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戰夜(1)



皆說漠漣善戰,驍勇天下,女子亦是上得戰場。

漠漣的洶涌,如此看來,有一半原因還得歸功於他們的馬匹。純種的汗血寶馬,力量與速度果真是令人瞠目。

經過一個晝夜的奔波,終於在夜幕落下之際趕到落陽郊外。

戰火已然逼近落陽,北姜王城內的國主已於昨夜撤離落陽。弗滄的兵力來得甚爲洶涌突然,北姜王莫蘼甚至來不及發出求和書,便只能暫時匆匆撤離王都。

這一次,來得是遲了些,若是沒有在漠漣多做停留,或許還可以趕得上。只是,或許終究不會太遲,至少王都落陽尚未被攻破,落陽君一直堅守此處。

幸而昨夜在收到北姜王撤離落陽的消息之時,立刻動身連夜趕往此處,若是再拖延半日,怕是隻能趕來爲落陽君收屍了。縱使不能爲落陽君收斂後事,怕也會等來北姜王的降書。

無殤國幅原遼闊,只是荒無人煙,弗滄如此強悍,絲毫不把無殤放在眼中,竟然公然大肆舉兵經越無殤疆域,直達北姜。

北姜如今偏居一隅之地,原是無殤與漠漣交接處的一塊富庶之地,當年姜國沒落之際,莫氏帝君攜衆貴族遷出了孤隱城。如今,也只能偏佔此處,苟延殘喘。

在這大爭的年代,莫氏的氣數這一次怕是真的要絕盡了,這偏離了中原大爭戰場的一隅也已容不下莫氏一族。

“今日怕是弗滄要做最後的進攻了。”

縱兮斂了斂眉目間的凝重,他舉目望向落陽城池,滄海藍的眸子在夜色之中盈盈閃動。只要能夠安然度過今夜,怕是弗滄一時也攻不下落陽了。無殤對於弗滄的漠視沒有動作,不代表槃良會無動於衷,等的不過是一個時機而已。

“哥哥那裡應該會有動作。”子棠擰着眉,望着前方,那裡白日裡熄滅的戰火蠢蠢欲動,似乎會突然之間燃燒起來,以勢如破竹之勢,所向披靡。

“呵呵,”縱兮輕笑:“今夜一戰定是血流成河。”

“你可有萬全之策?”子棠收回目光,定定地望向縱兮,若是可以罷戰,那是最好。只是可惜,她心裡自是清楚,這一戰不可避免。

縱兮邪魅一笑,夜色陡然亮了幾分。

“阿衿是把爲夫當做了何方神聖,遊說虛懷濬罷兵的本事,爲夫還是沒有的。”縱兮笑着端倪子棠,企圖捕捉這個女子絲毫的神色。

“不過,爲夫雖不是大羅神仙,這一戰要弗滄戰敗退兵還是可以的。”

子棠呡了呡薄脣,狠狠地剜了縱兮一眼,卻沒有反駁。自動二人坦誠相待,縱兮似乎很是喜歡欺壓她,即使行爲上沒有調戲,嘴上也是不會放過的。縱兮算是深諳一個道理,行爲上調戲這個女子,極有可能會被這個女子反調戲。而言語上進行戲謔,這個女子絕對說不過他!

子棠覺得縱兮是隻老狐狸,平日裡不愛開口說話,一開金口,即便是十個荀漠都比不上他厲害。此刻,她終於體會到桑汐的智慧,遇上這種人,唯一的辦法就是沉默。那些自娛自樂的戲謔與調侃碰上不置可否的沉默,終究只會變成無趣。

然而,子棠卻是不知,有時候的沉默會變成默認與允許。譬如此刻,縱兮一口一個“爲夫”自稱,她沒有提出異議,今後便是成了一種自然狀態,再也改變不了這種事實關係。

“聽說弗滄出兵十萬,誓要一舉拿下北姜。”言下之意,弗滄十萬人馬,你目前孤身一人,如何能夠敗退弗滄?

縱兮淺淺地笑,目光流轉,笑得甚爲邪魅。子棠不曾料想縱兮突然之間會如此使用他萬能的美人計,一如往常,險些閃了神。

“阿衿若是親爲夫一下,爲夫還是願意給阿衿說些道道的。”說罷,縱兮很是不要臉地把臉側了過去,意思便是要子棠當下親一口。

子棠額上的青筋跳了跳,以前怎麼就沒有發現這個男人竟是如此無賴,真是人不可貌相,西雲那些人都是盲目相信了這個男子那一副絕美無害的臭皮囊,適時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清醒過來的子棠,立馬擺上一副嫌棄的表情,伸手將縱兮的臉推推遠。

“你此是一本正經地地耍流氓!”子棠是忍不住要說他幾句了,若是這副樣子被別人看了,他這天下公子的名聲還不毀了!

