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日閒硃砂淡

六月裡, 炎炎烈日下,薄薄的綠紗窗子根本抵不住那悶熱的氣流,宮女們急急得往桶中屜子添着冰塊, 卻也是擋不住酷暑, 很快化成架底滴滴答答的水留到了盆裡。

穩婆、嬤嬤、宮女們滿頭是汗, 卻顧不得許多, 不停焦急的喚着:“娘娘, 再使把勁!”有人負責拿熱手巾替她拭去汗珠,還有人捧着帶血的器皿,不停的進進出出, 每個人心頭都捏着把汗。

音音渾身大汗淋漓,咬着細牙, 已是叫不出來, 只覺得下腹的陣痛已經摺磨得她渾身沒得一點力氣, 她蹙着眉,望了一眼紫蕊, 紫蕊忙湊到她耳邊,聽見她氣若游絲的說道:“去,請,請皇上來……”

紫蕊忙點頭應了下來,轉身對主事的穩婆說道:“這樣子下去可不成, 都耗了一夜了, 這回子還……不能再耽擱了, 娘娘要見皇上, 我現在就打發人去回稟。”

“姑姑說的是, 還是快些稟了萬歲爺,再遣幾個當值御醫過來纔好。”穩婆忙點頭。

日已中天, 灼灼的噴着火,蟬兒還在茂密的樹枝間鳴叫不休,忽而,一朵烏雲遮住了太陽,隱去了陽光,大地瞬時陰沉了下來,庭中那一樹開的如火如荼的石榴上,本是火紅色澤的花瓣便暗了下來,殷紅如血的掛在枝頭,奄奄一息。

許久,音音痛一時,緩一時,堅持着,一直留着一絲氣力等着盼着,就在覺得胸口憋悶得喘不上氣,再也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呼的一下,任何人也攔不住,雍正掣開門簾,生生的衝了進來,焦灼不安的問:“音音?”

音音淚水決堤,顫悠悠的想伸手握住雍正的,還未擡起,手就被一雙強有力的大手包住,心也微微安定了下來,費力的看了看身邊的紫蕊,紫蕊便明白了什麼意思,攆着其他人暫時退出了門外。

“音音……”難以言喻的恐懼襲捲了雍正的全身,他的身形也不受控制的顫動了起來。

“胤禛,你聽我說,若是我,躲不過此劫,你記着,一定,一定要在十三年秋天離開京城,把兜兜也帶走……還有,把我忘了,我不會在路上等你,所以,你要忘了我,好好保重自己……記住……求你……”音音的聲音漸弱而不可聞了,只能強撐着睜着眼,貪婪眷念的凝望着雍正,她怕,怕他們的緣分就此終結在這一刻,她怕再也看不到這個讓她甘願羈絆在紅塵的人。永世太遙遠,她能抓住的,只有這不停流逝的一分一秒。可是,她又是那麼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失去了他,他們還要那麼多事情沒有做,她還沒有把蹉跎的時光都補回來,怎麼就到了一切終結的時候了呢?

前幾月一直刻意迴避的問題,就這樣□□裸的,陡然展現在雍正眼前,“伊語將成讖”……怎麼會是這樣?要這樣告訴他命運的結局?若是如此,他寧可永遠不要知道,這樣便不會失去她,不必再次歷經這煢煢慼慼。雍正心思百轉千迥,一瞬間閃過無盡的念頭,那刻骨噬心的痛楚蔓延進了五臟六腑,冰冷了全身,也只得無聲的攥緊了她的手,給她力量。

他慘笑道:“不好,你答應了我要陪我一生,怎麼能先走了……你要是食言了,我不會原諒你……音音,我就在你身邊守着你,你不會有事,我不許你有事,撐起一口氣來,我和兜兜都等着你……”

胤禛……兜兜……我……

在閻王殿裡打了一轉,憑着最堅定的意志,靠着手心不停傳來的熟悉溫度,和耳邊縈繞着的最貪戀的渾厚聲音,日落時分,天空彩霞潑翠,最是美麗那刻,屋裡傳來了一聲嘹亮的哭聲。

音音……

胤禛……

兩人無聲對視,已勝千言。

“恭喜萬歲爺,是位小阿哥。”穩婆笑意融融,將孩子仔細清洗了,包裹好後欲抱到雍正面前讓他看看,卻吃驚的睜大了雙眼,看着皇上最是小心地抱過了孩子,目不轉睛的望着孩兒,眉梢脣畔皆是笑意,那笑容的光輝遠勝天邊景緻。

那大紅百福薄褥裡裹着的軟軟嬰孩,紅彤彤的面孔,額頭像老頭一般皺巴巴的,眼睛還沒有睜開,不滿似的放聲哭着,小腳還在不停蹬着。雍正似捧着最珍貴的寶貝一般,小心翼翼的攏着,感受着,那恍若無骨的柔軟的觸感讓他一軟一喜。他心裡涌動起了從未感受過的,異常美妙的情感,這是她用命爲他誕下的孩兒啊,是他和她血肉相融的結晶!

