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伯笑道:“您就放心吧!我已經另外吩咐人準備了開胃的下酒小菜!”
說話間,傭人已經端着幾碟香氣四溢的小菜擺上了桌。---
不過是泡椒水煮花生米,五香辣牛肉,酒醪魚,夫妻肺片。
一看就讓人食慾大增。
墨子簫笑道:“儘管我剛吃完午飯不久,可看到這些美味的小菜,還是禁不住垂涎三尺啊!”
墨顧軒笑呵呵地招手讓他坐下,又吩咐陳伯去拿酒。
墨子簫顧念到晚上還有大事要做,所以急忙隨陳伯過去,自選擇了一瓶86年的拉斐打開了,爲自己斟上了。
接下來,墨顧軒喝着粥就着清淡的小菜,而墨子簫則一邊喝酒一邊吃着小菜,爺孫倆鮮少說話,但是卻時不時地擡頭朝對方溫暖的一笑。
沒有刻意的討好,更沒有刻意地尋找話題,言語雖少,卻是他們多少年很罕見的融洽了。
吃到最後,墨顧軒還是執意地逼着墨子簫給他倒了一杯酒,與墨子簫碰了杯,然後美滋滋地喝了下去。
酒足飯飽之後,墨顧軒又拉着墨子簫陪着他下棋。
墨子簫與陳伯見他精神似乎分外地好了起來,不由有些高興,便也沒有再勸阻他,自依着他與他下了三個回合。
當然,這三次,墨子簫都不着痕跡地故意輸了,沒有像從前一樣多多少少還有一些好勝之心。
墨顧軒開心無比,推了棋,站了起來,轉身走到窗前,仰頭微微地眯起眼,指着看着窗外那西下的夕陽,笑道:“夕陽無限好啊!”
“是啊!有彩霞呢!”墨子簫走到他身邊,也向天邊望去,當看到那絢爛的彩霞時,不由有些驚豔地低呼。
印象中,已經有太久太久沒有仰頭好好地注視過天空了!
記憶中,他看到彩霞,爲之興奮的時候,還是在自己七八歲的那段青澀的時候。
記得有一天,是炎炎夏日的傍晚,墨顧軒牽着他的手在庭院漫步,就曾經看到滿天的彩霞下,蜻蜓蝴蝶在他們眼前翩翩起舞。
當時的他,興奮無比,掙開墨顧軒的手就去追着蜻蜓蝴蝶亂跑。
不過一會,他就小!臉蛋紅撲撲的,額頭上,鼻尖上全都冒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
墨顧軒笑呵呵地看了,禁不住抓!住了他,捏了捏他紅撲撲的小!臉蛋,笑道:“好像只大蘋果!爺爺好想吃啊!”
“我要抓蜻蜓啊!”他用力地掙脫,轉身又跳躍着追着蜻蜓跑了。
墨顧軒看得興起,便令下人拿了兩個網兜來,小的遞給墨子簫,自己拿了大的,一老一少便興奮地追着那蜻蜓蝴蝶亂跑了!
當時,笑容充斥滿了整個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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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墨子簫的記憶裡,那是一個美麗的黃昏,有着美麗的天空,美麗的彩霞,美麗的夕陽,美麗的蜻蜓,美麗的爺爺......
如今,再度看到這記憶中美好的一幕,他的心柔軟無比,只覺得彷彿時光迅速倒流,又回到了他們祖孫舔犢情深的時候......
墨顧軒轉頭笑微微地看他,“要不了多久,你就會在某個美麗的黃昏,拿着網兜與你的兒子一起歡快地撲着蜻蜓或是蝴蝶。1”
“爲什麼不是咱們祖孫幾人一起來呢?”墨子簫對墨顧軒回了一個溫暖無比的微笑。
墨顧軒的眼睛赫然明亮清透,嘴角笑意越來越深,“呵呵。是啊!我們祖孫三人一起去撲!光是想想那樣的情景,我就恨不得自己能夠跨越時空呢!”