縱兮很無趣地收斂了些,撫了撫臉龐,眼神萬分幽怨鬱悶。他這分明是純粹地耍流氓,怎地,難道他擺出了一副正人君子的摸樣?

“原來阿衿不喜歡爲夫耍流氓。”縱兮目色哀慼,大爲感嘆,盈盈的目光幾乎可以擠出水來:“那麼爲夫還是本本分分做天下第一美人罷。”之所以會有天下第一美人的稱號,一部分原因確實是因爲他的容貌是天下無雙的美,還有一份原因卻是因爲他被傳言有斷袖之癖,深愛自己的新兄長,秉了女兒家的性子。

月色盈盈,目色盈盈,滄海藍的眼眸之中泛着晶亮的光澤,那裡有東西呼之欲出!

子棠的心抖了抖,明知是這廝在裝可憐,然而那副梨花帶雨的模樣,那可憐兮兮的眼神,硬是操控了她心。是以,終究還是她來妥協,她終究逃不出他的掌心。

“沒有說不喜歡。”子棠喃喃開口,聲音幾乎不可察覺。不是不喜歡,只是你這樣一本正經地耍流氓,着實有些怪異,還有乘人之危的嫌疑!

“是麼?”縱兮歪着頭狐疑地看她,醞釀中的情緒,稍稍止了止。

這樣一副表情,看在子棠眼裡,無疑是明瞭的。她若是給了否定的答案,止住的情緒便會在頃刻之間奔潰,某些假的真東西洶涌而出。屆時,他要的會更多。

“自然,阿洛若是不信,阿衿可以發個誓!”子棠斂了無奈,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算是非常積極配合他了。

“那你親一口。”縱兮斂了斂眉目,將眼底的晶瑩收回一些,不至於那麼誇張。然而,臉上的表情卻是愈發委屈了,他重新將臉側了過去,等待子棠的臨幸。

此次,子棠額上的青筋都學會了乖巧,沉寂下去,不再跳動。子棠很乖順地微微仰頭去親吻縱兮的側臉,心中感慨萬分,她這是攤上了怎樣的一個無賴呀,明明是他爲人師表,明明是他年長她那麼多年,爲何此刻她倒是有一種爲人母親的感覺?

“阿衿,”縱兮輕輕呼喚:“爲夫臉上沒有毒藥。”是以你不必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子棠怔了怔,隨即反應過來自己又被調侃了,白皙的小臉蹭一下又紅了,還帶了些許的慍怒。

縱兮乘機掰過子棠的臉,輕輕親了一下,蜻蜓點水,如風拂過。

“阿衿的臉上即便是抹了毒藥,爲夫亦會毫不猶豫地親下去的!”縱兮放開了子棠,他淺笑着,斂去了所有的戲謔。

望着縱兮一本正經的摸樣,口中卻說着輕佻的言語,縱使知道這句話一如他表情的認真,卻依舊產生了自殺的衝動。

這個人還能不能不要揣着風流作正經啊!

“弗滄號稱有二十萬人馬,實則估計只有十餘萬。何況,他弗滄進攻北姜,定要穿越無殤境域,如此長途,他十萬人馬斷不可能在朝夕之間盡數抵達北姜。”

“北姜人馬兵力雖不足,卻是以逸待勞,弗滄人馬長途跋涉,後援兵力即便抵達北姜,亦不可能快速參戰,即便迅速參戰,士氣定然不高。”

“最爲重要的一點,弗滄現下,他虛懷濬殺伐過盛,非正義之師,槃良定不會作壁上觀。”

“而我們此刻,只需助落陽君贏得此戰。”

縱兮斂了眉目,退去嬉笑之色,認真分析當下戰況。

如此經縱兮一分析,天時、地利、人和皆在北姜一側,他弗滄這一戰似乎註定失敗!

而然,事實如何,子棠蹙了眉。

落陽城下,黑壓壓一片,數萬人馬,集結於此,只是稍作休息,一場大戰即將來臨。依着北姜如今的兵力,他落陽君斷沒有迴天的本事!

