麼浪下去...
蒼一笑瑟瑟發抖,毫無一絲峰主該有的威嚴形象,見師弟不說話,小聲道:“師弟,我腿軟,是死是活你倒是快點說說啊?”
白之榭冷漠的雙眸流落出一絲笑意,平視道:“師父爲我算了一卦,讓我去一趟北斗城。”
蒼一笑深呼吸,突然呼吸硬生生的停了下來,眼睛瞪圓,嘴巴張大,遲疑道:“去...去幹什麼?”
“收徒罷了。”白之榭話音落下,身影從深漸淺,波紋散去,早已掠出千里。
“誒?”蒼一笑還維持着剛剛的表情,腦海走馬觀花般,閃過許多日常相處的畫面,憋紅了臉,小聲又道:”果然,師父就是個開口跪。”
像師弟這樣的榆木疙瘩,眼中無美色,道中無七情,上哪兒找個徒弟。
知道徒弟是幹什麼的嗎!知不知道啊!
不會要讓他,幫忙養着?
能入師父的眼,能入師弟的眼,那徒弟得長成什麼樣?
蒼一笑自覺窺到真相,瑟瑟發抖的離開,發誓近日不要和師弟來往。
他要閉關!
*****
北斗城
翌日,爲趕百年一次的測靈會,四面八方的人斷斷續續而來,勢有塞滿北斗城的架勢。
而測靈會一向是由城主代理而行,由他來安排招收地點,以及相關的事物。
城的中心,架起了寬敞而精緻的測試臺,和席位,此時許多曼妙女子,妖嬈而笑,跳起了開場舞曲。
擂臺中央放着測靈石,巨大無比的水晶球,通體亮麗,光澤柔和,倒像是夜明珠一樣。
響午開場,許多人按捺不住早就來了,現在測試臺附近人山人海,熙熙攘攘,吵鬧聲煩雜不清。
柳煙依坐在一處低矮的大樹枝上,一個竹籃子放着許多珍貴少見的水果,燭臺放在其中。
花盞雖然吃不到,卻非常滿足的,安靜做着一個蠟燭,末了像是多年沒吃肉,終於是吃着了一樣,感嘆道:“我好幸福!”
柳煙依嫌棄的移開視線,抓了一顆蘋果,一邊吃一邊愜意的噙着笑,觀看樹下遠處的風景。
測靈臺不愧是爲仙人準備的,真好吃,清脆爽口,和以前的一比,真是白活多年。
許多人趕了幾日甚至幾個月的路程,臉色通紅,風塵僕僕的模樣,現在全擠在了人羣中,等着開場。
涯山此次選人,骨齡按照十歲到三十歲。
街道兩旁卻也不少婦人抱着孩子,圍着老人,仰着頭觀看,現場總體來看,就像是參加明星演唱會。
沒票的居多,比如她。
遠處風景看膩了,柳煙依換了一個姿勢,靠倚在樹幹上,遙遙打量着測試臺,這是越看越像。
高臺很寬敞,五十米的正方形。中央放着的那顆大水晶,她尋思着,這麼大一塊搬回去,往那房間一放,再也不用愁晚上沒燈了。
“你這個女人居然偷吃測靈會上的東西!”忽的,小弟子林洋,從下而上的竄上樹上,指責道。
柳煙依擺擺手,調笑道:“你們修行之人,不是講究辟穀?這凡俗之物那入得了你的眼,是不是,小哥哥。”
林洋瞪圓了眼睛,支吾道:“強詞奪理,你就是偷吃!”
柳煙依表情秒變乖巧,委屈的眨巴着眼睛,把吃了一半的蘋果拿出來:“那,還你吧。”
林洋氣的倒仰。
柳煙依哈哈大笑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林洋不服氣了,正想說話,林之遠從虛幻中出現,腳尖立在一片葉子上,微笑的看着他們。
林洋立馬找到主心骨了,打報告道:“師兄,這個女人偷吃東西!”
柳煙依提起精神來,直起下巴,眼角帶笑,看了過去,林之遠是誰!那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人。
她很是隨意道:“林之遠,你不是領頭羊嘛,怎麼有時間跑過來,開小差?”
林之遠別直呼其名也不生氣,好脾氣道:“自是想來,問問柳姑娘可要上去測一測靈根。”
他還記得見面時,所說的話。
柳煙依暗道,果然是個好男人,若有機會一定要給他找個好姑娘。
好男人沒道理單身不是!
不過說起修仙,柳煙依又躺會樹幹上,懶洋洋的:“勞煩掛念,修仙路途太寂寞無聊,不適合我這樣的俗人,紅塵纔是我該呆的地方。”
修真長生誘惑的確很大,只是在她的印象中,修士不得善終,有因無果。
一但踏上,就必須爲了修爲做許多事,若是不成豈不是落下一個灰飛煙滅?
難得人品爆發,重來一世,憑着現代思想,半輩子的經歷,不去凡間浪一把,好意思嗎!
