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援手

繁城的地下城,自然有繁城特有的特色,雖然沒有地上世界的四季花滿城,但春季和夏季,不見天日的地下,卻也會開出動人的花兒。

尤其是夏天,隨着醍醐棠的盛開,繁城的地下,也會開出這種花的變種——無痕。儘管同屬海棠,但變種終歸是變種,無論是長相還是功用,都和醍醐棠有了很大不同。

它沒有醉人的花香,也沒有了祛暑提神的功用,生於陰暗潮溼下水道邊緣的無痕,和人們對地下的認識有一定程度的相近。草經有述:夏開花,無異味,生於腐水潮溼處,葉分五瓣,莖居中,若星拱月。葉似柳,其上有齒,花若嬰兒拳,遍體墨色。其芯可入藥,補腎養氣,興牀地之術,男女皆可用,兌酒沖服更具奇效。

這座城市裡的每一個人都對無痕耳熟能詳,這是所有地下城市裡唯一能開花的植物,是上天饋贈。

只可惜,越來越多的地上人對這種花的藥性感興趣,人類的偏愛對它來說,是最大的災難,如今想在河邊看到這樣黝黑的花兒,已經不太可能。

也就只有順着河邊做清理的工人偶爾能夠發現這樣一株兩株,但只要一經發現,立刻就會被摘取。雖然大家把這花兒看作是這裡的吉祥物,但只要能換錢的東西,即便是命都有人願意交換,何況是幾株長在路邊的野花呢?

“對這東西,我不感興趣,”對於強崽自認爲別人感興趣的一番說辭,莫知鴻很不耐煩,插個空開口道:“我只是希望知道爲什麼有那麼多人往地下來,他們去幹什麼呢?”

“去看殺人,”強崽冷冷道:“你沒發現結伴而去的,是男的居多嗎?”

“殺人?”莫知鴻一驚,問道:“不是法律不允許這樣做嗎?”

“法律!”強崽冷哼一聲道:“是地上的法律吧?我在地下從來沒有聽過有這一條,這裡能掙錢的,都是合法的,唯一的法律就是不能騷擾侵害在此遊玩的遊客的人身權利。”

這裡的殺人,是地上拳擊賽的轉型,是地下城的掌控者想出來的一個吸引遊客的歪主意之一,是利用人與人之間的生死搏鬥,來吸引遊客觀賞的盈利項目。

這樣血腥的場面受到不少在地上過着壓抑生活的人的一致好評,血肉橫飛的殺場讓他們深感刺激。

“怎麼你對這個也感興趣?”強崽向莫知鴻問道:“以你的本事,完全沒必要看別人動手,自己動手在上面做件把這樣的事,只要不是在龍騎警面前動手,絕對沒有什麼大問題。”

“去看吧,去看吧!”貓王一聽是這種事情,頓時改變了主意,慫恿莫知鴻道:“你需要這樣的經驗,要不然,第一次見這樣血肉橫飛的場面時,會手軟的,說不定那一下手軟,就會要了你的命。”

“我不需要這樣的經歷。”莫知鴻只將話對貓王說了一半:這樣的經歷我有過太多太多,現在就連回憶都不願有。

莫知鴻轉頭對着強崽道:“我不感興趣,如你所說,這樣的事,我自己就可以做。”

“那我們去哪?”強崽很高興莫知鴻能這樣回答。

“我很遺憾,”貓王鬱悶貼着莫知鴻的脖子,把想法傳了過來:“爲什麼我想去做的,往往你都不想去呢?”

“送我出去吧,”莫知鴻道:“轉了幾圈,我開始不認識這裡的路了。”

一路無語,只有貓王的聒噪不時傳進腦袋,擋也擋不了。好在在趙家最少還有一頓美味在等待,老鼠並沒有抱怨得太過厲害,繞是如此,到了出口,莫知鴻也沒有了剛拿到黑卡時的好心情了。

出口的通道一如來時那麼人山人海,攢動的人頭預示着今天這門票收入又是一個高點,到了地頭,強崽指指出去的通道,向莫知鴻問道:“我想我的希望應該是落空了吧?”

“我並沒有讓你履行導遊的義務,那自然是沒有酬勞的。”莫知鴻笑笑道:“再給你個實話,即便是你履行了,我也不會答應你的。”

如預料中一樣,強崽並沒有生氣,也坦然笑笑道:“那我就不送了,外面的世界,不屬於我。”

“你若想出去,也不是什麼難事吧?”莫知鴻反問道:“你給我的感覺,遠遠要比那個叫做刀疤的要強。”

“讓開!”一聲大喝由遠及近,騷亂的人羣也呈一條直線向這邊延伸,莫知鴻能看見一個披着黑色風衣的人影擊開路人朝這邊飛撲過來,身後幾條亂流向着那人影越撲越近。

領先的那道人影顯然更不習慣於在人羣中穿行,在被後面追擊的人逼急了之後,抽出了藏在身後的一刃月牙型短刀,直接在人羣中揮砍開來。

血花飛濺,人羣驚呼不斷,這樣血腥而武斷的方式簡單的分開了原本擠成一堆的人羣,而後面的追兵也因爲混亂的人羣減速不少。這樣的情景看得莫知鴻眉頭一皺,拔槍在手,就要往逐漸靠過來的黑衣人那方向迎過去。

貓王沒事起鬨道:“多管閒事了哦,多管閒事了哦。”

身邊強崽一個伸手拉住莫知鴻道:“閒事莫管!”

莫知鴻一甩開他手道:“這就是你們這地下世界不傷害遊客的規矩?爲什麼不能管?”