此刻的他就像所有初爲人父的平凡男子一般,心中是狂烈的喜悅,他萬分憐惜的抱着孩子,坐到牀邊,望向音音,眼見音音蒼白的臉上都是汗水,散亂的烏絲溼淋淋的,還有幾縷髮絲粘在臉頰上,那麼氣若游絲,他那滿腔喜悅復又被沸騰的心疼取代了,含笑道:“音音,你看,這是我們的阿哥。”

音音精疲力竭,全身是難以抵抗的疼痛和疲憊,卻是杏目盈盈如秋水,靜靜地投注在孩兒身上,幸福的淚就潑灑了下來,盡力展顏微笑,道:“嗯。”

雍正將孩子遞給一旁守着的紫蕊,示意他們退下去,復又坐到音音身邊,修長的手臂將她抱到懷裡,才一挪動,音音便忍不住痛,壓抑的低吟了一聲,他心疼得替她整理了一下零亂的頭髮,一會緊緊握着她的手,一會又溫柔的摩挲她滿是汗跡的臉,百般肯定的許諾道:“音音,他會是這世上最幸福的皇子,我一定會……”

音音微微一顰眉,眸子就難以掩飾的低迷了起來,她淺淺一笑,只是打斷了他,道:“不,別寵他,那會讓他成爲衆敵之矢。胤禛……能否不讓他進宮?成嗎?”身上的疼痛和心中的痛楚雙雙齊下,直折磨得音音吐不出字了,她更偎緊了他,聽着他強有力的心跳,讓自己安定。

“音音……”雍正望着這個靈動剔透的女子了,心中泛起陣陣酸澀,本想應了她,可心海卻漸漸澎湃激盪,波瀾滔天,待到千浪盡散,落水無痕,只有空落落的幾分無奈,幾分悽楚,幾分難捨。

他心緒一轉,那深邃如上古墨玉的眸子,閃過不可察的歉意。他只是摟緊了她,下巴輕輕抵着音音的頭,道,“你放心,我已安排好了一切……你累了吧,好好歇息下,我就守在你身邊,嗯?”

“嗯,一定要守着我……”音音萬分依戀的點點頭,似個最無助的小孩般枕着雍正的大腿,閉上了眼。在冗長難耐的疼痛後,她只想依着他,感受那份溫暖平靜,纔好面對,未知的未來。

五日後,貞妃病癒回圓明園。幾日後,也就是六月十一日亥時,皇六子弘曕由歉貴人誕於圓明園,由於歉貴人品位不夠,而貞妃無子,弘曕遂轉由貞妃撫育。

由於要照顧孩子,音音這段時日多在麴院風荷呆着。雨下的淅淅瀝瀝,閒來無事,音音便習慣性的坐於窗畔,信手撫琴,清越的聲音在院裡迴響縈繞,就讓她想起以前,胤禛沒事時喜歡抱她在懷裡,說“音,彈首來。”她便會說要她演奏是要出場費的,得賞首詩來。他有時會詩意大發即興作上一首,有時也會故意逗她,狡詐的笑着,挑她彈琴的毛病,說她又疏於練習了,恨的她牙癢癢。原本是爲着他開心,她才練習琵琶的,時日久了,卻成了她排解寂寞時的夥伴。

紫蕊和彩珠立在滴水檐下替廊下的鸚鵡添食水,遠遠看見小富子急衝衝的跑了過來,忙迎了去問什麼事。

小富子壓了聲音,道熹貴妃來了,他們便立即進了屋告知音音。

音音心中一驚,曉得是躲不掉,斂定了心思,對紫蕊說道:“去,把小阿哥弄醒了,哭了也別抱過來……”心裡卻是止不住的無力和心疼。

這紫蕊、彩珠和小富子本都是御前人,最是機靈聰明的人兒,才被雍正看中來侍奉音音,饒是如此,雍正也很放心不下音音,卻也沒有旁的辦法了。

旋即,紫蕊他們便明瞭了音音的心思,忙應了下來去了裡間。

音音聽着孩子的哭聲,撕心般的痛,也只得狠心忍着,整理了一下銀色妝花百蝠緞袍,勉強出了一絲笑意,迎了出去。

“本應妹妹去給姐姐請安的,倒勞姐姐下着雨過來了,真叫妹妹過意不去。”音音笑意晏晏,優雅而從容的翩然施禮,才攜着熹貴妃的手,進了屋。

熹貴妃雍容的輕輕拍拍音音的手,偏頭審視着音音的面容,挑着笑意,最是和煦說道:“妹妹莫要客氣,妹妹身子欠安,我一直放心不下,就說要來瞧瞧的。可惜前兒一直在宮裡,六宮事務繁多,總要進了院子,才能見着妹妹。嗯,妹妹瞧着臉色還好。”