“相信我!不會讓您等太久的!”墨子簫像承諾一般對墨顧軒重重地點着頭。
墨顧軒一聲長笑,伸手用力地拍了拍墨子簫的肩膀,“好!我等着!我等着!”
這時,陳伯悄悄地走到身後,輕輕地說:“老爺,時間不早了,該上樓休息一會了!待會醫生還要過來替您檢查一下!身體呢!”
墨子簫聽了,急忙說:“是啊!您今天也算累了一天了,我扶您上樓休息吧!現在您最要緊的便是好好地養着身體,其它所有的事情都交給我來處理吧!”
墨顧軒卻擺了擺手,慈祥地對着墨子簫笑,“你回來了,便如一劑靈丹妙藥,立即讓我身體不適感煙消雲散,如今,我精神好得不行,哪裡會覺得疲憊?而且,這些日子躺在牀!上難道躺得還不夠麼?我早已經躺得一身是痛了!再躺下去,只怕真的會就此一命嗚呼了!還不如讓我好好地運動一番呢!”說到這裡,笑容慢慢收斂,臉上一片凝重之色,“更何況,今天是你重回墨家的日子!今天晚上,更要對墨思慕召開堂審,試問如此重要的日子,我怎麼可以缺席呢?子簫,這一次是我最後插手墨家事務。這件事情結束之後,我便徹底放手,獨自過我自己的生活去了!所以,不要試着攔阻我!現在,陳伯你吩咐下去,讓所有的人都在大堂候着吧!我們很快便過去!”
陳伯不安地看了墨子簫一眼。
墨子簫看墨顧軒精神不錯,又考慮到今天晚上確實是墨顧軒也在場的好,因爲在此關鍵時刻,墨顧軒的一舉一動都會讓人猜測,更會讓心懷不軌的人藉機生事,所以便點頭說:“爺爺您能去,當然最好不過。要知道,您可一直是墨家的主心骨!不過,在您去之前,必須讓醫生好好地替您檢查一下!身體,如果醫生說您的身體可以承受,那麼我絕對不會阻攔你!”
陳伯也說道:“是啊!老爺,一切還是得從您的身體健康出發啊!”
墨顧軒自信地揮了揮手,“那行!一切都聽你們的!雖然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明白你們都是多此一舉,不過爲了讓你們放心,我就讓醫生替我好好檢查一下!”
陳伯聽了,長長地鬆了口氣,笑道:“這就對了!”
墨子簫便扶着他往樓上走,“在醫生來之前,您還是先上樓休息吧!”
“好好好!”墨顧軒無奈何地點頭,自隨着墨子簫走上樓去。
將墨顧軒安頓好之後,墨子簫便回去看夏小昕,見她氣色不錯,便吩咐她好好休息,在出門的時候,看看四周的警備情況,皺了皺眉,又叫強尼再多派了些人手過來。3
一切都覺得再沒有任何不當之後,這才又返回到了墨顧軒這邊。
此時的墨顧軒正站在鏡前,由陳伯服侍着穿衣。
他已經換了一身黑色的唐裝,脊背挺得筆直,已經雪白的頭髮抹了髮油,全都梳向腦後,露出寬大的額頭,濃眉下,一雙狹長的眸子精光迸射。
恍神間,墨子簫只覺得昔日裡那精明能幹,威嚴冷酷的墨顧軒又回來了一般。
墨子簫微微一凜,心莫名地不安。
“子簫!你來了!看看我這樣怎麼樣?”墨顧軒從鏡中看到墨子簫,便笑着招手。
墨子簫打起精神笑着走了過去,對他豎起了大姆指,“威風不減當年啊!”
墨顧軒笑道:“是嗎?”轉頭仔細地打量了自己幾眼,最後滿意地笑道,“我也覺得不錯!”
轉過身,用力地拍了拍墨子簫的肩膀,“走罷!咱們去會會那個弒父弒兄的不孝子孫!”
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說話間,人已經走到了前頭。
墨子簫緊隨其後,輕輕地問陳伯,“醫生怎麼說?好好檢查過了嗎?”
