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方勝將要落地、憋足了內勁準備承受這一摔的時候,陳諾的右腳忽然悄無聲息地伸了過來,再次踢到了方勝的左腰上。
第六擊,也是真正致命的一擊!
方勝就像一隻斷翅的蝴蝶,飄飄悠悠地越過邊繩,飛到了擂臺下方,摔得半天爬不起身來。
在觀衆席上的一片譁然聲中,陳諾略微有些艱難地結束了這一場比賽。
雖然陳諾看上去並不是那種一招之內就能KO對手的虎人,但他總是能在最後關頭,用一招很有創意的招式來決定勝負,這次也不例外。
那是被壓抑着的實力在最後關頭的總爆發,就像流星劃過長空,那一刻令人眩目,因此上官雲一直用“驚豔”這個詞來形容陳諾,並屢屢在他身上下重注。
“木頭,好樣的!”
“哈哈哈,這回我又發達了!”
“該死的木頭,你害得我又輸了!“
“我操.你個隔山打牛,熊包一個!”
臺下,賭徒們都聲嘶力竭地叫嚷着,或是贏錢者爲陳諾而瘋狂叫好,或是輸錢者滿腹怨恨地怒罵着,只有少數幾個沒有下注或是不在乎錢財的看客,臉上才露出了平靜的笑容。
“讓我死了吧,我把房子都抵押出去了,這回全輸光了,天啦……”
一個淒厲的女聲忽然在人羣中爆發出來,一箇中年女子拿着髮夾往自己的咽喉上使勁地戳着,旁邊一個滿臉憔悴的中年男人則死命地阻擋着。在爭搶的過程中,男人的手上被髮夾戳了好幾下,鮮血直流。
保安趕緊趕了過來,把那女人的髮夾奪下,把那個已經明顯有些瘋了的女人給趕了出去。
中年男人垂頭喪氣地跟在後面,一個三十多歲的人,背忽然間就變駝了,彷彿被無盡的債務壓得喘不過氣來。
看着那中年男人的落魄背影,陳諾長長地嘆息了一聲,心情忽然也變得沉重起來。
“博一博,單車變摩托”,這是大多數賭客給自己打氣時最常用的語言,至於“汽車變摩托”的後果,則往往被他們自動忽略掉。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潘多拉魔盒,裡面裝着一個魔鬼,而這個魔鬼自然就是人性中最具前進動力也最具毀滅能力的貪慾。當這種貪慾被撥到最高時,便可能在毀滅他人時,將自己也同時毀滅。
那些將所有財產押到一個拳手身上的賭客或許從未想過,當這些錢押出去以後,自己的命運就完全被別人掌握了。就像眼前的這一對中年夫婦,失去了自己賴以生存的房子,以後的人生便註定是悽風苦雨了。
而陳諾嘆氣的原因,在於他忽然想到了今天上午的那些事——自己又何嘗不是一個賭客,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了馬明辰身上。如果“有關部門”並不相信自己說的那些故事,那麼援救必然來遲,自己就很危險了。
更壞的打算是,如果官商勾結,暗中爲神龍集團撐腰,或者有人泄露出一點風聲,自己潛入神龍集團去剿滅他們、救出王霏等人的計劃可就風險很大了。
如果在基地的某暗處忽然飛來一顆子彈,或是一排子彈,陳諾所有的人生理想都將結束,墜入無底的深淵。
一想到這裡,陳諾便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但邊嵐卻是春風滿面,這一場比賽,陳諾果然沒有辜負她的期望,再次讓她賺得盆滿鉢飽。
“陳諾,你真棒!這一場你贏了四千五百萬,我會叫人馬上打到你的賬上去。那三千萬本金,我替你押到下一場決賽去!”在汽車上,邊嵐滿臉春風地笑道。
“有沒有看到剛纔那對要自殺的中年夫婦?”陳諾卻答非所問。
