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大陸將有大動亂,殺破狼的殺戮將打破這七國的制衡。衆星隕,帝王現,浮雲之境血流成河,虛氏王族——危!”大殿之上,白衣祭司薄脣微啓,緩緩吐字,聲音溫潤,卻字字清晰洪混。
王座上,那已是花甲之年的君王聽的祭司的言語,陡然間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精氣。他清晰地記得,那老祭司被火焚時,直至化作焦屍,頭顱滾落在地,他的下顎亦在烈火中一張一合地吐字,一如今日這位年輕的祭司,字字清晰——虛氏王族危矣!
那場“祭司焚”是慘烈,因爲詭異而慘烈,想忘卻無法忘記,清晰如昨日,歷歷在目。
“可有良策?”君王無力詢問。
“扭轉乾坤——”白衣祭司拂了拂衣袖,擡頭直視王座上的君主:“殺公主。”
“大膽神棍,你明知我王疼惜兩位小公主,竟在此妄自大言……”
“虛官退下。”
白衣祭司話音剛止,便有人立即跳出來指罵,然而言至一半,卻又被君王一聲止住了。
黎青召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方纔那叫罵之人,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目光落在虛熙身上。此等形勢,他不必顧忌任何人,目前只待這位君主做出抉擇。一輪春秋交替,死去的亡靈怕是都來不及轉生,天下大定之時,虛族的那場滅頂之災望能隨着這位公主的長眠而得以解除。否則,實在過於慘烈。
想到此處,白衣祭司的目色暗了暗,也許一場劫難於虛族而言是好,這個王族已然從內部腐朽,諸如虛官這樣的無知之人苟活於亂世只是徒增黎民之苦。
心下如斯作想,言語與行爲卻又是恭敬的,他躬身行禮,斂聲道:“微臣……”
“黎卿不必介懷,只是不知可另有他法?”君主一改昔日之威,詢問得急切誠懇,今日的天蝕之象果是天時。
“主上,”青召直了直背:“災禍乃應子茉而生,也必隨子茉的沉睡而消散,再無他法。”他的聲音不卑不亢,無悲無喜,宛如從亙古傳來的神音,令人無法抗違。
年邁的君王再次向王座裡面陷了陷,八年的盛*,終於還是到頭了,這一日在無法推遲了麼?
隨着虛熙的沉寂,整個殿堂靜謐得詭異。白衣祭司的風輕雲淡讓衆臣心驚膽顫,如此**裸的劫言,普天之下恐怕唯有這個年輕人敢說得這樣淡漠了。
只是不知這一次,主上將做出怎樣的抉擇。
沉吟片刻,君主輕聲一嘆,無力道:“此事交由懷濬去辦吧,孤老了,退朝。”
“我王聖明!”衆臣匍匐在地,口中齊呼,恭送虛熙。
年輕的祭司露出隱隱的嘲諷之笑,偌大的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竟無一人站出來爲一個“無辜”的生命辯白,“天怒”自是可怕,可怕的更是人心,這一個個的人上人,心裡都在盤算着什麼,果真以爲一國之安危只繫於一個孩子麼?這些所謂的王室貴胄,那一張張嘴臉醜陋得令人生惡。如此泱泱大國,竟無一賢良之才,皆是羣須臾奉承、貪生怕死之輩,奈何天亡之。
其實,也並非別無他法,他只是在等,哪怕只要有一人站出來指責他的言辭,他也可遲延一下這個決定。只是可惜,站出來的虛官不過是須臾拍馬、見風使舵之人,身居相位,只憑是虛熙胞弟、附庸風雅纔有資格站在朝堂之上,這個人表面光鮮,實乃草包,虛熙對他亦無可奈何。
目光似虛似實地掃過左手邊第
一個位子的虛懷濬,沉了沉目色,斂下了眼簾。
虛懷濬,弗滄太子,人稱公子濬,是西雲四公子之一,以孝而使天下人稱頌。七年前,“祭司焚”後弗滄王虛熙突犯惡疾,十四歲的虛懷濬在祭壇上跪了七天七夜以求福澤,在其昏倒之際,弗滄王的病情立有好轉。人家皆道,是公子濬的真情感動了上蒼。是以纔有今日的地位和聲譽。
這位公子……
猛地,青召霍然睜開雙眸,修長的手指撫上左眉,心裡陣陣發涼,一種不好的預感縈繞在心間,掐指再算竟無法得到任何跡象!
提步出門,只見一黑影一閃,那人已轉過了牆角。
“黎先生!”
正欲奪步追上,身後卻傳來公子濬的聲音,再回身,人已至眼前。斂目垂簾,一恭禮,聲音如玉:“公子。”
公子濬的目光沉了沉,一瞬之間變幻萬千,卻又只是剎那,便同樣回禮,恭謙道:“有勞先生了。”
青召淺淺地笑,弗滄王把此事交予公子濬無疑是對此事的默許,而如今公子濬的此言,無疑是對弗滄百姓的最好交代,這位公子果然不一般。
青召如是作想,不過數年之後卻也應唸了他的想法。公子濬的確有着陰謀家的城府,這一點比起近幾任的弗滄王是強。不過,在此亂世,陰謀者也永遠都是陰謀者,成不了王者。
後《西雲?莫史》載:時莫歷後二十一年,天大作,衆神怒,民皆恐。弗滄王迫令祭司施法,公主子茉沉於滄汚,雲散天和。
史家如是記載,以讓後人觀摩,只是西雲的歷史卻遠非如此。一場斗轉星移的歷史變遷正循着這一劫緩緩拉開帷幕,甚至遠遠超出了青召的預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