陳伯笑道:“仔細檢查過了呢!對於老爺子身體在短短時間之內,如此迅速地恢復,醫生也表示很驚訝呢!子簫少爺啊!老爺說你是他的靈丹妙藥,真的是毫不虛誇啊!你一回來,他的生命力也隨之回來了!”
墨子簫聽了,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如此最好不過了!我一直擔心他硬撐!”
陳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他的狀態好着呢!而且你也不用擔心其它的事情。在你離開的這短短時間裡,他已經約見了律師,正式簽署了遺囑。從明天開始,墨家所有的一切歸你。你有選擇權。你可以做墨家掌門人,帶領墨家開創一番新局面,你也可以解散墨家,讓那些叔伯兄弟等各奔途。總之,一切都由你處置!”
墨子簫有些汗顏,“陳伯你想多了,我並沒有想這些!”
陳伯輕輕笑道:“我知道。只不過我是想告訴你老爺現如今的真正想法而已!我想,你現在該徹底放心了,因爲老爺真的如他所說,不再去幹涉你了!等今天一過,你或許該找個時間拒個機會讓老爺與夏小姐好好見上一面了!這些話,本來不該我來說的,可是如果我不說,只怕老爺永遠不會說,爲了不讓你們之間再有任何間隙,只好由我這個外來人來代勞了,我若說錯,你也不要見怪纔好!”
墨子簫擡頭,看向一直走在前面身材消瘦的墨顧軒,心裡悲涼無比。
說實話,墨顧軒這次果斷地決定離開確實讓他感覺比從前好多了,總算覺得自己不再是他的扯線木偶,總算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處理所有的事情了。
他就如一隻即將被放飛的鳥兒,已經聞嗅到外面世界花朵的芬芳,看到了那蔚藍如洗的美麗天空了。
不得不說,他很開心,但開心之餘,卻禁不住淡淡的感傷。在這個世界上,再偉大的英雄都有遲暮的那一天,如今,墨顧軒寂寞地退休,幾十年後,自己是否也會如他一樣呢?
甩甩頭,他強迫自己摒棄掉內心的傷感,緊趕幾步,追上了墨顧軒。
很快,他們就來到了議事廳的大門前。
擡頭看着這熟悉的一切,墨子簫百感交集。
幾個月前,他爲了辭去掌門人的職位,不惜身受鞭撻之刑,幾個月後,他卻主動地再次踏入墨家大門,主動請櫻要做回墨家掌門人。
那個時候的他,是那樣的果敢堅決,何曾會料到有今時今日?
墨顧軒轉頭看他,眼神複雜無比,低嘆一聲,“進去吧!他們都已經候在那裡了!”
“是!”墨子簫微微點頭,伸手扶着墨顧軒走了進去。
大堂內,與會者已經到齊了,他們全都沉默地坐在那裡,靜靜地等候着。
當看到墨顧軒與墨子簫的時候,他們齊齊站了起來,恭敬地朝墨顧軒行了個禮,待墨顧軒坐下,示意他們坐下之後,他們這才坐下了。
墨顧軒清了清嗓子,淡淡地說:“今天聚在這裡,所爲何事,想必大家都已經清楚了!在審訊墨思慕前,有份文件我要你們所有人都看看!”
話音未落,陳伯已經將文件一一分發到了衆人的手裡。
“給你們十分鐘,仔細看看。有異議者,現在就立即提出來。我會妥善解決!”墨顧軒淡淡地說。
衆人疑惑地打開了文件,雙眼立即膠住。
這是一份合約,一份可以說是霸道無比的合約。
合約大致內容是,凡是想繼續留在墨家的,就必須無條件接受墨子簫的領導,如果日後有像墨思慕那樣的行爲,墨子簫有權利採取墨家刑法私自解決。現在若不服墨子簫領導的,那麼便意味着放棄自己的一切權利,可以立即退出墨家,改名換姓,從此以後,不享受墨家每年的分紅,更不得以墨家子孫的名義在社會上立足。
當然,他們放棄的同時,也將得到一大筆安家費。
金額巨大,好好經營的話,可以幾輩子不愁吃穿。
但凡是墨家子孫都知道,墨家每年的分紅數目都巨大無比,三年的分紅便可以抵得上這筆安家費!