“看到了……怎麼了?你認識他們?”邊嵐疑惑地問道。
“該收手時就收手,賭博不是件什麼好事。”陳諾微微一笑,說道。
“你的意思是……下一場你不下注了?”邊嵐一愣。
“不,我還要下最後一場注,我需要這筆錢。”陳諾意味深長地答道,“不過這終究不是正道,要知道,現在從上而下正在整治地下拳場的事,波及面遍及全國。你和我不同,本不用這麼冒險的,以後還是儘快漂白吧,這拳場能轉讓的話,就趕緊轉讓出去,價格方面也不用計較了。”
“哦,你是說這事啊,我早聽到風聲了,不過你放心,整風是整不到咱們玉海市的,只要龍神昭和劉易斯不倒臺,他們的拳場就沒事,咱們馬家坪的拳場也能一直開下去,沒理由只針對咱們一家嘛。”邊嵐不以爲然地說道。
“那就好。”陳諾微微一笑,心裡卻嘆息了一聲。
從凌慕那裡,陳諾得知玉海市的四大財團分爲兩派,掌管曾家嶺拳場的劉易斯和掌管明月樓拳場的龍神昭是一派,邊嵐和上官雲是另一派。而龍神昭和劉易斯都是神龍集團龍王的手下,因此後臺極硬,在玉海市肆無忌憚慣了。
只是陳諾可以預見,隨着自己策劃的一切,神龍集團很可能倒大黴,那麼劉易斯和龍神昭的倒臺也是必然的事,這些違法開設的地下拳場也必然被查處和關閉。至於邊嵐的馬家坪拳場,也必然會受到查處風波的連累。
陳諾在馬家坪拳場撈到了一個多億,因此還是很感激邊嵐的,便含蓄地給邊嵐提了個醒。只是邊嵐正沉浸在又大賺了一筆的快樂中,自然想不了那麼深遠。而陳諾雖然能力很強,但在邊嵐眼裡也只是個能爲她賺錢的拳手罷了,正所謂人微言輕,邊嵐也不會把他的提醒真正當一回事。
而讓陳諾說出真相,那自然也是不可能的事情,畢竟這是絕密計劃。所以,陳諾也只能點到爲止,任由她自己去把握命運了。
“快到馬家坪了,你送我回賓館吧。”陳諾說道。
這一回來,陳諾還是住在以前的那個賓館裡,房間他也沒退,花花和喇叭還在那裡。
“不行,我怕有人在決賽前害你,今晚我給你另外安排了一個地方。”邊嵐笑道。
“哦,那也好。”陳諾有些意外地點了點頭,然後看了看窗外。
今晚的場面極大,十多輛黑色轎車圍在邊嵐的房車旁邊,裡面全是邊嵐叫來的保鏢和拳手,就像一個車隊。
在這鐵桶般的保護中,車隊直接開到了馬家坪拳場,陳諾在一間寬敞而舒適的房間裡睡下,一夜無夢。
第二天早上,陳諾剛醒來,就接到了林子喧的電話。
“陳哥,怎麼樣了?”林子喧心急火燎地問道。
“打贏了,今晚決賽。”陳諾揉了揉眼睛,笑道。
“我不是問拳賽結果,是問我爸媽的下落!陳哥,你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一直怪怪的,你到底查到他們的下落沒有?”林子喧焦急地說道。
陳諾沉默了好一陣,才答道:“暫時還沒查到,不過你放心,很快就會有下落了。我爭取在半個月時間內把他們接回金沙市,讓你們團圓。”
“太好了。”林子喧幾乎喜極而泣。
“你安心呆在金沙市,不要來玉海市,否則會壞了我的大事。”陳諾不放心地叮囑道。
“放心,我會照做的,我在這裡等你的好消息!”林子喧高興地說道。
掛斷電話之後,陳諾望着天花板,微微地嘆了一口氣。
對於林子喧的父親林霆、母親段晴書的下落,陳諾在恢復錢火越記憶的時候,便已經知道了,卻沒有多少把握能把他們救出來。尤其是段晴書,陳諾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只知道她和錢火越的母親王霏被關在一起。
當錢火越2030年春節在基地裡進行恢復治療時,意外地見到了林子喧的父親林霆。錢火越和他很熟,卻不知他爲何要被捲進神龍集團的這些事裡來,大驚之下,找了個機會私下裡向他詢問情況,這才得知真相。
