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無雙的聲音,陳諾不知該如何形容,很有幾分老牌歌星王菲的味道,清澈、透明、空靈、純淨,猶如天籟中悠悠傳來的天使的吟唱,令他頓時如墜世外桃源中。
路旁排成長隊的汽車裡,車窗忽然依次地打開了,司機們驚訝地探出頭來,看着在自行車上快樂歌唱的聶無雙,眼神裡露出了驚歎,甚至是崇拜和癡迷。
路旁正在行走的行人,停下了步伐。正在幹活的工人,也停止了勞作。
他們都癡癡地看着這個一身淡黃色運動衫的高個女孩,靜靜地聽着她快樂的歌聲。
這一刻,聶無雙又重新成爲世界的焦點。
被叫來鬥了回狗之後,這樣一個奇蹟般的女孩,就真的屬於我了嗎?陳諾的心中,忽然掠過了滿滿的幸福,還有些做夢般的恍惚。
蝴蝶飛呀,就象童年在風裡跑……
在這樣的歌聲中,聶無雙彷彿真的回到了童年無憂無慮的時光裡,快樂地踩着單車,唱着歌兒,在衆人驚豔的目光裡,昂着頭騎出了農場。
“這下可玩瘋了……”陳諾撓了撓頭,笑道。
“小姐很久沒這麼高興過了……”車架後的聶忠低聲地答道。
是啊,一個豪門千金,在馬路上騎單車,肆無忌憚地大聲唱歌,恐怕是隻能在夢中乾的事吧。
她其實挺可憐……當兩個男人的目光落在聶無雙的背影上,心裡都掠過了相同的感慨。
當兩部自行車離開農場,在郊區公路上奔馳了五公里後,聶無雙忽然停了下來。
“騎不動了吧?看你還逞強!”陳諾也停下了車子,笑道,“讓聶忠騎吧,你坐我後面來。”
聶無雙默不作聲地和聶忠交換了車子,側坐在了陳諾的車架上。她緊緊地摟住陳諾的腰,把頭埋在他的背上,蹭了兩下,找了個最舒適的位置,然後一動不動了。
“她怎麼了?”陳諾一邊騎車,一邊對着聶忠使了個眼色。
“小姐睡着了……昨晚她一晚沒睡,估計是困了。”聶忠苦笑道。
“啊?那她會掉下來的!”陳諾頓時有些緊張了。
他想了一想,抽出左手,同時抓住了聶無雙的兩隻小手,只用右手把着車龍頭,繼續騎着。
“要不我找根繩子,把她捆在你身上?”聶忠看了看酣睡着的聶無雙,猶豫了一下,說道。
“不用了,這樣就行了。”聶無雙忽然說道。
“小姐,你沒睡着啊?”聶忠似乎被嚇了一跳。
“陳諾,你別抓着我,我不會睡着的。你騎快一點,趕緊回去。”聶無雙閉着眼睛說道。
“嗯。”陳諾應了一聲,踩得快了一些,然後看了看聶忠,皺了皺眉。
聶忠一邊騎着,一邊不時回頭看看後面,神情略有些緊張。
“後面有什麼?”陳諾起了疑心,也回頭看了看。
路面很平靜,遠處只有一輛黑色的汽車,遠遠地跟在後面。
“這臺車,一直跟着我們。”聶忠見瞞不住了,只得說道。
“難道想來個車禍?還真無法無天了!”陳諾哈哈一笑,心裡卻滿是詫異和憤怒。
按理說,他和聶無雙鬧了這番動靜出來,就算是聶子木真想對他下手,也總得找到恰當的時機和地點,不可能在他剛剛離開農場時就動手,也不可能在他和聶無雙一起時下手。如果聶子木果真敢這麼做,便說明他無法無天到了極點,還非得給他個教訓才行!
難怪聶無雙會忽然不騎車了,原來是想給自己當肉盾!可自己一個男子漢大丈夫,如果要一個女人來保護,那還象什麼話?
“沒事,不用管它。我在車上,你儘管放心地騎。”聶無雙依然閉着眼睛,緊緊地摟着陳諾的腰。
“難道我還要你來保護我?”陳諾冷笑一聲,捏了下剎車,把自行車停了下來。
“不,你別惹事!”聶無雙頓時驚慌起來,跳下車,抓住了陳諾的手臂。
陳諾輕輕推開聶無雙,從錢包裡取出了十多枚硬幣,快步地往回跑去。
聶忠見狀,趕緊跳下車,警惕地攔在了聶無雙的身前,把她帶到了路旁。
就在這時,後面那輛車忽然加速跟了過來,一個青年把半個身子從駕駛室裡探了出來,向着陳諾連連揮手,叫道:“陳諾,是我!”