“阿衿莫急,爲夫自由安排。”

縱兮握上子棠的手,其實若論士氣,北姜之士氣絕對比不上弗滄之士氣。北姜朝政內部分爲兩派,一派主戰,一派主和,朝堂上的意見尚不能統一,朝堂之下的民衆自然是恐慌不定。此刻,若是沒了落陽君,即便是北姜王不降,戰士們首先要降了。

現下,北姜與弗滄的戰爭持續了這麼多年,北姜的半壁江上早已隨了弗滄的姓氏。弗滄一路攻伐,直逼北姜王城,倦戰的北姜,似乎早已不堪一擊了。

是以,這一戰必須由北姜勝!

這一戰之意義,並非僅僅是一戰之勝敗,而關乎日後之勝敗。若北姜敗,即便是他雲縱兮說服北姜王戰到底,最後皆不過是螳臂當車,不足半月,弗滄自當拿下北姜。若北姜勝,一直節節敗退的北姜將爲之一震,士氣必然高漲,如此戰勢將陡然飆起,屆時他說服北姜朝堂主戰的阻力也必將少些。

子棠望着縱兮,眉目舒展開來,原來是他早由安排了,難怪他說得如此篤定。

縱兮在出門之前是交代過寧梧的,這一戰關乎天下之局勢,他是必要動用夜狼的力量來插手這一場局變之戰!

只是片刻,一切準備就緒,前方再次吹起了號角,鉦鼓雷鳴,原本靜謐的夜被戰火喧囂起來,撕破了寧靜,撐起了殺伐。

這所謂的最後一站終於開始!

攻城、防衛,這一切皆是最爲直面的殘酷,強弱之分只是須臾之間。

而他們要做的不過是一個等。

縱兮蹙了眉,希望這次寧梧不會出差錯,能夠來得及時,否則一旦城破,再無回天之力。

縱兮的瞳孔愈發幽藍,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的戰況。

城牆之上,那個一襲白色盔甲的年輕將領,因着長年領兵征戰沙場的緣故,原本清秀的臉上染上了一層厚重的剛毅與滄桑。

若是沒有戰爭,依着他的身份,此刻怕是應該在家伴在愛妻身側,悠享天倫之樂。然而,這個年過三十的男子,竟讓自己的愛妻空守了十餘年的活寡,成親十餘年,膝下尚無任何子嗣!

這個男子該是名動天下的,是真真切切的君子,他的一生幾乎都敬獻給了北姜,他該受到天下人的敬仰。

縱兮癡癡地笑,是不經意的苦澀,略帶了些譏諷。雲清比落陽君小不了多少,落陽君卻是爲了北姜的前途奮血欲戰,百死不休。而云清,同樣是過了而立之年,膝下尚無子嗣,卻是因爲一己之權勢利益!

這該是多麼諷刺的事情!

若是雲清不將權勢看得如此之重,若是雲清不待他嚴防死守,他們兄弟二人聯手共治洵夏,此刻處於大爭之前列的必定只有他洵夏一國吧,至於弗滄,他虛懷濬根本沒有在這大爭歷史出現的可能!

皓月凌空,皎月已然走到了正空。

前方的戰況如此緊迫,看來是來不及了。

縱兮斂了斂目色,終於下定決心。

“阿衿,我們要出手了,你帶着墨玉衝上去,我斷後。”

雖然此刻情勢緊急,可是他雲縱兮不會忘

記子棠的憂慮,那一夜的夢,她久久不能清醒過來,如此發夢靨,他不會再給她第二次!

是以,他讓她拿着墨玉上陣殺敵,而他只要在她身後護住她不受攻擊。

沉了沉目色,子棠自是明白縱兮的意思,既然要等,那麼必須拖延時間,前面戰況萬分緊迫,一容不得他們在此處空等,是該上前助公子荼一臂之力!

“好!”子棠附上面具:“我上,你斷後,只需傷人,不可殺人!”並不是不信任縱兮,只是縱兮的力量過於強悍,她甚是怕他稍稍用力便會將人殺死。是以,纔會刻意強調。

縱兮淺笑着應下,這個女子的一顆心盡數皆在他身上,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小心些。”

縱兮柔聲叮囑,縱使有他在後,他還是不放心子棠,絲毫的損傷,傷的皆是他的心啊,作爲一個男人,如何捨得讓自己的女人在殺伐之路上衝在前面,他是如此無奈。

子棠握了握縱兮的手,他的心病她自是明白。縱兮雖是溫柔,從骨子卻是強勢自負的,若是可以,他絕對會把她護在懷中,不讓她經歷任何風雨。一如前八年那般,他不會讓她知道他任何的事情。