修仙世界太可怕,不是她這樣的小仙女,帶着小白和花盞周遊凡人界,遠離腦殘,暴力狂等等。
一世平安,放飛自我~
想後,她又覺得自己是在癡心妄想,心中嘲笑萬分。
林之遠驚訝道:“柳姑娘竟是如此心思通透,是在下唐突了。”
柳煙依笑着搖搖頭,林洋撇嘴,似是看不起,又像是在說,你裝,繼續裝。
響午的鳴鐘從遠處傳來,測靈會開始了。
林之遠笑了笑,道別,回了席位,林洋扮着鬼臉跟着上去。
測試開始,許多人上上下下,卻沒出現什麼出衆的靈根,也就是三靈根之類的,這樣的結果顯得很意外,很失望。
測試臺平靜了一會兒,有人道:“欣兒願意一試。”
出聲的自然是城主膝下的長女,北雪欣站在城主側邊,神情高傲,依然一襲席地紅裙,俯視着臺下那些人。
她微微一笑,走着小碎步,餘光一直看着林之遠,似乎很害羞的模樣。
那掩蓋在胭脂下的紅印,欲蓋彌彰,偶爾騷動的手指,昭示着,身上瘙癢還未退卻。
柳煙依不得不佩服小白的持,久。
在看北雪欣的姿態,摸着下巴,點點頭,覺得這姑娘很有白蓮花的前途。
但就是智商太低,太出頭,容易被真正的白蓮花利用。
很快結果出來了,白色水晶緩緩形成粗細不同的顏色,是三靈根,木土水,木屬性最高。木靈根是最適合當煉藥師人。
北雪欣神情自然,大概早就測試過了,纔會很早就開始接觸煉丹術,因此毒害了許多無辜的丹奴。
果然涯山弟子臉色好多了,對北雪欣多看了幾眼,北雪欣這次的存在感刷的很成功。
然而結果出來了,北雪欣卻依然站在測試臺上,嫣然道:“欣兒前幾日遇到一位‘高人’,可憐小女子見高人氣度不凡,想要親近一番。
沒想到這位高人眼界頗高,看不上我,還取笑我資質太差,我在此冒昧的想請這位高人,到臺上測試一下。”
北雪欣視線緊緊的鎖定在柳煙依身上,又道:“高人前輩,你意下如何。”
柳煙依下意識回答:哎呀,都說了,大白天的不要那麼熱情,我會害羞的。”
然後很難抉擇一般,遺憾道“親近就不用了,我愛好男~”
“你!”北雪欣眼睛瞪大,一時不知這人竟如此無恥,好一會也說不出話來。
哼!只是一個五靈根的廢物,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臉皮上來。
柳煙依的原主進府時便測試過了,北雪欣對此非常肯定。
全部人的視線看向樹枝上的柳依依,特別是城主一雙眼睛瞪的圓圓的,殺意盡顯,恨不得現在就一刀掄過去。
要不是柳煙依聰明,那日之後便一直跟在涯山弟子的後面,指不定這刀早就掄過來了。
話說,她咋就成高人了!?
林之遠皺眉,疑惑的看着柳煙依,然後笑了笑,覺得北雪欣的話,含水量太高,不能全信。
柳煙依正好看見林之遠臉上的表情,見對方依然態度不變。
她噙着笑,扶了扶垮下來的劍,一躍落在地上,大步流星的走上測試臺。
視線對上了要吃人模樣的北雪欣,誇獎道:“你果然有當白蓮花的潛質,繼續努力。”
北雪欣:“....”明明看出柳煙依是在拐彎罵她,她卻死都想不出來,這是什麼意思。
柳煙依手掌貼在水晶球的表面,掌心涼涼的,水晶球的表面光滑的像是剝皮的雞蛋,手感極好,瞧着越發想弄一塊帶走。
指尖摩擦着水晶表面,就像老人家擦寶貝一樣,眼神都快癡漢了。
柳煙依多少還是顧忌着臺下,火辣辣的視線,戀戀不捨收回手。
然而水晶球過去許久,也未有動靜。
北雪欣疑惑了下,很快臉上大喜,哈哈笑道:“竟然是無靈根。”
柳煙依淡定的又伸出手,道:“我剛剛忘記輸那個什麼,哦!靈氣,真是要讓你失望了。”
“你!”北雪欣氣的差點一巴掌扇過去。
潔白的水晶球中央一抹紅色,像是烈火一樣腐駐着晶體,場面譁然。
林之遠本是坐着的,見這場景,失儀的站了起來,脫口道:“單靈根!”
涯山其他弟子全是一副被嚇壞的模樣,能找到一個雙靈根已算是意外之喜。
這單靈根...然而,大喜啊!
很快水晶球烈火憑空消失,綠色的濃霧漂浮着,抨擊晶體表面。
單靈根?
雙靈根?
大起大落,圓球中閃爍着從淺到深的色彩,一時無人能分辨這倒底是幾靈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