更何況,如今墨家正處於如日中天的時候,現在讓他們放棄,就意味着他們不僅再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坐享其成,更不可能憑着墨家的名號在這個世界上讓人尊敬了!
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會計算這得與失!
他們哪裡願意選擇離開?
可是讓他們選擇墨子簫,想想墨子簫從前的所作所爲,他們又無法接受。
真正的如梗在喉,既無法吐出來,也無法吞進去。
一時之間,所有的人都沉默着,只是用眼神苦悶無比地進行着交流。
墨顧軒早就將他們的花花腸子摸得一清二楚,只是懶得去說透他們。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最後墨顧軒看了看腕錶,一拍桌子,揚聲道:“你們可都看清楚了?有什麼想法?留下的舉手,要走的不動便行了!一旦表決便不能更改!我會立即寫支票給你們!”
說話的時候,銳利得如鷹一般的眼睛緩緩地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最後,正如他預料的一般,所有的人都緩緩地舉起了手。
全場靜默無比,只聽得到各人粗細不勻的呼吸聲。
墨顧軒長笑一聲,“不錯!這樣看來,咱們墨家還是上下一心的!那麼好!各位簽下你們的名字吧!日後若有人後悔,做下對不起墨家的事,那麼將會身無分文地被驅逐出墨家!”
衆人心裡一陣苦澀,卻無話可說,自拾起筆在文件下方簽下了自己的大名。
墨顧軒滿意地點頭,又轉頭對墨子簫說道:“子簫,我約束了他們,也得約束你。你也好好看看這份合約吧!慎重考慮!”
墨子簫點頭,接過陳伯遞上來的文件細細看了一遍,最後不假思索地提起筆在文件上龍飛鳳舞地寫下了自己的大名。
這是一份讓他籤死一生的合約。
一旦簽下,這輩子,不論他願意,還是不願意,他都得義無反顧地承擔起墨家的大責,不得以任何理由中途退出。
如果反悔,墨家子孫將有權利向他問責。
問責的方式不限!
方式不限,等於不排除追殺的可能!
墨子簫的心再度有些寒意,但想想墨顧軒這樣做也是有道理的。
墨家凝聚着幾輩子人的心血,有了自己上次要放棄的先例,他絕不可能就這樣放心大膽地將墨家交到自己的手上。
有些條款約束着,既是買他的心安,也是向墨家其它的子孫給出一個交待。
而且,自己這次前來,也確實是想通了的!
自己與夏小昕要想安安穩穩地生活下去,那麼自己便必須做那個掌握着殺伐決斷的人!
更何況,在自己的努力下,墨家以後將不會再是他心裡的累贅、罪惡的代名詞,他一定要讓墨家讓世人敬畏!
墨顧軒看他爽快地簽了字,這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一拍桌子,說道:“好!既然一切都處理妥當了,那麼現在就把墨思慕帶上來吧!我倒要看看那個不肖的子孫還有什麼話好說!”
墨子簫轉頭,低聲吩咐身邊的強尼。
強尼領命而去,不一會就將頭髮凌亂,容顏有些憔悴的墨思慕帶了上來。
墨顧軒眼皮都沒擡一下,冷冷地說:“先受刑吧!”
此話一出,便有下人捧着烏龍鞭上來送到各人的手下。
不一會,大堂裡便響起了‘啪啪啪’鞭子抽在肉上的聲響。
墨思慕的後背血肉模糊,血灑了一地,但他竟然出人意外地硬朗,整個過程中沒有哼一聲,硬生生地接受完了所有的鞭打,最後仍然傲然地挺直着身體站在了墨顧軒的面前。
墨顧軒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意外,“你倒也算是個錚錚男子漢了!”
墨思慕冷笑,“您以爲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墨子簫是男人以外,別的子孫都是娘們麼?”
聽得如此狂傲無禮的話語,墨顧軒的臉上一片惱怒,但很快他鎮定下來,淡淡地問:“我現在問你,幾個月前,你是否在子簫的飛機上裝了定時炸彈?”
“不錯!”墨思慕擲地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