現下,二人心結解開,坦誠相對,她要他退在她的身後,作爲一個男人,這該是多大的忍讓,作爲一個愛着自己的男人,這又該是多大的割捨。這樣的艱辛,只能由這個男子孤身承受,她清楚,卻不得不逼他如斯。

子棠的每次轉身都是決絕的,她是如此信任他,把身後的一切留給他。不再回頭,卻是把命放在了他手上。

一路向前,仿似只是幾個縱身便已然衝到了城牆之下。

墨玉的殺氣有些沉重,殺伐而來,劍身紋路染浸了鮮紅的血液,,沾染的血氣自劍身流下,如大河奔涌,壯觀異常。

“上!”

縱兮一聲輕喝,未待子棠應允,幾步上前,一把摟了她的腰,凌空而上,一躍便是縱上了十丈高牆!

城下之人皆是殺紅了眼眸,那一羣瘋子,縱使再是如何強大,單身隻影,也斷斷不可敵數萬人馬。

“來者何人?!”

高牆之內,白甲將領厲聲喝來。

他立於城牆之巔,頃刻間便是見一黑一白從夜色深處而來,只是眨眼便是一路殺伐來至城牆之下。

只是斷斷不曾想,此二人之身手竟能在一躍之下縱身上了這十丈高牆!

此等身手,乃可與千軍萬馬中來去自如!

殺敵於前,此刻情勢斷不能輕易行事,這二人來的如此詭異,公子荼不敢輕易相信來者是友非敵。

縱兮淺笑,不是不信,怕是他不敢相信此刻竟還有人出來相助吧。他孤身一人,征戰沙場這麼多年,從來就沒有人會前來相助,他只求後院無礙便是上蒼之恩德,其餘的不再奢求。

縱兮不止一次揣測過這個男子,爲此甚至曾今專門找人畫來此人的畫像,只爲一睹其風采。這樣的男子,心裡到底是什麼支撐着這個男子?

在長達十餘年的征戰中,他甚至可以說不曾大過一場真正意義上的勝仗。從弗滄第一次進攻北姜開始,他一直都是走在最前面的,一路下來節節潰敗。換做是他人,怕是早已崩潰了吧。

然而,這個男子竟是堅持到這個時候,即使內朝之中即將大變,他依舊固執地抵死抗拒,容不得弗滄輕易掠得他的大好山河!

這樣的男子,本該是排在四公子之首的罷,卻偏偏因着國威,被生生擠到了四公子之末。即使是他雲縱兮,這個被天下奉爲“天下第一美人”的胭脂男子,只是空有才學,便竟也排在了他前面。

北姜當亡,此乃定數。

只是,這樣的男子,斷不能與北姜的腐朽一起埋葬!

“阿衿,以劍氣傷人,將敵人逼退下去!”

縱兮並沒有直接回答公子荼的問話,戰事如此緊張,敵人進攻瘋狂,此刻容不得任何遲疑!

只是稍作提點,子棠立即明白縱兮的意思,斷不能讓這些虎狼之士上來城牆!

一劍劃出,帶着濃郁的血腥氣息,揮灑了雷霆的寒意,十丈高牆,如此落下,縱兮說的是“傷人”,卻沒有人可以逃過死亡輪迴。

“落陽君,擒賊先擒王!”

風獵獵地灌進衣袍,這注定是一夜腥風血雨,黑色的袍緞舞於高牆之上,縱兮冷冷地俯視城牆之下的戰況,一眼撇過去,猶如來自暗夜裡的王者!

“那裡!”縱兮伸手指了出去,他回望身後的公子荼:“你的箭可能達到那裡!”

他伸手一指,便是百丈開外,那裡是敵方的心臟!

公子荼,本是一個錦衣公子,然而近二十年沙場的磨練,這位昔年的玉面公子早已退卻了稚氣,滿身的傷痕。現下,這位公子箭法可謂了得,百步穿楊不在話下。

只是,這一指,確實遠了些。

“在下試一試。”公子荼斂了斂眉目,那個距離確實遠了些,不過值得一試!

莫荼沉着目色,眼前這位玄衣男子,雖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不過毋庸置疑,值得信任。他說“擒賊先擒王”,如此一指,百丈開外,自己隨時看得不太清楚,然而卻知道這個玄衣男子指的定是敵方將領。

“一箭必中!”縱兮目色凌冽,這一箭過去必須射中。他們斷斷不敢想象如此之遠的距離竟還有人分得清他們的將員,如此攻其不備,方纔能亂了戰士們的陣腳。如若一發不中,他們定是有所防備。

“好!”

