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徐愫這番話,我彷彿遭受五雷轟頂一般,整個人徹底崩潰了,雙膝一軟。跪在地上,正對着十三娘,頭貼着地面,手緊握成拳頭。指甲已經嵌入手心。
可我渾然不知道疼痛,我咬着牙,惡狠狠地從牙縫中蹦出一句話:“騰輝,我要你血債血償!”
我孫皓雖然沒有做過什麼驚天動地的偉業。也不曾當過救苦救難的英雄,但是捫心自問,我從未做過一件傷天害理的事情,更從未殘害過任何一個人,甚至我爲了這些人,付出過生命,付出過熱血,可是最後呢?他們出賣了我,把我當附屬品一樣出賣了。
可笑啊,可笑…………
我傷心欲絕,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背對着徐愫,一步一步蹣跚不穩的向前走。
“你去哪?”徐愫問。
我停住了腳步,眼神變得陰冷,語氣變得兇狠,說:“報仇!”
徐愫忽然大笑了一聲,冷嘲熱諷的說:“報仇?孫皓,你是真的沒腦子嗎?他們這明擺着就是在故意耍你,想逼你回去報仇,逼你先動手,到時候他們就可以不念及舊情,也不用揹負任何罵名,順理成章的除掉你,可你呢?你回去了,又能做什麼?你鬥得過他們嗎?他們現在已經蛇鼠一窩,回去,你只有死路一條。”
“那我也必須要回去。”我冷冷的說,徐愫笑的更大聲了,直罵我蠢,我也笑了,自嘲的笑:“我是蠢,但是我不傻,他們想什麼,我全都明白,但是我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不僅僅是爲了十三娘,而是因爲這件事必須要有一個了斷。
他們現在全部都在盯着我,我就算苟且偷生,他們也不會放過我的,我不想再有第二個十三娘出現,更不想鬧鬧也受到牽連,這是我答應過十三孃的,一定要替她照顧好鬧鬧,我不想令她失望,更何況我還是鬧鬧的親生父親,作爲一個父親,我必須要給他一個無憂無慮的童年,和一個滿是希望和幸福的未來,而不是像我一樣,一生都活在風雨飄搖的仇恨中。”
徐愫沉默了,但她還是固執的說了一句:“可是如果你死了,鬧鬧怎麼辦?他已經沒了孃親,再沒了父親,這對他來說是不是也太殘忍了,難道你就忍心他成爲孤兒嗎?”
我搖了搖頭,嘴角酸澀,說:“我不忍心,但是我更不忍心他今後活的像我一樣無助和彷徨,總是在仇恨和生死邊緣中掙扎,徐阿姨,答應我,幫我好好照顧鬧鬧,如果我再也回不來了,請幫我把鬧鬧交給嘉嘉,十三娘生前交代過,讓嘉嘉做鬧鬧的母親,希望你們可以幫我,幫十三娘保守這個秘密,至少讓他還可以有一位母親疼愛他,寵溺他。”
“你們……這對鬧鬧太不公平了……”
“不是我們對鬧鬧不公平,而是現實對我們都不公平,鬧鬧身上有一塊鸞鳳玉佩,嘉嘉身上也有一塊,是我們結婚時十三娘送的,其實她一早就已經預感到了會有今天,我尊重她的決定,也希望你可以尊重她的決定。”
我走了,連夜去了機場,第二天黎明,帶着清晨的一縷寒意,我來到了潛龍,現在這裡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的眷戀,有的只是無盡的仇恨。
“你終歸還是回來了。”
“是的,我回來了,這不是你一直在期盼的嗎?”
騰輝站在我面前,他面無表情,從他平靜的眼神中,我看不到絲毫的愧疚,他出賣了我,殺了我最愛的人,可他竟然還可以做到如此若無其事,這樣一個有城府的人,又怎麼會是一個泛泛之輩,以前是我太小看他了,他遠比我想象中的更恐怖。
他動了動嘴角,說:“如果不是你當初執意要離開,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我嘴角揚起一絲冷笑,說:“一樣的,如果我當初選擇留了下來,她還是會死,而且還會有更多的爲我而死。”
他怔了一下,忽然笑了,默認的點了點頭,說:“沒錯,如果你當初選擇留下來,她和他們又怎麼會坐視不管。”
“現在呢?打算怎麼處置我?”我冷冷的看着他,冷冷的問。
他有些詫異,問:“你不打算掙扎嗎?難道你不是回來報仇的嗎?”
“報仇?”我肆意的笑了,陡然間眼神一冷,死死的瞪着他,問:“你會給我機會殺了你嗎?”
