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蘇言一身清冷,神情淡然。
他像是沒有察覺到兩方劍拔弩張的氣氛,只是淡淡的看向姬清,目光之中暗含思量,似乎在考量到底要怎麼選擇,怎麼做。
這種難言的沉默,帶着一股令人緊張的心慌。
“蘇言……”姬清喊了一聲,旋即閉上了嘴巴。
她不知道蘇言是什麼打算,究竟是打算現在就暴露,還是再繼續拖延一下時間。她自認蘇言要比她聰明得多,自然不願意輕舉妄動破壞了他的安排。
見到蘇言走向中間,似乎有着朝姬清走去的打算,蘇綰也失聲喊出口,“哥哥,你瘋了嗎?”
“我沒有。”
“那你現在打算做什麼?”蘇綰急切問道,“你別忘記了,你現在可不是自由身。你要是敢背叛尊主,他能隨時讓你生不如死?”
“是嗎?”蘇言淡淡反問,“對我下藥了?”
蘇綰一滯,柔婉清麗的臉上表情僵硬起來。
當然是下藥了。
不僅下藥了,爲了在君子冷的面前表表衷心,那藥還是她親手下到蘇言的衣服上的。無色青木香味的薰香沾染在衣服上,令人難以察覺,防不慎防,只需要半柱香時間便能侵入人體。
見到蘇綰這模樣,蘇言還有什麼不知道?更何況他本來就醫術高超,蘇綰的小動作還瞞不過他的眼睛。
進入第五殿之後,他便極爲注意飲食,君子冷也並沒有強制他服用丹藥,他還以爲他們是打算用其他的方式控制他。沒想到,還是毒藥,像是蘇綰的性子,又不像是從前的她。
從前的那個蘇綰,那個小小乖乖的女孩子到底是已經留在昨日了。
他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見到蘇言不爲所動的模樣,蘇綰又急急開口,“哥哥,那藥是我特意配置的,十分兇猛霸道,服用解毒丹也於事無補,一點作用也沒有。你冷靜一點吧,尊主會爲你安排好一切的。”
“我不欠你了。”蘇言聲音清冷,只是短短五個字,卻叫蘇綰覺得心神劇震。
惶惶然的,她有一種和蘇言將要徹底分道揚鑣的感覺。
她還沒有再度將他的心籠絡回來,他就又要走了嗎?這一次,似乎還是她將他給推開,將唯一一個和她有血緣關係的兄長給徹底推開的?
這個想法,讓蘇綰的心終於尖銳的疼痛起來。
因爲痛得厲害,她對姬清的痛恨更加的強烈,也更加賣力的想要讓蘇言留下來。
“哥哥……”她又喊道,“那毒藥性霸道,你堅持不了多久的。只要尊主對你動手,你的五臟六腑便會俱是疼痛不已,你痛成那樣又怎麼做你想做的事情?”
“所以我才說我已經不欠你了。”
“哥哥!”
在蘇綰的喊聲之中,蘇言已經走到了姬清的身邊。
“看來防着你一手還是有用的。”君子冷見到這一幕並沒有吃驚,臉上卻露出了冷酷的笑意,“既然這是你的選擇,那就怪不得我無情了。”
他指尖亮起一簇紅芒,紅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空中化作一片光雨,將百米範圍之內籠罩在內。蘇言根本來不及避開,光雨便沁入了他的身體之中。
他眉頭一皺,清俊的臉上瞬間變得蒼白,更襯得那雙黑沉清雋的眸光精芒內斂。
幾乎是蘇言色變的同一時間,姬清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調動了陣法之力,瞬間製造出一片混沌的堅固屏障,將蘇言和拓跋連雲都籠罩在內,與君子冷等人隔開。
“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姬清不由分說的扣住了蘇言的手腕,“你別擔心,我馬上就爲你解毒。你知道的,我可是很厲害的……”
姬清的杏眸之中滿是焦急,不等蘇言回答便將木靈力探入他的身體之中,打算用木靈力爲他驅毒。甚至,還有心思說一句俏皮話,不想讓蘇言心中的包袱太重。
木珠的能力強大,只要給她足夠的時間,她能解開各種棘手的毒素。
蘇綰……她還不放在眼裡。
“你就不怕我真的背叛了你?”蘇言問道。
姬清一愣,“你會嗎?”
“你說呢?”
“你要是真的背叛了我,那我也只能認命了,誰叫我識人不清呢。”說着,姬清脣角微翹,“只是,我相信你不會。”
“真的?”