“我認識後面追的人”強崽又一次拉住莫知鴻手急忙哀求道:“那人後面跟着的是鬥獸場的打手,能找個機會逃出來不容易,都已經逃到這裡口了,就放他一條生路吧!”

“鬥獸場!”莫知鴻腦子一轉,便明白了這所謂的鬥獸場就是那人與人搏鬥的場所,心下猶豫,插槍回套後,也就沒有衝了上去。

雖然沒有衝上去,但黑衣人過來的速度卻也不慢,揮砍之間,已然衝到了莫知鴻面前,見他沒有躲閃在一邊讓開道路,擡手就是一刀直劈了下來。

莫知鴻眉頭一皺,還是準備擡手迎上去。貓王在及時關頭用力一擰莫知鴻脖子道:“看清刀勢,快讓。”

莫知鴻在提醒之下,再仔細看看那迎面砍來的月牙刃。刀並不是順着身體直接砍下的,而是在身前大約兩指處揮了下來。見莫知鴻還是沒有動作,揮下刀子的黑衣人合身衝上,刀刃換成了側面,側推在莫知鴻肋上,要把他推向一邊。

這樣一個小小的善意,卻是幫了黑衣人自己。

莫知鴻哪是前面那些毫無本事的遊客,儘管對他敵意盡去,可就想靠一個刀身就把莫知鴻推在一邊,卻也並不現實,遞在莫知鴻肋上的刀背被莫知鴻擡手一夾夾在了內壁動彈不得,整個人也被莫知鴻這樣的輕鬆反擊給截停了下來。

後面的追兵速度也不慢,只是這樣的一個小停頓,就已經迫近了不少,把一邊幹看着不知道怎麼辦的強崽急得不行。

“別避我下殺手,我只是想出去。”黑衣人被這預料之外的一次反擊激怒,奮力反轉刀身想將刀子抽出。

莫知鴻突然一鬆手,將整個身子做了一個360度旋轉,黑衣人就着自己的力道往前衝去,僅僅衝出半個身子,莫知鴻伸手勾住黑衣人的後背,兩手一隻抓衣領,一隻抓腰帶,把黑衣人騰空提了起來,在他耳邊輕聲道:“送你一程!”

向着出口方向一甩,黑衣人衝衆人頭頂飛了出去,又落在了前方的人堆中,引起一陣驚呼。落地後,黑衣人反應也相當迅速,沒做停頓,月牙刃開道,一路劈削了出去,莫知鴻這才發現,原來黑衣人造成的傷害,其實都是因爲混亂的人羣把傷者擠到了刀口上造成的。

只來得及衝着強崽一笑,後面的追兵就在莫知鴻面前停下了幾個。追兵靠近以後,莫知鴻才能看清楚,原來後面的幾個的裝束都很統一,全是身着紅色衣褲。雖說隔得太遠,看起來就像黑色一樣,可耐不住真正在地下常住的人觀察,難怪強崽一眼就辨認出來。

“閣下什麼意思,”鬥獸場的人氣喘吁吁,卻也是怒火中燒,明明被一擋之後就要追上的人,被眼前這人一丟,又隔開了老遠,況且出口臨近,眼見是要空手而回了:“請不要以爲自己有遊客身份就可以爲所欲爲。”

見到對方這樣憤怒卻還不失禮數,莫知鴻總算能明白地下這條唯一的規則到底是多麼具有威懾力了。

悠然和憤怒的打手對視一眼,莫知鴻睜着眼睛說瞎話道:“我沒幹什麼啊,那個黑衣人到了我這裡突然飛了起來,把我都嚇壞了。”

莫知鴻裝出驚恐未定的樣子,做得有模有樣,在一旁看着兩人對話的強崽“噗哧”一聲笑出了聲音。

這睜着眼睛說白話的本事太過高超,若是不在場的人看了,絕對相信。只可惜當時莫知鴻的動作實在太大,光是靠高超的說謊表演能力已然是無法矇混過關了。

幾個身着紅衣的人圍着莫知鴻站成一圈,驚魂未定的衆人也再沒有了諸如抱怨之類的言語反抗,給看上去要出事的這幾個人讓出了老大一個空位,自覺地繞着邊走。

混亂結束後,真正受傷的確實沒見到幾個,除了有衝在最前面的那個黑衣人月刃造成的傷害外,最典型的受傷就是被擠在欄杆上的人壓上了骨頭,或者是掉下了水。

所有受刀傷的,均能發出強健有力的**,一個喊得比一個高,看上去沒什麼大礙,從間接上證明了這個想衝出去的黑衣人,也不是什麼大惡之徒。

隨着跟過去追蹤的幾個紅衣人空手而回,和莫知鴻對峙的頭領人物開口發難道:“不知道閣下的妨礙出於什麼原因,但是,造成了我們空手而回這是事實,希望閣下能和我們走上一趟,去說明一下。”

“他們真客氣,”一發現混亂就又鑽進胸袋的貓王向莫知鴻笑嘻嘻道:“就憑這一點,等下要打起來,就留他們的小命。”

“我從來沒有準備殺人,”莫知鴻對貓王這樣動不動就談殺人的說話方式很是感冒:“你以後能不能不提這種處理方案?”

“能不能不去?”莫知鴻衝着那紅衣人說了句廢話。

“你說呢?”和莫知鴻對站着的紅衣人沒說話,後面幾個象徵性的撩開了衣襟,每個人腰上都彆着一把手槍。

“能不能讓他們通融一下?”莫知鴻這句話是對着強崽說的:“我不喜歡打架。”

這句話也蠻搞笑的,強崽撇撇嘴湊到兩個人跟前,對着紅衣人客套道:“炮哥,好久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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