林霆是一個科學家,在飛碟和時空機器等方面有很深的造詣,以前在不明真相的情況下爲神龍集團研究飛碟。而龍王爲了控制住林霆,給他妻子段晴書安排了一份工作,竟是在神龍集團裡負責黑道方面的事情。段晴書貪圖高薪,接下了這份工作,成了黑道上的風雲人物。但後來林霆漸漸發現了龍王的賣國行爲,於是找藉口離開,而段晴書也在隨後的一次衝突事件中,玩假死脫離了神龍集團,和丈夫跑到金沙市隱姓埋名,當了個家庭主婦。
但龍王手眼通天,一年前終於找到了林霆和段晴書,以種種手段威脅他們回到神龍集團繼續賣命,於是林霆和段晴書只得不告而別,讓兒子林子喧從此陷入了瘋狂的尋找父母之旅。
之後,龍王把段晴書和王霏軟禁在一起,以讓林霆死心塌地地繼續研究飛碟開發工作,不敢再次逃跑。當何博士被炸死之後,林霆就成了主持這個項目的副負責人,但他外表風光,內心卻十分鬱悶,一方面是不喜歡這種爲賣國者賣命的工作,另一方面是時刻擔憂着妻子和兒子的安危……
錢火越有些同情林霆,但也愛莫能助,只得安心療養,恢復自己的能力。而在他因爲瘋魔拳而再次發飈逃離基地後,就再也沒見到過林霆,想必他現在還在基地工作。至於段晴書和王霏被關在哪裡,就不得而知了。
陳諾還從凌慕口中知道了另外一件事,林子喧曾收到的那封郵件,就是凌慕發給林子喧的。凌慕也有些同情林霆的遭遇,既想幫林霆一把,同時也想試探陳諾的反應,還想讓神龍集團缺失掉林霆這個關鍵的技術人物,以破壞龍王的計劃。在這一石三鳥的考慮下,凌慕抱着試一試的想法,匿名用郵件給林子喧發了那張圖,藉着尾生抱柱的故事,用“承諾”暗示要林子喧去找陳諾幫忙。
關於承諾和陳諾同音這一點,陳諾和林子喧他們倒是沒有猜錯,只是全然想不到這個人會是凌慕。
而之後陳諾爲了打拳賺錢,陰差陽錯之下來到了玉海市,最終接觸到了神龍集團,並奇蹟般地恢復了記憶,這種效果,倒也是凌慕發郵件時萬萬沒想到的……
陳諾躺在牀上,啓動了錢火越的記憶,搜尋着王霏的那些片斷,然後百感交集。
王霏是一個命運坎坷的女人,但對錢火越則是十分慈愛,一直努力賺錢撫養着兒子,爲此在玉海市的乾洗店打過工,結果無意中被龍王遇到了錢火越,發現了他身上的特異之處。
神龍集團一直在利用當地的軍方,所以龍王也一直有一個部隊的身份和證件,於是龍王便以招收特種兵爲由,說讓錢火越去考試參軍。王霏認爲兒子能當上特種兵就能混個好點的工作,於是滿心歡喜地把錢火越送走,卻沒想到錢火越被改造了身體,成爲異能高手,而災難也隨之而來。
錢火越出頭之日,便是王霏被龍王軟禁之時。
這個可憐的女人,現在或許正在某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和段晴書一起受着罪……
禍福禍福,禍中有福,福中藏禍,福禍相依!邊嵐在拳場上賺錢是這樣,而王霏和錢火越的經歷,也充分地證實了這一點。
不管付出什麼代價,都一定要把王霏給救出來!
馬上就要到清算的時候了,龍王,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陳諾捏着拳頭,在心中暗暗發誓。
儘管錢火越算是害他出了車禍的兇手,但畢竟是無心之舉。而且從肉身上來說,王霏畢竟算是他的母親,他絕不能見死不救。
在這一點上,陳諾從沒有動搖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