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清並不是一個不仔細的人,相反,也許因爲女子天生的本能,讓她在某些時候眼光十分的敏銳。
在天凰秘境的時候她曾經派女屍傀儡去追過北堂軒,在女屍傀儡和北堂軒相遇的時候,女屍傀儡曾經有過片刻的失控……那時候,她便覺得女屍傀儡有些不對勁。
雖然並沒有什麼發現,但是北堂軒死前看女屍傀儡的眼神,一直留在她的腦海之中揮之不去。
哪怕是現在,只要想到北堂軒那詭異的眼神,她便覺得渾身不舒服。
檢查下也好。
天色已經晚了,夜幕四垂之下走廊上的燈籠也被點燃,將一條蜿蜒的長廊照亮,在黑夜之中多了幾分暖色。
姬清和拓跋烈穿過長廊,走出了內院。
“怎麼會這麼着急?”姬清邊走邊說道,“我以爲你最早會明日再解決此事。”
“也許不是我着急。”拓跋烈淡淡回了一聲。
“哪是誰?”
“……”
“不是我,不是你……總不可能是蘇言……”
若不是拓跋烈說起,蘇言又怎麼會知道這麼一回事?
“呵……”某人發出一聲冷哼。
姬清,“……”
她所幸也懶得問了,這該死的男人,不想說的事情她怎麼也問不出。
三進的宅院並不算大,不過盞茶時間就走到了外院拓跋烈的書房外面。
夜色之中書房亮着明亮的燈光,燈光將一道清俊的剪影照在窗棱之上,哪怕只是一道影子,卻也無端給人一種清逸出塵的感覺。
似乎是聽到了腳步聲,原本端坐在椅子上的人影站了起來,走到門口打開了房門。
“很快。”蘇言見到拓跋烈和姬清走近,點了點頭。他今日穿着一襲半新不舊的靛青色長袍,衣角上繡着幾桿筆直疏淡的清竹,和他的氣質極爲相襯。
“如你所願。”拓跋烈冷然迴應。
姬清,“……”
這兩個男人,也不知道在打些什麼啞謎。
姬清還是記得正事的,她將女屍傀儡從逐鳳戒之中取出來,看向端着茶盞的蘇言,“蘇軍師,麻煩你看一下這傀儡是否有什麼不妥。”
“是。”蘇言放下茶盞,忽的仿若極爲隨意的說道,“姬靈師以後直呼我名字就好,若是你能放下之前恩怨的話,便不用這麼客套。”
話音一落,他沒有看着姬清,反倒看向拓跋烈,“我想,將軍應該不會反對才行,畢竟,我們以後會成爲夥伴,更是摯友。”
“記得你自己說過的話就好。”拓跋烈淡淡開口。
姬清,“……”
猶豫了一下,她笑着看向蘇言,“以前的事情自然是一筆勾銷,不用再在意。不過,我直呼你名字的話,以後你也直呼我的名字就好。”
夥伴,或者摯友,她其實已經信任他了。
“好的,姬清。”蘇言的笑容風光霽月,極爲清朗。
不過,他並不是慣常喜歡笑的人,這個笑容也很是短暫,很快便猶如漣漪消失在水面之上,短暫得令人想要回味一下都記不的。
他看向了屋中的女屍傀儡,前前後後繞着女屍傀儡走了一圈之後,他突地擡頭,“介意我扯開傀儡的衣服仔細檢查一番嗎?”
“……”姬清點了點頭,“請便。”
蘇言走到女屍傀儡的正面,幾乎是毫不猶豫的便扯開了女屍傀儡的衣襟,第一時間看向了女屍傀儡的左胸。女屍傀儡的衣襟被扯開,露出胸口那一大片白膩的肌膚,然而這並不是重點,重點在於女屍傀儡左胸的洞口。
在見到左胸那渾圓的洞口之後,蘇言眼中閃過一絲“果然如此”的神色。
並不止於眼神查看,蘇言突地伸手朝着女屍傀儡的左胸探去,他眼神冷凝,若有所思,雖然做着這樣的動作,但是卻並沒有迤邐之色,而是十分的清風朗月。
姬清微微蹙眉,很快又將眉頭舒展開來。
如果是一般的人做如此的突兀舉動,姬清一定會覺得那人是喪心病狂,竟然連一具傀儡的便宜都要佔。但是蘇言……她覺得蘇言這人太過冷淡了,冷淡得似乎並不明白男女之情爲何物,他如此動作多半是發現了什麼。
果然……
蘇言收回了手,甚至還略微有些嫌惡的用帕子擦了擦手才說道,“女屍傀儡的胸前有一個極爲複雜的陣法,這個陣法存在已久,是用某種特殊手段銘刻在屍體內部的,應該是煉製傀儡的關鍵。不過,這個陣法前段時間似乎被激活過,這一點很是異常。”
“被激活了?”姬清詫異。
不期然的,她想到了女屍傀儡曾經片刻的失去聯繫。
會不會這兩者之間存在什麼關係?
