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晴與西蒙通話時，中國這邊已經是10月28日的週二中午。
結束與自家老闆的視頻通話，時間也來到正午。
陳晴離開可園內的書樓，返回西側內宅，任景兮恰好趕到，被江山舞帶着來到餐廳，神情明顯有些忐忑的模樣。
兩人一起坐下，陳晴才笑着說道：“放心吧，不在，都去中戲上課了。”
任景兮表情明顯一鬆，又忍不住問道：“五菱……也要上課？”
“是啊，她正在旁聽一些編劇課程，”陳晴語氣裡帶着調侃：“打算和你一樣，當女強人。”
任景兮有些不好意思。
如果有莫五菱那樣的家世，她哪裡想要當這個女強人，留在大學裡任教，繼續自己的愛好偶爾寫寫文章，找個不錯的男人，結婚，生子，幸福安穩，這纔是她早些年考慮過的未來。
現在，當然沒有任何後悔，只是，對於失去的理想，每個人內心多多少少都會有些遺憾。
稍稍轉移話題，任景兮又道：“下面，我剛剛過來，可真大。”
陳晴笑盈盈點頭：“是啊。”
任景兮覺得陳晴笑容有些邪惡，沒敢在多說。
陳晴主動問道：“前些天去臺灣玩的怎麼樣？”
“還好啊，看了看他們的影視產業。”
“嗯？”
“電視倒是還行，而且值得我們學習的東西很多。電影方面，已經完全被好萊塢佔據了，我不太明白，臺灣那邊爲什麼不做限制？”
陳晴笑道：“傳統啊。”
“什麼？”
“上週看到新臺幣主動棄守產生的想法，”陳晴道：“我軍一撤千里，敵人追之不及。”
任景兮當然知道這個梗，跟着笑起來。
江山舞等兩人對話間隙說了下午餐的事情，任景兮要了和陳晴同樣的一份，隨後從自己隨身攜帶的挎包裡掏出一份文件遞給陳晴：“材料我看過了，坦白說，有些亂來。”
陳晴接過眼前被裝訂過的A4紙冊子，翻開，稍微翻了下，就能看到上面紅色娟秀字體做出的批註。
這是《天龍八部》團隊昨天送到陳晴這裡的一份預算方案。
陳晴可沒時間看，想到某個在《還珠格格》製作過程中摳到天怒人怨的女製片，直接就讓人給任景兮送了過去，讓她幫忙審覈一下。
簡單翻過，陳晴開始從頭細看，一邊問道：“具體問題在哪？”
“全是問題啊，場租、道具還有演員片酬，報價都很高，”任景兮說着，見陳晴稍稍古怪地望向自己，知道她聯想到什麼，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解釋道：“哪怕不是以我的標準，也明顯太高了，場租或道具方面，或許還說得過去，我知道這是西蒙給出了很大一筆預算計劃製作的特別項目，但演員方面，特別是一些港臺演員，其中一個配角，他在香港拍電視劇，最多2000港幣一集，這次直接報價10000港幣，翻了五倍，還有那邊的幕後，報價也很離譜，如果是因爲項目要求高，拍攝週期長，內地這邊的演員，其中一些還是原價。總之，晴姐，你自己判斷。”
陳晴微微點頭，剛剛和任景兮調侃的嬉笑表情一掃而空，認真地一頁頁翻看。
旁邊任景兮頓了頓，還是忍不住又道：“晴姐，我知道內地這邊對港臺……總是有些額外照顧，但現在，特別是香港，電影產業崩潰，影視從業人員大量失業，很多能找到工作就已經是幸運，我們這邊，我覺得，完全沒必要給優待。《還珠格格》那幾位臺灣演員拿的就是和內地一樣的主演片酬。”
陳晴又是微微點了點頭。
任景兮不清楚陳晴的心思，也就不再多說，默默端起面前的一杯茶開始啜飲。
片刻後，陳晴翻完手中的材料，稍微考慮了一會兒，看向任景兮：“景兮，接下來，你去《天龍八部》擔任製片吧，我會和老闆說一下，你主管預算這一塊。”
任景兮有些驚訝，下意識拒絕：“晴姐，我還要做《仙劍奇俠傳》。”
其實也是不想摻和。
任景兮又不傻，這樣的合作項目，或許，她剛剛就已經說錯話了。
陳晴放下手中的材料，說道：“就這麼定了，很多製片人都是同時兼顧一堆項目的，更何況你還成立了公司，不可能一次只做一部。而且，這部劇老闆的期待很高，你也不想讓他失望吧？”