戰場之上磨礪久了,自然知道一發不中,機會便是稍縱即逝。是以,這一箭必須射下敵方將領!

縱兮淺淺地笑,這樣的默契,還是極少有的,初次見面,他便是待這位天下公子產生了好感,也不愧他爲他準備的鮫珠。

“我手所指之處,便是你落箭之處。”滄海藍的眸色,夜間視物,絲毫不成問題。

公子荼取來弓箭,依着縱兮的話準備射擊。這樣的眸色,凝重之中帶着無限的妖異,危險的氣息從眼底巍巍而出,天下無雙的威嚇。

密密的冷汗從掌心滲出,這一箭着實不易。

子棠不讓縱兮殺人,否則這一箭不成絲毫問題。

“射!”縱兮沉了沉,弓已圓滿,力道恰好,這一箭該是非常完美。

“咻——”

羽箭破風而出,宛如劃過天際的流星,帶着不可一世的力量與速度衝了出去。這樣的力量,遠遠超出了莫荼自己的估算!

公子荼回眸望着縱兮,裡面有不可思議的神色。

縱兮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他不要做聲,要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那一箭只是他一人之事。

莫荼立馬給了個瞭然的神色。

那一箭百丈開外,直取目標。莫荼自然清楚,那一箭之上的力量絕不是他一人的力量,這樣的速度,是那個玄衣男子在背後推了一把!

縱兮淺淺地笑,那碎女子精明得很,斷不能讓她看出端倪。只是,這一箭,若是沒有他相助,依着公子荼的功力,羽箭斷斷不可能抵達那麼遠的位置。

但是這一切皆要不動聲色,若是讓子棠瞧了去,這一箭所射殺之人定是要算在他雲縱兮頭上了。屆時,這個女子又該夢靨,這絕不是縱兮想要的結果。

“噗——”

縱兮似乎可以聽見羽箭沒入身體的聲音,因着速度過快,那一箭沉悶果斷,那人沒有任何避閃的餘地,一箭致命。

“將軍殉國了!”

只是須臾,便是聽見弗滄軍中有人喊出將領殉國的信息,將領殉國,便是意味着戰伐的暫時休止。

“撤——”

“撤兵!”

縱兮勾起嘴角的弧度,是志在必勝的表情,卻又隱隱地帶着些許的殘忍。果然如是,將領一死,羣龍無首,戰士士氣大跌,唯有落荒而逃。

只是這一次,斷不可輕易放過弗滄的軍隊,他們囂張得太久,已然不把天下諸國放在眼中。今日,定要重創弗滄,震怒虛懷濬!

是時候了!

皓月凌於正空,遠處有大鵬高展,排成一字,乘風而來,片刻之後便是遮了天僻了月。

“蒼天吶,那是什麼?!”

這一場變色令弗滄戰士面色大變,猶記得昔年那一場變天,傳說這樣的天變預示着弗滄的終結。而此刻,這遮天僻月,殺氣滾滾而來,如此濃郁的死亡氣息,在頃刻之間籠罩了弗滄戰士。

終於來了。

縱兮的笑意盛了盛,今日一戰,且讓天下人瞠目結舌,要的便是弗滄全軍覆沒!

“落陽君,”縱兮斂了斂笑意:“北姜的士氣可否振奮,戰局可否逆轉,皆在今日一戰,你可莫要讓在下佔盡了風頭。”

莫荼呡了呡脣,明白縱兮的意思,遠處的大鵬鳥集結而來,近了方纔看得清,那壓根不是大鵬鳥,分明是隼翔!

隼翔,這個被西雲人譽爲征服蒼穹的機械構造,原只是用於飛躍峽谷之用,竟不曾想可以用到戰爭之上!

隼翔乃是槃良的鎮國之寶,建造技術素來不外流,這西雲天下,除去槃良自家使用,斷不會出賣或是借與他人。而現下,如此一出現便是數十架!

當如何使用?

隼翔絲毫不具攻擊性,這當如何應用於戰場之上?

對,人是活的!

那一瞬,莫荼的眼神陡然銳收,變得晶亮!

他不得不再次細細打量眼前這位玄衣男子,這個人的身手早已超然於西雲的頂尖人物。而這個人的身份,又該是如何?天下何人能夠啓用這槃良的瑰寶?!

