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策在拉繩子時根本沒用力,他私心裡其實很希望這個胖子直接死在這裡,甚至剛纔連拉都懶得拉,因爲以他以往的經驗,這個人早晚是個拖累。
但他看了祁溪一眼,最終還是決定做做樣子,至少在她面前,他想暫時放下自己陰暗的一面。
祁溪不知道沈策的這些想法,她此時只慶幸自己幸好在飛機上搜了些有用的東西,這條繩子就是她特意放進包裡,本來是打算爲了攀巖做準備的,但沒想到在這裡會用上。
這都歸功於她在異鄉六年獨自帶孩子的習慣,當初只要是帶孩子出門,她必定要先預想一番在路上會遇到的突發情況,一般能帶上的她都會帶齊,因爲一旦出了事故,沒有任何人能幫她,只有她自己。
副機長見胖子沒事,心中很是鬆下一口氣,無論這個人再怎麼不討人喜歡,但畢竟是一條人命,這些人都是機長和小蝶姐犧牲性命拼死救下的人,他一定要盡力保護好。
“我們就用繩子渡河吧,每人都牽緊繩子,站成一字線橫渡河水,這樣即便是其中有人溺水,我們也能及時做出反應。”那個扔石頭的男人提議道。
副機長思索了一下,點頭道:“好,就這麼辦,年老的和年紀小的還有受傷的人都站中間,年輕力壯沒有受傷的站在兩頭。”
“我……我要站中間……”那個胖子剛脫險,見他們還要經過河中心,便臉色發白道。
衆人鄙視的看了他一眼,都不太想搭理他。
然而祁溪卻道:“讓他站中間吧,他不容易被沖垮。”
此言一出,頓時有人“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就連沈策也忍不住勾了勾脣,那胖子本來還在歡喜,聽到笑聲這才意識到祁溪是在損他,但此時因爲他已經做了不少蠢事,深知跟着大家才能活命的道理,便生生忍下了火氣認了慫。
根據一字線的方法,衆人強忍着冰冷刺骨的河水,小心繞過剛纔那道旋渦,但還是遇到了有人抽筋和小漩渦等情況,因此不足三百米的河道足足走了快一個小時才走出去。
到了河對面衆人才算是真正歇了口氣,副機長緩了口氣對衆人道:“今天就先在這裡休息吧,傷員留在這裡,其他人還有力氣的跟我一起去撿柴生火。”
說着他便和那個壯碩的男人帶着幾個年輕的小夥子到林子裡撿柴火去了。
祁溪將孩子放下來喂他喝了一些水,然後便拿出醫療箱對沈策道:“你的傷口必須處理了,再拖下去肯定會感染。”
鐵片像這樣一直存留在傷口裡,剛纔又浸了水,現在不弄出來是不行了。
旁邊那個女孩見此過來幫忙道:“我來幫你吧,我學的是護士專業,雖然懂得不多,但起碼包紮方面還是可以的。”
祁溪點了點頭,打開醫療箱看了看沈策蒼白的臉色道:“你忍着點。”
幸好飛機上配備的醫療包裝備齊全,她拿出一個鑷子狠狠咬了咬牙,雖然從來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但此時也只能硬上了。
“不要怕,我不疼。”
祁溪慢慢揭開已經粘連在皮肉上的紗布,聽到這聲聲音,祁溪擡頭撞進男人一雙溫柔的眸子裡,她愣了愣,但心思很快便被他的傷口吸引了注意力。
傷口已然被冰冷的河水泡的發白,唯一慶幸的是鐵片堵住了傷口,流血不算多,但待會弄出來就不一定了,她不熟悉人身體的動靜脈分佈,只希望沒有傷到動脈。
在拔掉鐵片之前,祁溪摸了根樹枝遞給沈策,逗得沈策忍不住失笑道:“幹什麼?”
“咬住。”祁溪卻正經道。
沈策挑眉看着她半晌,最終妥協的張口咬住了樹枝,但此時心中唯一的念頭就是無奈加滑稽。
想到他唐唐沈家二少,向來心思毒辣的人物,什麼時候怕過疼,他活了二十多年頭一次爲了個女人受傷,受了傷也就算了,醫治的時候還要被迫咬木棍,最重要的是他居然還十分心甘情願。
他想着想着,忽然想到了某個冷漠凌厲的身影,頓時扭頭看向正專心給他醫治傷口的女人,厲睿明是不是曾經被她這樣“逼迫”過?
一想到那個男人,他還真是有些不愉快呢。
沈策雙眼微眯,忽而覺得肩頭一陣鈍痛,這痛意刺激的他渾身緊繃,反應過來時便看見了祁溪舉在手上帶着血絲的鐵片。
“還好,傷口看起來還不算嚴重。”祁溪抹了把汗,準備將鋒利的鐵片往地上人一扔,但忽而想到什麼,又將鐵片在衣服上擦了擦收進了包裡。
沈策看着她的動作挑了挑眉,但沒說什麼。
那個女孩見此道:“包紮交給我吧。”
祁溪點了點頭,便坐到一側去了。
她看了看周圍的人,一個個上飛機時還是西裝革履或者打扮亮麗的文明人,而此時一個個頭髮散亂渾身溼透且毫無形象的歪坐在地上,而對面的漫山遍野的火光照亮了整片天空,看上去尤其像是城市霓虹。
但他們都知道他們此刻現在在離城市十萬八千里的地方,不知道何時才能等到救援回到各自溫暖的家。
副機長生起了篝火,衆人圍坐在篝火周圍,皆是飢腸轆轆,但卻沒有一個人出聲,有的人想起那些死在飛機裡的親人好友,忍不住小聲哭泣了起來。
女孩抱着弟弟忍不住累的睡過去的身體,想起今天一天所遇到的慘況,也忍不住紅了眼。
此時旁邊遞過來一張紙巾,女孩擡頭看見祁溪正摟着一個小娃娃衝她微笑着,女孩接過紙巾道:“謝謝。”
祁溪看着她年輕的臉,開口問道:“你是大學生?”
女孩點了點頭道:“我在H市上大學,這次本來是帶弟弟去C省看親戚的,沒想到遇到這樣的事情,他的腿傷的很嚴重,我怕晚了耽誤救治……”
說着她便沉默了下去,因爲誰也不知道救援隊什麼時候會過來,這場大火不止要燒到多久,現在這個情況他們只能待在河邊等待官方出力搜尋救人,這樣他們才能趁機和他們取得聯繫。
“受傷也總比死了強。”先前幫她背弟弟的那個男人有些啞聲道,“我爺爺死在了飛機裡,他上個星期才被診出肝癌初期,我這次就是帶他去治病的,本來這病是能治好的……”沒想到卻死在了治病的路上。
祁溪喉頭一澀,想安慰句什麼,但又覺得此時安慰什麼都是多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