任景兮不想讓某人失望，但自己也不想蹚渾水啊。
陳晴很快看出了她的顧忌，笑着道：“放心，我給你撐腰，還有老闆，我知道老闆的態度，你那些擔心是多餘的，沒有誰想要優待誰，如果他們覺得自己比別人貴，那就讓他們全部滾蛋。”
任景兮苦着臉，稍微猶豫，說道：“晴姐，還是要考慮一下，那個，影響的，香港纔剛剛回歸。”
陳晴嘴角勾起一個有些冷的弧度：“那就更要立規矩了。”
任景兮乾脆不再說話。
既然陳晴這麼決定，如果在加上某人的同意，那，她就去當一個監管財務的小小製片人，無論如何，天塌了，有個兒高的頂着。
兩女都不是拖泥帶水的那種人，做出決定，也便開始繼續起來。
任景兮說起自己的一個想法：“我覺得，晴姐，內地一點都不缺人才，只是缺一些思路和理念，既然……我在想，我們是不是可以招聘一些相關領域的年輕人，特別是幕後，然後跟着去學，組建我們自己的班底？”
陳晴點頭道：“既然給了你權力，想到什麼，你都可以去做。”不過，陳晴很快又笑着補充：“不許因私廢公，把那些人全都裝到你自己公司裡去。”
任景兮確實有這個想法，如果陳晴不說，她肯定儘可能這麼做。
畢竟小門小戶，生活不易呀。
現在，陳晴都發話了，她也只能退上一步，計劃和錦書傳媒分享。
江山舞姐妹很快把午餐端上來，主食是樣式清淡的蕎麥冷麪，配一碟白煮雞肉，一份涼拌蔬菜和一碟清炒蘑菇。
分餐。
各樣都是很少的量，以兩女都不算小鳥胃的食量，全部吃完，大概也只有七分飽。
任景兮還沒有陳晴那麼精緻，感覺有些吃不飽，卻也沒敢提意見。
要不然，沒跑的，肯定會被數落。
兩女一邊用餐一邊繼續聊，大概談的差不多，陳晴才又說起另外一件事：“錦書正在構建海外發行網絡，這件事你知道吧？”
任景兮點頭。
陳晴道：“老闆上次說過之後，錦書最近已經和香港、臺灣等地初步搭上了線，第一個項目是《康熙微服私訪記》，你這邊，下午去錦書，也籤一份代理授權協議。”
任景兮有些小小不情願，卻也知曉這是某個男人的安排，再次答應。
兩人正聊着，江原馳進門，湊在陳晴耳邊說了句什麼。
陳晴不動聲色地點頭：“讓她進來吧。”
任景兮本來不覺什麼，偶然擡頭打量了下陳晴表情，雖然似乎沒什麼破綻，但她還是本能地感到危險，可惜，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做什麼，莫五菱就已經進門。
閨蜜再相見。
任景兮直接呆住，她來時爲了躲莫五菱，都不敢走地上，還自嘲自己像只小耗子來着。
而且，剛剛，誰說那誰誰不在的，我能罵髒話嗎？
莫五菱本來也是呆住，只是，見任景兮微微張開的嘴巴里塞着一口幾乎要掉出來的麪條，身子一動不動，還眼淚汪汪的模樣，頓時又覺得好笑。
見到自己……真有必要那麼心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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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弱我強，莫五菱見任景兮如此，莫名也更多了幾分底氣，不等還在看熱鬧的陳晴說什麼就自己進門，儘量讓自己若無其事道：“景兮，你也在啊。”
任景兮這才反應過來，合上嘴巴，想要快速把食物吞進去，結果因爲太急嗆住，連忙躬身到另一邊捂住嘴。
剛剛立在旁邊的江山舞和恰好沒有離開的江原馳一起上前，送紙巾的送紙巾，遞水的遞水，終於讓任景兮從尷尬中解脫出來，最後用紙巾擦了擦嘴角，任景兮這纔看向還站在餐桌前打量自己的莫五菱，機械地點了點腦袋，目光裡帶着些尋求寬恕的討好。