“妹妹這點病着實勞姐姐惦記,妹妹已經大好了。本早想着……”音音話還未說完,就被熹貴妃打斷了。

“怎麼小阿哥在哭?”熹貴妃顰了細緻描繪的眉,那本微微鉤着笑意的脣角便自然的垂了下來。

“哦,許是剛醒吧,高嬤嬤她們守着的,姐姐不必擔心。”音音眼底閃過不好意思,語氣裡卻有一絲難以捉摸的不在意,她只是轉身吩咐彩珠,“你去看看。”

熹貴妃抹着硃紅胭脂的脣挑出一抹一瞬而逝的冷笑,眸光裡帶着幾分的說不清涵義的深邃:“萬歲爺也是的,怎麼也不顧忌妹妹身子,這帶小孩最是累人勞心的了。”

音音親手接過珍珠端過來的□□送到几上,含笑答道:“哎,怨不得萬歲爺的,他日理萬機,哪曉得這些事情?不瞞姐姐,其實是妹妹主動請纓,求得萬歲爺。熹姐姐統攝後宮,署理操勞,裕姐姐也是幫襯着不得閒,就妹妹最空,便想着把小阿哥接了過來,也算爲萬歲爺和姐姐們分憂。再說,歉妹妹和我情同姐妹……呀,怎麼扯着嗓子哭起來了,彩珠?”

“喲,真天可憐見的!這些個奴才,但凡主子不看着就只會躲懶,沒得一個得力的,總不讓人省心!我瞧瞧去!”熹貴妃不易察覺的挑了一下眉,旋即起了身向裡間走去,那釵封上的珍珠珠花撞在一起,清脆作響。

音音曉得她的用意,心緒更是不寧,也只能忙過去攙扶着熹貴妃的手,告訴自己要鎮定,應該沒事,曕兒和斯詠一樣,都是較像胤禛,而且他還小,也看不出來的吧。

果見熹貴妃抱着弘曕一邊哄着,一邊細細打量了半響,目光裡有壓抑着的犀利刻毒,終於,她那白皙似雪的面上晃過了一瞬的心安,頓時,音音那急劇跳動着的心也慢慢平靜了下來。天知道當熹貴妃抱上弘曕那剎那,她有多麼害怕,要是她敢動她的孩兒一根汗毛,拼了一切,她都不會放過她,哪怕歷史上的熹貴妃活了80多歲,她也敢逆天改命!面上卻不能顯出半分,只是波瀾不驚的含笑看着,陪談着,不敢有一份的掉以輕心。

窗外,零落迷渺的水霧,彷彿是天空替她的流下眼淚。

直到熹貴妃走了後,音音方鬆了口氣,她立在屋檐下,靜默了一會,雨似乎漸漸的稀疏下去,那雨聲稀疏細碎的敲打在枝葉間,滴落在青磚上,細微的聲音,滴滴點點,清晰入耳。

長長舒了口氣,音音忙快步走回裡間暖閣,萬分疼惜的接過弘曕,取下荷花百福方絹抹了抹弘曕額頭上因哭泣而出的那層細密汗珠,看着他淚眼濛濛,嘟着小嘴,小胳膊還似乎是向他額娘抗議般的揮了揮,煞是可憐,音音止不住的內疚,心疼得要命,憐愛的哄着他。乳孃便過來說要給小阿哥餵奶,音音更覺得自己這個額娘對不起他,淚就蘊了出來,含在眼框裡,強忍着不讓淚掉下來,她不捨的把孩子傳給乳孃,守在一旁看她給孩子餵奶,心裡是那麼空落落的,過了良久,小東西才睡了去,她方安心下來。

之後,音音叫來了紫蕊他們,威嚴的對他們曉以利害關係,讓他們任何時候都一定要保證其中有人守着小阿哥,一刻都不能離了人。若做好了,自然虧待不了他們,要是出了事,就不只是他們自己掉腦袋的事情了。

一番功夫下來,音音已經覺得疲憊不堪,只告訴自己一定要挺下去,只要再忍兩年就好了。再過兩年,她就能一直守着他和孩子,做最平凡的普通女子,過那平平淡淡,卻沒有暗鬥陰謀和爭名奪利的生活,就這麼慢慢的相守相依,溫暖平靜的活着,直到他倆生命終止的那天。

