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清凝視着指尖上盤旋的神魂,目不轉睛。
脆弱的神魂因爲太過稀薄,呈現出一種極爲夢幻的淺灰色。
猶如燭光照在姬清白淨的臉上,從她濃長卷翹的長睫上投下來的淺影一般,這一抹淡淡的灰色是她身體的一部分,卻並不是不可分割的。
淺灰色的神魂在姬清白皙纖細的指尖猶如蜂蝶一般的盤旋,若是不仔細觀察,只覺得這一縷灰色神魂像是一隻聞到了花香的小蝴蝶,撲着翅膀輕嗅着花蕊,彷彿依戀一般的不願意離開姬清的指尖。
左看右看,姬清也沒有看出一個究竟來。
因爲神魂重塑之後她接着便身不由己的馬上開始了鳳凰涅盤,是以她當初並沒有發現神魂的異變。而在鳳凰涅盤那種極致煎熬的痛苦之中,她根本沒有時間察覺這小小的不對勁。
說起來,這一抹多出來的神魂雖然不知道來歷,可是卻和她有一種天然的親近,她能肯定這一抹神魂和她有着密不可分的聯繫,並且也不會對她有絲毫的威脅性。
只是……相比於現在她已經完整的神魂來說,這一抹神魂又並不是不可或缺的。
姬清皺了皺眉,凝眸看着指尖飛舞的神魂,忽的想到了一個很好的比喻。也許,這一抹脆弱的淺灰色神魂就像是一個初生的嬰兒,而這個嬰兒的母體則是她完整而強大的神魂……
所以這一抹神魂和她有着極大的聯繫,卻也並不是完全的不可分割。
可是,爲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呢?
姬清認真的思考了一番,漸漸的開始有了一些頭緒。
修煉者的神魂隨着修爲的增加也會不斷的增加,可是這種增加是一種全方位的成長,神魂在不受到刻意干擾的情況之下,永遠會處於一種極爲圓滿的平衡之中,很難出現被打破平衡的情況。
像是她這種多出一抹神魂的情況,就更加的少見了。
不過,她的神魂曾經出過不少的岔子,先是被北堂越用拘魂鈴將力魄給拘束了一部分,又被他將殘魂放入了她前世的身體之中……想想,出現這種情況似乎有些可能。
北堂越……
腦海之中不期然的想到了那一道高大頎長的紫衣身影,想到曾經還是少年的他站在窗外的樹下朝着她淺笑,那雙瀲灩的墨色桃花眸中彷彿盛滿了日光熠熠生輝,只因爲她走到窗前就忽的變得那麼明朗起來。
“嗡嗡……”
姬清正沉浸在回憶之中,突地被一陣清鳴給打斷了思緒。
她凝眸一看,發現原本乖乖巧巧在指尖盤旋的淺灰色神魂正發出清鳴,似乎變得有些急躁起來。
等到姬清的目光投來,這一抹淺灰色的神魂便像是一隻小蝴蝶一般迫不及待一般的朝着窗口飛去,雖然不敢飛出窗口卻在窗口處盤旋不止,不斷地朝着某一個方向清鳴,似乎在訴說着某種渴求。
姬清愣住。
她一開始便覺得這一抹神魂非常有靈性,和她有着絕對的關係卻並不完全的受她鉗制,現在……似乎證明了她剛纔的感覺?
只是,它想要做什麼呢?
姬清十分的困惑。
她不知道的是,隨着這一抹神魂從她的指尖出現又出現朝着窗口清鳴的異動,天帝城某個角落的民居之中突地響起了一陣清脆的鈴音。
……
“叮鈴鈴……叮鈴鈴……”
清脆悅耳的鈴聲響起,在靜寂的夜色之中顯得分外的突兀又令人心驚。
原本安靜躺在牀上卻毫無睡意的男人驟然起身,眸光沉凝而震驚的看向指間被細細紅繩繫着的一枚小巧銀色鈴鐺。男人冰冷的目光原本猶如寒冰一般沒有溫度,可是卻隨着鈴鐺的不斷顫動而慢慢升溫,最後變成極爲熱切起來。
是她!
一定是她回來了!
除了那個人,還有誰能震響他手中的拘魂鈴?
清冷的月光從窗棱中照射進來,在地上映出白霜一般的雕花痕跡,也清楚的照出隨意丟在地上的幾隻空酒壺。
淡淡的酒香瀰漫在房中,從牀上翻身而起的男人墨發披散在身後,半敞開的衣襟露出鎖骨和一片白皙堅實的胸膛,隱約能見到那精悍健碩的胸肌,透着一股慵懶又隨性的男性氣息。
他精緻俊美的五官猶如畫匠精心用工筆描繪,在月光之下更有一種清冷邪肆的魅惑之意。特別是那雙瀲灩的墨色桃花眸,猶如深潭一般的深不見底,又像是蘊藏了一方星空那麼的深邃動人。
此刻,這雙眼中閃動的光華極爲的熱烈璀璨,足以令人沉醉其中。
“叮鈴鈴。”
“叮鈴鈴……”
小巧精緻的銀色鈴鐺不斷的發出清脆鈴聲,北堂越認真仔細的看了半晌,終於確定他並不是在夢中,也不是出現了幻覺,而是拘魂鈴真真實實在響着。
這意味着什麼?