縱兮淺淺地笑,有時候個人的力量真的是微不足道的,即使再爲強悍,終究抵不過千軍萬馬。然而,人一旦藉助工具,工具與工具的結合,殺傷力絕對不容小覷!

“轟——”

“轟——”

一連幾聲爆炸,城下的弗滄軍隊慌了神,城上的北姜戰士亦是被這一幕給怔住了。

“是火藥!”落陽君幾乎是驚喊出聲,戍守邊界這麼多年,他竟然從來沒有想到過火藥除了可以用來查觀風水,竟還可以用在戰場上!

縱兮依舊淺淺地笑,笑得溫潤儒雅。這個已然不是普通意義上的火藥了,經過他雲縱兮的改造,威力遠遠勝過之前的火藥,爆炸開來便是死傷一片!

落陽君眼底神色大驚大駭大喜,最後終於化作嘴角微有的笑意。多少年了,多少都沒有笑過,險些忘記如何取笑,卻不曾想今日他莫荼竟還能遇上如此一位貴人,真是天助北姜!

一如這位玄衣男子所言,今日便是振奮三軍之時,今日定是要扭轉戰局了!

北姜之前程斷不會如外族所言,再不會應了他的名字——莫荼,末途。

“戰士們,都給我振作起來,今日我北姜終於可以一吐多年怨憤!”

莫荼沉了目色轉身衝着身後的士兵們吆喊起來,今日一戰必將打起精神,一掃多年吃敗仗的陰霾。

有貴人相助,卻不能完全依賴他人,戰士們必須乘機拾回戰魂!

“來來來!我的兄弟們,我們即將殺出城去,我們會是英雄,今日一戰,我們必將成爲北姜最值得敬重的人物!”

“來吧,弟兄們,今日我們便可以爲那些死去的手足報仇了,我們衝出城去,血洗多年恥辱!”

十餘年的沙場生涯,那位錦衣玉面的公子早已不復存在,他莫荼只是三軍將領,此刻他需要喚起戰士們沉寂已久的戰魂,血洗弗滄帶給北姜的仇恨!

莫荼按住左側的佩劍,步步沉穩,大步走下城樓,一路而去揚起滾滾塵埃,擲地鏗鏘的聲音,一波波向城裡擴散出去。

“將軍威武!我軍畢勝!”

“將軍威武!我軍必勝!”

……

只是一聲之後,便是帶起連鎖反應,應着公子荼的吶喊,三軍將士從死亡的沉寂的復甦,一聲聲迴應着公子荼。

“戰士們威武!”

“將軍威武!”

一聲吶喊,全城響應,吶喊聲鋪天蓋地,遠遠勝過鉦鼓之聲!

一時之間,莫荼仿似又回到了昔年第一參展的時候,如此高漲的情緒,多少年了,多少年了!自從丟失北姜第一座城池,就再沒有過如此高漲士氣,如今,終於再見昔年雄風!

剛毅冷峻的面容之上是沉寂多年的笑意,他竟不知到,即便是如此輕微的笑意便也足以溫暖了戰士們的冰冷絕望的心!

跟在莫荼身側久了的士兵皆是知道,這樣點點的笑意,已然十餘年沒有出現在這位名動天下公子臉上。如今這雖是微不足道的淺笑,卻是蘊含着不一樣的結果,今日北姜定是要打翻身仗了!

城牆外,從天而至的炸藥,炸得弗滄軍隊措手不及,幾萬人馬紛紛撤退,死傷一片狼藉。

“打開城門!”

一聲令下,落陽城門緩緩啓動。原本萬萬不能開啓的最後防線,在緩緩落下的那一刻,戰士仿似經歷了幾個寒暑,如此漫長,衝鋒陷陣的心情是迫不及待了。

城門尚沒有完全落下,磨刀霍霍的戰士奮勇衝出,離弦的箭,亦不過如此。

“衝啊!”

“殺死弗滄人!血洗國恥!”

“血洗國恥!”

如此高漲的士氣,如大河絕提一般噴涌傾瀉,滾滾而出,頃刻間席捲了了整個戰場。弗滄三軍在接連遭受重創之後,此刻士氣尚來不及收斂,只聽“咔”一聲被生生壓下,甚至未來得及作最後的嘆息,便已不再掙扎。

後《西雲 莫史》載:時莫歷後十年,弗滄進兵北姜,出兵二十萬,落陽君誓死相抵,得天人相助,終力挽狂瀾,血洗國恥。此,弗滄遂退大爭之世始矣!

