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當你夫人的記憶完全消失的時候,也就是她的修爲完全消失的時候。不……也許不等她的記憶完全消失,她的修爲就已經消失不見了,我想沒有一個人從孃胎便開始修煉吧?如果真的有那種可能,那便已經不是天才,而是怪物了!”段竹很理所當然地解釋着,看向蘇言的眼中終於帶上幾分同情,“不過,絕情蠱的厲害可不僅僅如此,其他的可就苦了你了……”
“苦了我?”蘇言清雋的黑眸變得晦暗黑沉,緩緩問道,“爲什麼?”
剛剛他便覺得絕情蠱的威力不僅僅與此,可現在看到段竹眼中的同情,他向來平靜無波的心臟竟然漏跳了一拍。
難道他的猜測沒有錯?
他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只希望這種預感不要成真。
“因爲……絕情蠱之所以叫絕情蠱……”段竹突然停頓了一下,反問道,“你有沒有想過,爲什麼絕情蠱會叫這麼一個狗屁不通的名字,簡直一點也無法表達它的強大美妙?”
蘇言,“……”
強大?
美妙?
他的養氣功夫素來很好,忍耐住心中涌動的情緒搖頭。
他並沒有興趣在這裡猜來猜去,只想快一點知道段竹所瞭解的、關於絕情蠱的消息。
見到蘇言並沒有猜度的興趣,段竹眼中的興奮少了一些,不過也換上了一臉理解的表情,重新解釋說道,“絕情蠱,絕情……還不就是男男女女之間的那點事。絕情蠱的確能將你夫人的記憶和修爲剝奪,但並不是無藥可解……如果,你願意爲你夫人解毒的話。”
“我?”蘇言皺眉。
他對蠱蟲的研究並不深刻,可現在段竹卻說想要爲姬清解毒和他有關?
只要他願意?
絕情蠱,絕情……
蘇言清雋的黑眸倏地一沉,緊緊地盯着段竹,“我夫人中了絕情蠱,是不是對她下蠱那人的目標並不一定是她,而是……我?”
“對!”段竹眼神讚歎,“你終於想到了!”
“對我有什麼害處?”
“絕情蠱之所以有絕情這個名字,是因爲它足以讓一對深愛的人要麼生離要麼死別,不是你死就是她死,哈……總之沒有第三條路可以走。”段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完全沒有注意到蘇言越來越冷然的顏色,而是十分感嘆地說道,“你猜得很對,給你夫人下蠱那人不一定要對付的是你夫人,很有可能是你……嘖嘖,也不知道你走了什麼運,有生之年居然能接觸到這麼美妙的蠱蟲……”
蘇言將段竹的胡言亂語忽視,徑直問道,“你肯定?”
“我當然能肯定!”段竹有種被人懷疑能力的怒氣,瞪着眼睛看向蘇言冷冷諷刺了一句,“當然,如果你夫人和你同牀異夢的話,這下蠱的人便不一定針對的是你了。”
不是同牀異夢,而是她從來沒有愛過他。
現在想想,也許對姬清下蠱的人目標很有可能是拓跋烈。
“你仔細說。”蘇言皺眉。
“絕情蠱的確可以讓一個人記憶和修爲同時流失,極爲陰毒和霸道,但是也並非完全無解。並且,有一個最最簡單方便的辦法,那便是讓與中蠱之人相愛的人犧牲,在特定的時候將蠱蟲從中蠱之人身體中引導出去。”
“然後呢?”
“什麼然後?”
“那人將蠱蟲引導到自己身上之後呢?”
“那還有什麼然後?當然是死路一條了!”段竹看傻子一般地看着蘇言,驚訝地問道,“你不會真的打算爲你夫人犧牲,將蠱蟲引到自己身上吧?”
蘇言沉默。
“你知道不知道,這絕情蠱若是在你夫人身上的話,只是會讓她失去記憶和修爲,她還不至於斃命。可若是轉移到你身上之後,絕情蠱便會變成葬情蠱,比絕情蠱要可怕一萬倍!”
“哦。”蘇言淡淡應了一聲,問道,“葬情蠱有什麼可怕?”
“有什麼可怕?”段竹反問道。
他繞着蘇言走了一圈,一雙略微有些陰沉的眸子審視地看了蘇言一圈,似乎想看看他腦子裡究竟在想什麼。
很明顯,段竹已經被蘇言這清清淡淡、毫不在意的模樣所激怒。
最後,他幾乎氣極反笑地說道,“若是你中了葬情蠱,你便要犧牲你的記憶和修爲,從此變成一個廢人!並且,你將終生不能見到你夫人一面,因爲只要一見到她,你便會承受七竅流血的痛苦。而就算你不見她,每日午夜你也逃不過劇痛的糾纏,保準能讓你痛得死去活來。”
“還有呢?”