姬清肯定點頭,“真的。”
從前的她痛恨他的背叛,也久久無法釋懷,不願意相信他。可是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她也不是一個是非不分的人,自然能看出人心的好歹。
沉默了片刻,蘇言看着埋頭爲他祛除毒素的姬清,清雋的眸光起了一些波瀾,輕聲問道,“你知道我對你的心思,知道我對你的感情,也不躲着我,還這麼在意我傷不傷,痛不痛?”
知道不應該問出口,可是,就是這麼忍不住的問了。
因爲就算知道不應該,但他只想珍惜這一次機會,怕以後再也沒有機會問出口。就當是他終於不冷靜了一次,終於放縱了自己一次。
姬清彷彿沒有聽到他的問話,只是認真沉默的用木靈力爲他祛除着毒素。
時間很緊迫。
陣法之力製造出來的結界並不是萬能的,最多還能堅持一炷香的時間,她需要在一炷香時間之內儘可能的將蘇言身體之中的毒素祛除乾淨,讓他不被君子冷控制。
見到姬清沒有回答的打算,蘇言笑了笑,也保持了沉默。
倒是拓跋連雲忍不住了,“你們兩人在這裡磨蹭做什麼,何必在這裡療傷?有結界的掩護,姬清你趕緊帶着他離開夜皇殿去天凰秘境啊。”
“去不了。”蘇言開口。
“去不了?”拓跋連雲問道,“爲什麼?”
話音一落,他感受了一下陣法之力,頓時變得頹然起來。
姬清製造的這個結界像是一個死結,別人進不來這個結界之中,他們也無法從結界之中朝外移動,完完全全就是爲了爭取最多的時間而製造出來的。
別說從結界之中離開夜皇殿,就算在夜皇殿之中瞬移也無法做到。
拓跋連雲閉上嘴,知道自己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快奪取夜皇殿,只要他能快上一分,他們的安全就多上一分。
時間一點點過去,一炷香的時間很快便要到頭。
姬清第一次覺得有些心慌,蘇言身體之中的毒素真的有些棘手,她能用木靈力爲他清除掉,可是必須得需要更多的時間才行。一炷香的時間,遠遠不夠!
怎麼辦?
姬清忍不住握緊了手,光潔的額頭上也冒出了細汗。
“別慌。”一道清冷的嗓音響起,蘇言清雋的眸光看向混沌結界,似乎能透過結界看到外面的殺機重重。
最終,他垂眸看向姬清,視線落在她額頭上沁出的晶瑩汗珠上,沉默嚴肅的表情倏地變得柔和了幾分,那雙彷彿能沁出冰冷夜色的黑眸變得十分的溫柔。
足夠了。
不用她的回答,他也足夠了。
其實他早就知道她會給他什麼回答,只是他還是放縱的爲難了她一回,這也算是……他對她的“報復”吧。
他沒有什麼太大的期許,只希望她能稍微慢一些,再慢一些的將他遺忘。
“蘇言……”姬清擡起杏眸,看向一臉平靜的蘇言,眼中的焦急幾乎凝成實質,“我做不到……時間太短,我沒有辦法爲你完全祛除毒素。”
“無妨。”
“你歇着吧,我會想辦法對付他們的。”姬清抿了抿脣,“你現在的情況不適合動用靈力,一旦動用靈力的話,便會渾身劇痛。”
“這是小事。”蘇言搖頭。
“這怎麼能是小事呢?”姬清着急的看向他,“我可不想你白白送死,阿烈也在,他會保護我們的。”
“阿烈比君滄溟略勝一籌,但是君滄溟能利用夜皇殿的規則對付他,彌補修爲上的短板。阿烈短時間不能將君滄溟擊殺,無法回援這裡。君子冷的修爲比我強,這裡你一個人撐不下來,我必須要出面。你放心,我有分寸,不會……”
蘇言話音未落,結界便因爲時間已到緩緩消失,露出了結界之外君子冷等三人的身形。
時間已經到了。
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蘇言終究是聽從了內心的渴望,擡手替姬清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
這一幕,自然是落入了君子冷的眼中。
“還說沒有姦情,我看你們倒是郎情妾意的。”君子冷嘲弄一笑,陰沉的打量了姬清和蘇言一眼,狠狠一揮手,“動手!”
他一下令,蘇綰和柳老都動作起來。
蘇綰只是一個普通人沒有戰力,她飛快的朝着遠處跑去,遠離戰局。
而柳老則是一聲怪笑,手中木系青芒一閃朝着四周的地面鑽去,平整的地面頓時被破開,一隻只蒼白腐爛的手從地下探出來,等到完全露出身形的時候才能看出那是幾具散發着惡臭的傀儡屍體。
這幾具傀儡搖搖晃晃的動作着,似乎在適應身體,看似有些笨拙,可卻沒人懷疑它們的實力,因爲從它們身上散發的氣勢絕對是天人境巔峰的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