一場慘烈的戰役,北姜五萬人馬反擊弗滄十餘萬人馬,俘虜兩萬降兵。戰場上一片狼藉,屍橫遍野。

縱兮斂着目色,他亦是第一次如實見到戰爭的殘酷。弗滄雖說出兵二十萬,到達此處的尚不及十萬。卻是幾乎盡數死在了此處,如此慘狀,真是令人結舌。

“此次多謝先生出手相助。”莫荼拱手作禮,稱的“先生”,由此可見他待縱兮的敬重。

縱兮斂了斂眉目,將手攏在衣袖之中,淺淺道:“落陽君是個聰明人,今日一戰實則並不能改變大爭之世局,他日弗滄或是其他諸國,定會攻城掠地,戰火必將捲土重來。”

落陽君臉上的笑意斂了斂,無奈一聲長嘆。他自是明瞭,今日一戰不過是暫時穩住北姜剩餘的半壁江山,大爭之勢不可阻擋,北姜早已腐朽,斷沒有可能存於這個亂世。

只是,多年戰爭下來,作爲最爲強悍的弗滄,弗滄王嗜血好戰,北姜有多少無辜的百姓死在了弗滄軍隊的冷刀之下,一個夙流,幾乎是舉國覆滅啊!

如此之人,若是將北姜交到他手上,豈非要步夙流之後塵!

一個天下,若是交到這樣的人手中,六國臣民豈非要被坑殺絕盡,獨留他虛氏一族!

他莫荼不是冥頑不靈之人,與其投降弗滄後被坑殺,尚不如抵死抗爭,即便是死了,也不枉爲大丈夫。今日,若是攻打北姜之人乃是賢君明主,他或許也會主張罷兵,畢竟這死在沙場的皆是一個個年輕的生命,北姜早已不值得這些年輕的生命爲之賣命。

“多謝先生提點,此莫荼心中早有定奪,斷不會枉送我北姜戰士之性命。”莫荼按了按左側的佩劍,斂着眉目,神情甚爲凝重認真。

這些拂了拂袖,淺淺道:“今日一戰,你公子荼之名望定是大動於西雲天下。呵呵,樹大招風這個道理怕是落陽君不會不知,此後還是好生防範些。落陽君若是沒了,這北姜之氣數便也就盡了。”

莫荼細細端倪縱兮,一時之間竟不知眼前這位玄衣男子的話意究竟在何處。

默了默,縱兮繼續道:“大丈夫自當知得禮義廉恥,只是魚和熊掌不能兼得,孰輕孰重,落陽君還要好生掂量,莫讓一些微不足道的名聲葬送了北姜的大好前程,屆時你莫氏一族是否還能躋身於西雲十大姓氏之中,一切皆在落陽君的抉擇。”

莫荼再次按了按腰間的佩劍,蹙着眉,略略思索着縱兮的話意。

沉吟片刻,終於在嘴角扯出些許的釋然笑意,眼裡的陰霾悉數散盡。他再次拱手一禮,行的是大禮,沉聲道:“先生的提點,莫荼謹記於心,日後先生若是有召喚之時,莫荼在所不辭!”

他斷斷不會相信,一個陌生男子會平白出手,今日之事,他如後必當有所求。眼前這個玄衣男子身上所散出來的氣場,非一般人所能承受,這樣的男子即使沒有言語,只是喘息之間便能懾人魂魄。如此氣場,此非帝王之氣!

縱兮淺笑,對於莫荼的話不置可否。他說過,只要子棠想要的,他都會盡力拿來。今日一舉,算是爲日後做了鋪墊。

縱兮從袖間取出一物,遞上,道:“落陽君既然說得如此明瞭,在下也不再與你兜圈子。此乃鮫珠一枚,落陽君好生保管,我想他日定會用得上。”

莫荼望着送至眼前的鮫珠,他自是知道這枚珠子的用處。今日若是接下這貴重之禮,他日他莫荼便是誓死終於眼前這個男子,若是不收,怕是遲早會枉死與朝堂之上。

而他,不能死!

縱兮並不急着收回手,他可以給他考慮的時間,他從不會勉強一個人的意志,莫荼有權利選擇他該選擇的東西。而他雲縱兮,信任眼前這個男子。

“仁德天下,先生可能做到?”