“還有!葬情蠱會讓你夫人漸漸遺忘對你的感情,甚至忘記你曾經爲她做出的犧牲。如果沒有了這些感動她、令她對你愧疚的記憶在腦海之中存在,你夫人卻仍舊一直愛你的話,你的痛苦只是一倍。若是有一日你的夫人不再愛你,你的痛苦將會變成百倍!”
“哦……”蘇言的聲音依舊清冷,甚至還淡笑了一下,雲淡風輕地點頭說道,“看來絕情蠱當真很厲害,葬情蠱更不是俗物。”
一個絕情,一個葬情。
誰能保證自己對另外一個人的愛可以勝過愛自己?不是誰都會爲愛的人犧牲自己,也不是誰都會有勇氣承受犧牲之後還要天各一方、獨自痛苦的結局。
絕情蠱可以讓一對深愛的人勞燕分飛,不是生離就是死別。
而葬情蠱呢?
它能讓一對經過絕情蠱考驗的癡心人在歲月之中消磨掉愛情,最後也許會從愛變成憎惡。
不止是修爲和記憶,它還將毀滅一個人的感情和人性。
“你現在應該不會那麼衝動,做出錯誤的選擇了吧?”段竹將蘇言臉上的淡笑看成苦笑,終於放下心來,“我就說你陣法修爲這麼厲害,醫術也高超得很,絕對不可能是一個沒腦子的人。”
他還沒有擔心過一個人,但卻擔心蘇言想不開。
“這不是沒腦子。”蘇言卻搖頭,“這是我心甘情願。”
是究竟感情深不深。
是他到底能不能甘之如飴。
不再見姬清又如何?他本就沒有資格,也沒有立場多見她哪怕一次。
承受痛苦又有什麼可怕?從小到大,他承受的非人之痛不是一兩次,可他卻還活着。
至於失去記憶和修爲……
既然總有一個人要承受這一切,那便由他來也可以。
當初在白鯊島的時候,是姬清帶着他找到了藥泉替他續命,而在他煉化夜皇殿差點魂飛魄散的時候,也是姬清鼎力相助才幫他擺脫了困境……如果沒有姬清,也許他早就死了。
更別說,他愛她。
他願意將他的一切都交給她,哪怕是性命。
再說,更重要的一點是,其實他也不僅僅是爲了姬清,還是爲了拓跋烈。他希望姬清幸福,同時也希望拓跋烈不會失去姬清。
他們兩人能幸福,比三個人都痛苦要好得多。
他向來精明冷靜,又怎麼會權衡不了這其中的利弊得失?
段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蘇言,“你……你,竟,竟然還是選擇……”
不等段竹結巴地說完,蘇言便含笑點頭,“是。”
“就這麼一個女人,值得你付出一條命嗎?”段竹眼前一黑,苦口婆心地勸道,“你可真的不要犯傻,你若是喜歡你夫人這樣的,我去幫你多蒐羅幾個,保證你能坐享齊人之福,夜夜當新郎!”
不就是長得漂亮了一點?
剛纔他要去掀那女人被子的時候,蘇言居然還攔在了他的面前,小氣兮兮地只將那女人的一隻手拿出來!
女人究竟有什麼好的?
如果蘇言死了,以後誰來和他探討醫術,誰來爲他製作陣法?
蘇言這麼天縱奇才的人物居然要爲感情犧牲自己,他想想便覺得可惜,覺得滑稽!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英雄難過美人關?
段竹很想不通。
“別人女人再好,卻不是我喜歡的那一個。”蘇言搖頭。
而他愛着的女人再不好,甚至不愛他,可是卻依舊牢牢地佔據他的心。
“那……哎!”段竹重重嘆了一口氣,“你去死吧。”
他是真的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嗯。”蘇言卻只是淡淡點頭,擡眸看向不遠處,示意段竹,“你在老地方歇着,房間自己收拾。”
“你對女人那麼癡心一片,對我就這麼糟蹋埋汰?”
居然還讓他自己收拾房間?
他可已經足足三月沒有上門拜訪了!難道不應該是掃榻相迎嗎?
只可惜,蘇言已經關上了房門,將他的咆哮都關在了門外,任憑他喊破天去也懶得再出聲搭理一下。
緩緩走到牀邊,看着牀上熟睡着的姬清,蘇言一雙清雋的黑眸之中破天荒出現了一絲緊張的神色。
剛纔和段竹的交談之中,他便已經做出了決定,這個絕對不會更改。
可讓他不知所措的是,絕情蠱需要彼此相愛才能引到他的身體之中,他愛她自然不必多說,可他怎麼才能讓姬清也對他有一點動心呢?
他不想承認的是,其實這個原因也讓他很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