莫五菱其實也尷尬到不行，而且，見陳晴笑盈盈看熱鬧的模樣，也知道她是故意。如果自己知道任景兮在這裡，肯定不會過來。因此很快開口說正事，內心也下意識埋怨某個妮子，事情怎麼那麼多。
“陳姐，是莫莫那邊，她晚上想要邀請同學過來聚餐，可以嗎？”
陳晴很好說話，點頭答應，又朝旁邊示意：“坐吧，吃了沒，一起？”
莫五菱當然不會繼續待下去讓陳晴看熱鬧，見陳晴答應，道了聲再見就向外走去，不過，出門跨過門檻時因爲不注意的那明顯一下小踉蹌，還是證明了她內心遠沒有表面那麼淡定。
尷尬呀！
等莫五菱落荒而逃，陳晴才一臉無辜地看向任景兮：“我不知道她回來了呀。”
任景兮無語地望着陳晴，心說我知道你是壞女人，百分之百，不用否認。
陳晴見任景兮不說話，又稍稍正經了些，說道：“其實，事情就是這樣，不見面隔閡只會越來越深，見到了，反而就會覺得沒那麼嚴重了。你看，剛剛五菱還主動和你打招呼呢。”
任景兮剛纔腦袋嗡嗡的，都不記得發生了什麼，陳晴這麼一說，她也纔回過神來，剛剛，莫五菱好像確實和她打招呼了。
陳晴又道：“所以，以後我多安排你們見幾面，慢慢就和解了。”
任景兮下意識搖頭。
就算要見，也不能讓你安排啊，我又不傻。
小小的插曲過後，午餐很快結束。
陳晴也沒有拖泥帶水，吃過飯就帶着任景兮趕往錦書總部。
進入錦書總部的一間辦公室，提前得到通知的錦書傳媒總裁吳山霖，錦書電視製作公司總裁施計合以及《天龍八部》的總製片人張大鬍子等人都已經等在這裡。
陳晴冷着臉一言不發地來到會議桌首位坐下，一把將手中的那份材料摔在會議桌上，伴着紙張迎風的嘩嘩聲，材料從五米長的會議桌一頭一直飛到另一頭，目光在都是被嚇了一跳下意識有些戰兢的衆人身上掃過一圈，說道：“老闆給你們那麼多錢來做這個項目，是讓你們按照電影級的水準追求極致。如果誰覺得錢太多不知道怎麼花，只會把各種成本翻倍堆疊，那就趁早滾蛋。”
衆人一時都不敢說話。
僵持片刻，吳山霖看了眼張大鬍子，示意老張你先上。
陳晴剛剛一說，張大鬍子其實就明白問題出在哪裡。只是，雖說在某人欽點下掛名了總製片，但，看看這個項目的各個合作方，央視，香港無線，還有錦書傳媒，這三方面，哪一個是好相與的？
他當然想做好，但，他也不可能爲了一個項目，去得罪一堆人啊。
那以後還混不混？
就像現在，看，被推出來當椽子了吧？
但還不能不當。
好在，稍稍醞釀了一番的張大鬍子正心情壯烈地想要開口，陳晴已經打斷，朝任景兮示意，等同樣被嚇了一跳的任景兮走上前，陳晴直接道：“項目預算全部推倒重做，這件事接下來由景兮負責，你們有意見嗎？”
張大鬍子幾乎要立刻舉雙手雙腳贊成。
某個姑娘圈子裡都是知道的，早前製作《還珠格格》的過程中，張大鬍子還接到過對方的請託，幫忙聯絡京城這邊的一個取景地。
事後打聽，嘖，背景通天，通天啊。
這姑娘來管預算，誰再不滿，找那個誰誰誰誰誰誰去，只要你們敢。他自己恰好被解放出來，只需要把項目做好就行。畢竟這個項目，張大鬍子是真的想做好，而且，哪怕預算多到讓人眼饞，他也根本沒有任何從中撈油水的打算，傻子才爲了點眼前小利枉顧前程。
眼看衆人一起點頭，陳晴又繼續道：“還有，港臺那邊的一些臺前幕後，我們這裡不會給任何優待，這是我說的，如果有人覺得自己比別人值錢，那就讓他們端着，哪裡稀罕去哪裡，錦書不伺候。”
這次，吳山霖幾人對視一眼，想說什麼，到底還是沒開口。
陳晴乾脆利落地交代完，最後朝任景兮示意了下：“剩下的你們自己聊吧，好好討論一下接下來該怎麼做，如果搞砸了，你也滾蛋。”
任景兮沒想到陳晴短短几分鐘就解決了這件事，凌厲到讓她都有些怕怕，聞言縮了縮脖子，又連忙點頭。
陳晴隨即也不再廢話，向外走去。
大家又跟着起身，即使陳晴說不用送，還是堅持着一直把某個姑奶奶送出錦書總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