公子荼擡眼對上縱兮幽藍的眸子,那裡望不見底的幽深,一眼望進去便是失了魂魄。

“呵呵。”

縱兮輕笑出聲,原來這個男子在思量這個。若是以前,他斷斷不敢回答他這個問題,破軍入命,殺伐天下,他自是不能仁德天下。而然,子棠的力量在一點點強盛,她答應過他,若是有一天他被殺戮帶入絕境,她定會執劍以對。如此,他定是放心的。

“這個自然。”

公子荼再次扯出些許的笑意,收下縱兮遞上的鮫珠,如此承諾,他還有何可以拒絕的理由。這一切皆在眼前這個男子的規劃之中,這個宛如天人一般的男子,自身如此強悍,手上的力量更爲驚人。有他在,北姜一隅他日定可安妥。

“近日洵夏仲公子將抵達你北姜,還煩請落陽君保其於此的平安。”

縱兮是在盤算着如何在桑汐處圓這個謊,他們定是以爲他與子棠早已墜入峽谷。因着他公子兮的身子,以及子棠懼水的緣故,他們定也是對他的存活不抱希望的吧。現下還活着,自當找人來圓這個漏處。

“先生可知槐陽君此次前來所爲何事?”在這戰亂之時,那個病弱的天下公子前來北姜,定是有要事吧。只是北姜幾乎成了弗滄口中之食,他前來豈非送死?!

縱兮怔了怔,他是沒有料到公子荼會有此一問。

“如此世局,天下人皆知槐陽君前來的意圖,落陽君難道會不知?”這一問子棠亦是聽不下去,這聰明人到底還是有迂的時候。

如此一言,輪到公子荼怔愣,不過瞬而反應過來,帶着些許的尷尬,窘道:“如此,在下明白了,在下一定會保全公子兮,請二位放心。”

莫荼當即反應過來,隨即有得出一個結論,此二人與公子兮之關係絕對不一般,否則依着這兩位,絕不可能在此多此一言。

一個以才德名揚天下的病弱公子,一個以容貌令天下男女瞠目的“天下第一美人”,這個傳說中有着斷袖之癖的胭脂公子,二十年來從不曾離開過槐陽的洵夏仲公子,該不是如此簡單罷。

莫荼淺淺地笑,又是一個人物,到底是大爭之世,人才輩出。

縱兮流露出讚許的笑意,公子荼從來都是個聰明人,依着天下公子的名聲,能夠在莫蘼眼下活到現在,他終究不是一個純粹的軍人,朝堂上那種百轉輪迴的心思,他是有的。

縱兮嘴角笑意與眼裡的神色落在子棠眼中,子棠的心不禁疼了疼。這個公子,從來不是她以前所見到的那樣柔弱,他的眼神從來是不是清明的,裡面有太多不爲人知的東西。天下人解說公子兮智慧天下無雙,今日一見,怕是名不虛傳。

雖然知道縱兮心裡謀算的東西甚多,心思複雜,只是切切實實地看見他眼裡流露出算計的神色,還是有些心疼。

這個男子本該是人世間最爲聖潔乾淨的男子,卻因着生在帝王之家,爲着生存而步步爲營,機關算盡。他的心裡也定是不順的吧,他本良善,卻偏偏要退卻良善,修築城府,繼而掩去城府,假裝良善。這樣一個過程,該是有多少艱辛,她在他府上近十年,若非秋韻提點,她竟絲毫看不出端倪!

目光落在城下,那裡有北姜的人在清掃戰場,這一戰,幾乎是全軍覆沒。這樣的手筆,出自他雲縱兮。不是沒有見過戰場,一路走來,鮮血曾經浸染過衣袂,溼透了鞋底。只是,這一場詭異而迅速慘烈的殺戮,當真是出自那個溫潤如玉的公子。

這,不能責怪於他,戰爭便是如此殘酷,非是你死我活,決不罷休。戰場之上,稍有仁慈,便會敗下整個戰局,這手段雖是凌冽,卻是至快取勝的最佳決策!

子棠呡了呡薄脣,目色沉下去,下定決心。無論這個男子的城府有多麼深沉,無論這個男子以後將變成如何,他都是值得她用一生去愛的男子。只此一生,乃至生生世世,她都將爲這個男子而活,她要守住這個男子,要他好好活着。

“如此,在下這便離去了,落陽君好生保重。”事情已然辦妥,該是離去之時。

“保重。”公子荼拱手相送。

“阿衿,我們走了。”縱兮輕輕喚着子棠,有這個女子在身側,再大的殺戮,他都不在乎。

公子荼望着這一黑一白消失在夜色之中,心終於安定下來,明日將如何,留得明日再說罷,現下終於可得一朝安息。

然而,事情總是不盡如人意,戰事方纔結束,尚不得落空,後面便是有人報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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