“彭劍鋒?你跟着我們幹什麼?”陳諾停住了步伐,哭笑不得地問道。
車裡沒別的人,只有彭劍鋒,但陳諾還是沒放鬆警惕,腿上蓄勁,隨時準備高高躍起。
“我在觀察你騎自行車的水平,看你能騎多遠……過兩個月會有場全國山地車比賽,我覺得你可以考慮參加一下。”彭劍鋒把車停在了陳諾身旁,打開車門走了出來。
“你還想當我的經紀人?”陳諾揚了揚眉。
“當然,我們說好的嘛。”彭劍鋒呵呵一笑。
“你不怕聶無雙的爸爸?”陳諾皺了皺眉。
“我和他們不一樣,我乾的本來就是經紀人,專門發掘人才的,這不能算是給你提供特殊幫助。”彭劍鋒一邊說着,一邊對着聶無雙揮了揮手,狀極輕鬆。
聶無雙和聶忠見是熟人,也鬆了口氣,往這邊走了過來。
“是嗎?”陳諾有些疑惑地問道,“那剛纔在天台上,你怎麼不等我?”
別的人也就罷了,但何韻是自己的僱主,彭劍鋒要當自己的經紀人,都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和自己接觸的。想起何韻和彭劍鋒都溜得那麼快,陳諾就覺得他們不夠義氣。
“我找這個彭老闆去了。”彭劍鋒聳了聳肩,從懷裡掏出一張名片,說道,“我想趁他在得知消息之前,把請你當保鏢的事給落實一下,把合同給簽下來,結果……他已經聽到了風聲。”
“所以就黃了,我的千萬年薪也沒了,對嗎?”陳諾苦笑道。
“是啊,誰敢請聶總的未來女婿去當保鏢,爲他擋刀子、擋子彈?”彭劍鋒無奈地說道,“彭老闆的話倒是說得漂亮,但事情已經沒有商量餘地了。”
“那你介紹一下聶忠去,怎麼樣?”陳諾指了指走過來的聶忠,說道,“他身手很不錯的,不會比我差。”
“我哪也不去,我就跟着小姐,小姐去哪我就去哪。”還沒等彭劍鋒答話,聶忠又象個錄音機一樣,機械地重複起了天台上說過的那些話。
“陳諾,上車,我想睡一覺。”聶無雙也不理聶忠,直接拉開車門,鑽了進去。
陳諾也鑽進了後座,想摟着聶無雙讓她好好睡一覺,聶無雙卻害羞地推開了他,抓了兩個靠枕,蜷着身子睡了起來。
聶忠想了想,又去把那兩輛自行車騎了過來,勉強塞進了車尾箱裡。
尾箱門大開着,卻是再也關不上了。
“車得留着,給小姐作個紀念。”聶忠黑着臉,對着滿臉詫異的彭劍鋒解釋道。
陳諾卻知道,聶忠大約是覺得從現在起就要節約每一塊錢了,包括這兩輛破車。看來他很懂得生存變化之道,知道到什麼山上唱什麼歌。
“聶忠,你這個名字真沒叫錯,你確實很忠心。”在飛馳而去的汽車內,陳諾感慨道。
“我這個名字,就是我被辭退的原因……”聶忠摘下了墨鏡,苦着臉答道。
“爲什麼?”陳諾和彭劍鋒都詫異地問道。
“你們不覺得……聶忠和聶總,讀起來有點相象嗎?”聶忠嘿嘿一笑,說道,“如果我去聶總身邊當保鏢,別人叫聶總的時候,誰知道是叫他還是叫我?”
“噗哧……”聶無雙忽然笑出聲來,她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副駕駛位上的聶忠,笑道,“聶忠,你離開了聶家,倒風趣起來了,不再是一副呆瓜樣了……”
聶忠回頭看了看聶無雙,嘿嘿一笑,眼神果然有些呆滯。
“又有些呆了,把墨鏡戴上!”聶無雙撇了撇嘴,繼續閉眼睡覺。
聶忠趕緊重新戴上了墨鏡,不再說話,警惕地看着前方的路面,還有後視鏡裡的情況,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陳諾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心底卻涌起了些疑惑。
當聶忠摘下墨鏡時,眼神很有些奇特,他的眼珠轉得很慢,看似呆滯,卻帶着一些漠然和冷酷,即使是笑起來的時候也不例外。
大約就是因爲這個原因,聶無雙纔會覺得他呆,讓他一直戴着墨鏡,以免給她丟人。
但陳諾相信,這是一雙經歷過無數生死的眼睛,眼神纔會這麼獨特。就象鯊魚的眼睛,看似呆滯,卻能讓人見了就腿軟發抖。
聶無雙已經真的熟睡起來,發出了微微的鼻息。
陳諾卻倦意全無,一直在琢磨着這個叫聶忠的男人。
他被聶子木辭退後,卻不要酬勞,繼續給聶無雙當保鏢,天下有這麼傻的人嗎?
他到底是什麼人?他到底想幹什麼?
他會不會……是聶子木安插在自己身邊的一把尖刀,一個臥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