過了一段時間後,歉貴人被冊封爲嬪,卻是歷史早已寫成的故事。

26.等閒塵侵49.七色彩蓮9.風中錦書66.雲且聚且散11.影裡年光68.風檐鈴聲碎71.伊語將成讖57.花冷不禁秋39.朝露殘雪14.朝花曇露24.心若抽離56.莫道梧桐影66.雲且聚且散3.疑是故人47.珊枕淚痕11.影裡年光70.捲簾蓮心紅62.清風幾番愁44.雲暗鳳閣32.夜漏縫窺58.聲聲雁南飛46.翠葉藏鶯1.莊生一夢35.花開一季4.再遇太子37.潛龍飛天73.偷來片時春35.花開一季49.七色彩蓮56.莫道梧桐影7.當時明月16.晴天驚雷76.昨日不可留(上)35.花開一季39.朝露殘雪35.花開一季2.雲落波心21.不爭是爭60.隻影向誰去2.雲落波心1.莊生一夢15.綠水圓荷80.流光把人拋(番外)30.惡搞番外之主角串串燒11.影裡年光71.伊語將成讖21.不爭是爭44.雲暗鳳閣28.得以脫身50.相去不留(胤禛番外)20.明襠手段13.兜兜轉轉8.紫蓋翠華33.花好月圓3.疑是故人30.惡搞番外之主角串串燒1.莊生一夢33.花好月圓40.倦芙慵梅76.昨日不可留(上)50.相去不留(胤禛番外)8.紫蓋翠華11.影裡年光57.花冷不禁秋27.夢久應醒73.偷來片時春81.上元節浮夢45.曲轉又見39.朝露殘雪25.北上秋獵27.夢久應醒74.日閒硃砂淡36.何爲天意20.明襠手段12.爲怕多情13.兜兜轉轉1.莊生一夢62.清風幾番愁7.當時明月16.晴天驚雷63.人似當時否80.流光把人拋(番外)45.曲轉又見11.影裡年光62.清風幾番愁11.影裡年光18.能否輕放45.曲轉又見8.紫蓋翠華44.雲暗鳳閣10.不爲酒困32.夜漏縫窺20.明襠手段9.風中錦書81.上元節浮夢80.流光把人拋(番外)25.北上秋獵71.伊語將成讖59.瑞雪兆豐年
26.等閒塵侵49.七色彩蓮9.風中錦書66.雲且聚且散11.影裡年光68.風檐鈴聲碎71.伊語將成讖57.花冷不禁秋39.朝露殘雪14.朝花曇露24.心若抽離56.莫道梧桐影66.雲且聚且散3.疑是故人47.珊枕淚痕11.影裡年光70.捲簾蓮心紅62.清風幾番愁44.雲暗鳳閣32.夜漏縫窺58.聲聲雁南飛46.翠葉藏鶯1.莊生一夢35.花開一季4.再遇太子37.潛龍飛天73.偷來片時春35.花開一季49.七色彩蓮56.莫道梧桐影7.當時明月16.晴天驚雷76.昨日不可留(上)35.花開一季39.朝露殘雪35.花開一季2.雲落波心21.不爭是爭60.隻影向誰去2.雲落波心1.莊生一夢15.綠水圓荷80.流光把人拋(番外)30.惡搞番外之主角串串燒11.影裡年光71.伊語將成讖21.不爭是爭44.雲暗鳳閣28.得以脫身50.相去不留(胤禛番外)20.明襠手段13.兜兜轉轉8.紫蓋翠華33.花好月圓3.疑是故人30.惡搞番外之主角串串燒1.莊生一夢33.花好月圓40.倦芙慵梅76.昨日不可留(上)50.相去不留(胤禛番外)8.紫蓋翠華11.影裡年光57.花冷不禁秋27.夢久應醒73.偷來片時春81.上元節浮夢45.曲轉又見39.朝露殘雪25.北上秋獵27.夢久應醒74.日閒硃砂淡36.何爲天意20.明襠手段12.爲怕多情13.兜兜轉轉1.莊生一夢62.清風幾番愁7.當時明月16.晴天驚雷63.人似當時否80.流光把人拋(番外)45.曲轉又見11.影裡年光62.清風幾番愁11.影裡年光18.能否輕放45.曲轉又見8.紫蓋翠華44.雲暗鳳閣10.不爲酒困32.夜漏縫窺20.明襠手段9.風中錦書81.上元節浮夢80.流光把人拋(番外)25.北上秋獵71.伊語將成讖59.瑞雪兆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