他也笑了。
“你笑什麼?”我冷冷的問他。
他臉上的笑容突然僵硬了,喝了一聲,命令道:“綁了,帶回去。”
我沒有掙扎,他們綁了我,把我帶回了潛龍的囚牢,這裡陰暗潮溼,三面圍牆,一面鐵柵欄,透着一股陰冷的寒氣。
我坐在角落裡,仰靠着牆,無聲無息,宛如死人一般,後來葉樑來了,對我百般嘲諷,我看得出來他很恨我,雖然不知道爲什麼,因爲葉家嗎?不知道,應該不是,因爲龍組嗎?應該也不是,我想大概是因爲他兒子吧。
上次韓磊無意中重傷了他兒子,也就是葉楓,後來他便心狠手辣的除掉了韓磊,就此估計,葉楓應該受了很重的傷,可能危在旦夕,而在除掉韓磊以後,下一個要除掉的,毫無疑問便是我,因爲當初是我將葉楓用作擋箭牌,擋下了韓磊的那一擊重創,後來我逃了,但是葉楓卻倒了。
我沒有理他,一點也沒有,完全無視了他的存在,他非常的生氣,想要對我動武,但是在我一個兇狠警告的眼神過後,他收手了,不甘心的走了。
他想殺我,可以,但絕不是現在,現在他殺了我,勢必會引起一部人的不滿,到時候兩家聯合對付影流的策略,勢必會受到影響。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外面是白天還是黑夜,總之洛水來了,她剛過來見到我,立刻就不爭氣的哭了,問我爲什麼這麼傻,既然走了,爲什麼還要回來。
我抱着雙腿,蜷縮着身子,背對着她,躲避着她,因爲她,十三娘死了,我不知道她爲什麼要這樣對我,爲什麼要這樣對十三娘,總之,我無法原諒她,但是我也無法恨她,所以我只能躲着她。
洛水見我一直不理她,她慌了:“小皓,你怎麼了,我求求你了,你和我說一句話好嗎?”
我還是沒理她,我無法原諒一個殺害了我愛人的真兇,我更無法原諒背叛,我真的不敢想象,竟然真的有這麼一天,洛水竟然會爲了執行騰輝的任務,從而背叛我,在她心裡面,難道我就真的比不過騰輝嗎?
我害怕知道這個答案,我寧願不知道,也不願意聽到她說是。
“小皓……”
“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走……”
她呆住了,花容失色,不停地問我爲什麼,我苦笑了一聲,說:“爲什麼?難道你自己心裡面還不清楚嗎?十三娘死了,她死了,你現在總該滿意了吧。”我無聲的哭了,我真的很懦弱。
她一下子癱坐在地上,緊握着鐵柵欄,不住的搖頭,魂不守舍的說:“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會這樣,小皓,你相信我,這件事情我真的不知道,我從未想過要害十三娘,雖然我真的很嫉妒她,但是你瞭解我的,那些卑劣的事情,我是不會做的。”
“是嗎?”我冷冷的反問了一句,沒有夾雜一絲一毫的感情,是那麼的冰冷徹骨。
我沒了聲音,沉默了很久很久,緩緩地站了起來,魂不守舍的往外面走,邊走,嘴裡邊唸叨着一句話:“你怎麼可以不相信我,怎麼可以……”
她的背影很淒涼,也很孤寂,以前的她冷傲的如同一座冰山,生人勿近,可以說她在這裡連一個能交心的朋友都沒有,後來我出現了,我不能說給她帶來了多大的改變,但是最起碼她會笑了,還會跟我鬧脾氣,甚至是會跟我打情罵俏,這些改變我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我喜歡洛水?不得不承認,我非常喜歡她,我們一起同生死,共患難,我們一起經歷的是人生,可以說,她纔是我生命中綻放出來的那一朵最耀眼的花,但花開的太絢爛,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因爲嬌豔的花朵,總是經不起風吹日曬、雨水吹打。
洛水走了,我的心更空了,我不相信她嗎?我暗自搖頭,我相信她,而且是非常的相信,但是我一個將死之人,又何必再給她所謂的期望與執念,與其讓她跟我同死,不如讓她就這樣恨我一輩子。
至少,我還能在她心底留下一個永恆不變的位置。
在洛水走後沒多久,劉達就過來了,他問我剛剛究竟對洛水說了些什麼,爲什麼洛水會跟丟了魂一樣。
我輕微的搖了搖頭,沒有作聲,他幹嘆了一口氣,也和洛水一樣,問了我同樣一個問題,問我爲什麼要回來,不過他後面還附加了一句,那就是我回來後,既然是爲了報仇,爲什麼不乾脆大鬧一場,反而選擇了束手就擒,這和自投羅網有什麼區別?
我傾吐了一口氣,眼神堅毅的看着他,冷聲說:“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