“對,被激活了,並且似乎還有一些篡改。”蘇言點頭,“那人對陣法的改動並不算高明,但是卻能看出那人對這陣法十分的熟悉,只是對陣法的掌握並不精通罷了。”
“所以,那人也懂得如何煉製傀儡?”拓跋烈突然出聲問道。
“很正確。因爲會煉製傀儡,所以這纔對這個煉製傀儡的核心陣法十分熟悉,又因爲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所以才無法徹底的掌握這個陣法的精髓,那些改動並不高明,反而顯得拙劣。”
這就如同背誦文章一般,有一個人能將一篇文章誦讀得倒背如流,甚至能用這篇文章解決一些實際的問題,這樣很好。但是,這卻並不代表這個人就能寫出比這篇文章更好的文章,也不意味着他的學識能勝過文章。
所以,當他爲了某種目的想要改動這篇文章的話,便會暴露他的馬腳,讓人看出他的並不高明。
姬清懂了。
可是這種明悟,卻讓她心中有些發寒,她看向蘇言,“你真的確定改動這個陣法的人,會煉製傀儡?”
“很肯定。”
“我知道了……”姬清眼神複雜的看向房中的女屍傀儡,“我想,我知道改動這個陣法的人是誰了。”
“誰?”
“北堂軒。”姬清聲音肯定,“絕對是他。”
她將當初女屍傀儡追擊北堂軒時候的異常情況說了一遍,眼中之中多了幾分思量。
如果她的猜測沒有錯的話,改動陣法的人就是北堂軒,那北堂軒做這一切定然有什麼目的。
那時候北堂軒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也知道她不會放過他,那麼,他會做什麼呢?
姬清霍的擡頭看向蘇言,“蘇言,你能不能看出那改動是做何用處的?”
“這個陣法非常複雜,我需要再研究一些時日。”蘇言聲音清朗,彷彿冬日落下的初雪帶着絲絲冷意,“建議你最近不要再使用這女屍傀儡,讓阿烈代你保管。並且,這女屍傀儡需要封印起來,免得生出變故。”
“交給我。”拓跋烈頷首。
“那我開始準備封印陣法。”
“好。”
寥寥數句,爲了穩妥起見,拓跋烈和蘇言兩人便輕易就敲定了女屍傀儡接下來被囚禁的結果。
蘇言忙着準備封印陣法,姬清在腦海之中思索着北堂軒、柳家還有女屍傀儡之間的聯繫,而拓跋烈的視線卻偶爾看向蘇言和姬清兩人,手指不經意的摩挲着衣袖之中的某個硬物,眼中露出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
作爲一個男人,有些東西能讓,有些東西……自然是要讓它在萌芽狀態便被掐滅。
書房之中,三個人都沉浸自己的世界之中,皆沒有關注在直直站在書房中間的女屍傀儡。
在明亮的燈光之中,女屍傀儡彷彿瞬間活了過來一般突地眨了眨眼,烏黑清澈的眼睛中一片陰鷙,似乎在醞釀着極爲強大的風暴,可是卻兀自忍耐着不爆發出來。
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拓跋烈淡淡的朝着女屍傀儡瞥了一眼,就在他目光落在女屍傀儡身上之前,女屍傀儡眼中的神色及時的爲之一收,那雙眼睛一下便恢復了毫無焦距的樣子。
剛纔那一幕極爲的短暫,短暫得就算髮現了什麼,也只以爲是錯覺。
蘇言很快就準備好了封印陣法,拓跋烈取出一個大大的木箱子,將女屍傀儡的身子摺疊起來塞入木箱之中,便讓蘇言將陣法銘刻在木箱之上,權當封印了一件危險武器一般。
等到封印完畢,蘇言和拓跋烈對視一眼,蘇言先開口,“剛纔有動靜?”
“有。”拓跋烈聲音冷然,帶着絲絲嘲諷,“女屍傀儡果然有異樣,並不乾淨。如果不是覺得我們都沒有將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又被即將封印的消息刺激,那東西還不知道要藏多深。”
“藏得再深,也被封印了。某些人的盤算落空,以後想要興風作浪也難。”
“希望你的封印牢靠。”
“自然是牢靠的。”
“你們在說什麼?”姬清看向兩個,頗有些不解。
她只覺得這兩人今日書房一見面便開始打啞謎,一直持續到現在,說的東西讓她頗有些一頭霧水的感覺。
“你不用懂。”
“你不用懂。”
這一次,拓跋烈和蘇言異口同聲的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