對,意味着她回來了!
心中狂喜,他忍不住將小巧的銀色鈴鐺送到脣邊,輕輕的落下一吻。
在這夏夜之中,鈴鐺略帶涼意的觸感讓北堂越不經意想到了少女冰冷的雙脣,還有她閉上眼睛的時候那顫抖的長睫毛,臉上帶着嬌怯羞澀的笑容環住他的脖子……
不對,很不對!
想到這裡,北堂越脣邊的笑意猛地僵住。
身體之中殘留的、讓他有些發昏的酒意瞬間褪去,北堂越原本涌上心頭的喜悅被心中那個不好的猜測給瞬間凍結起來,他終於想到了一個讓他極爲惶恐的事實。
拘魂鈴響了,的確代表她回來了。
可是……這回來意味着什麼?
難道……
不敢再想下去,北堂越顧不得整理一下身上的衣衫便猶如獵豹一般從窗口飛掠而去,徑直朝着懸浮在夜空之中的城主府趕去……
猶如風馳電掣一般,北堂越的身影在淡薄的夜色之中快得難以捕捉。
不過盞茶時間,他便穿過重重的護衛,輕車熟路的來到了城主府的主院之中。和他料想的天翻地覆、驚慌着急不同,夜色之中的主院十分的安靜又靜謐,似乎還有一種淡淡的溫馨。
北堂越眸光冷凝,不可抑制的怒火讓他雙手緊握成拳。
一想到姬清已經昏睡整整一年了,現在還要面對她有可能出現意外的可能,北堂越便覺得一顆心像是放在油鍋裡煎炸。
如果不是神魂離體,根本不會撞響他的拘魂鈴。今夜他的拘魂鈴卻響了,這說明姬清的情況十分不好,甚至出現了神魂離體的情況!
難道拓跋烈那個蠢貨還沒有發現,他的女人已經出了意外?
很好。
如果拓跋烈連這個都疏忽了,那麼這一次他絕對不會放手。他會將姬清帶走,絕對不容許她再出現絲毫的意外!
北堂越按捺住心中的怒火,在夜色稀薄的主院之中猶如魅影一般的穿行,卻在快要靠近臥室窗口的時候對上了一雙清澈黑亮的杏眸。
瞬間,他心頭高漲的怒火全然消散,腳步也倏地停住。
清冷的月華從空中盈盈灑落,屋中點燃的溫暖燭光和月華交相輝映,站在窗邊上的女子穿着一身鵝黃色輕薄的夏衫,一隻素白纖細的手隨意搭在窗臺上,另外一手舉在身前,豎起的那根纖細可愛的手指上似乎有一隻小小的淺灰色蝴蝶在盤旋着。
聽到動靜,她那雙因爲剛剛沐浴完,彷彿還帶着淡淡水霧的杏眸看過來,讓北堂越恍然感覺到猶如杏林初雨般,朦朧而美麗的詩意。
她俏生生的站立着,眉目之間有着不加掩飾的驚訝,似乎沒有料到他會在此刻出現。
一如記憶之中的那麼美好,女子因爲剛剛沐浴完,那一頭光滑黑亮猶如墨色錦緞般還未來得及梳起的、有些溼潤的髮絲披散在身後,越發襯得她膚白如玉,眸黑如墨,像是一副展開的月下美人圖,美得令慌張闖入的北堂越呼吸都情不自禁的放緩,生怕驚擾了眼前這一幕。
“你……怎麼會過來?”到底是姬清先開了口。
她隨着淺灰色的神魂追到窗前,因爲月色迷人便不自覺的在窗前逗留了一陣,卻不曾想會見到北堂越行色匆匆地闖入了她的視線,不由得有些愣怔。
“擔心你,過來看看。”北堂越心中巨石消失,神情輕鬆起來,“你何時醒過來的?”
萬幸她並沒有出事,甚至已經清醒了過來。
北堂越現在已經將剛纔拘魂鈴的異狀拋到了腦後,只因爲姬清的安然無恙而開心。
“今日剛剛纔醒來。”姬清臉上浮現一絲淺笑,“不好意思,讓你擔心了。對了……謝謝你送來的鳳焦木和其他的好東西。”
“你知道?”北堂越驚訝的挑眉,又忍不住問道,“你從何處知道的,總不可能是拓跋烈告訴你的吧?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他以那麼小心眼又佔有慾強的性格,還真的沒有那麼大方。”
“那你覺得他會怎麼做?”姬清笑問。
北堂越這麼“編排”拓跋烈,並沒有讓她覺得心裡不舒服,反倒有一種和好友閒聊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