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正看的入神,面上有些不捨,同時也對這半幅未成畫作覺出些可惜來,可貴客又怠慢不得,他只好隨着葉晗月一同出去了。
“林掌櫃,我就不出去了。”葉晗月從後院直接從暗門進了偏廳,偏廳正對着前廳之處便有個窗隔,平時林白不親自招待客人,便坐於此看着夥計,前廳之人從外面看進來只會看到一扇門窗,而從裡面朝外面看,卻是清楚的很。
“如此也好,那、姑娘稍後。”
林白知道她這是不願暴露身份,於是拱手行了一禮,轉而走了出去。
葉晗月探頭看向窗隔,只一眼她就目光直愣的定在了原地。
大廳之內,正和林白掌櫃說着話的人居然是順風,皇甫修身旁的隨從。
她和順風並不相熟,但因着皇甫修的事她也同他打過幾次交道,自然一眼便能看出他的身份。
順風臉色依舊板正,像別人搶了他媳婦一樣,他和林掌櫃隨意寒暄了幾句,拿起夥計準備好的號,轉身就離開了南來居。
見人走了,葉晗月這才腳步有些急的從後廳走了出來,林掌櫃看見她剛要說話,也被她直接示意阻止了。
她徑直出了南來居,站在門口的臺階之上,目光遠遠繞過街頭你來我往的人頭,緊緊鎖在了順風的頭上。
她此刻心裡思緒萬千,一種壓抑在她內心已久的不明情緒,像是沉睡了多年的死火山突然爆發了一樣,轟鳴之中,暗紅的岩漿噴潑而出,灼傷一片。
葉晗月咬着脣,不知不覺就用了些力道,直到感覺到嘴脣之上有些疼了,才緩緩的將其送開。
她不明白皇甫修揹着她做這些到底是什麼意思,但她驟然發覺,皇甫修自打第一次在舒家見到她之後,似乎總是會不時的出現在她的視線之內,甚至,每當她遇到危險或者遇到棘手難辦的事情,他似乎都會出現。
葉晗月緊鎖柳眉,心裡、腦海裡,紛紛亂成了一鍋粥,直到身後傳來林白掌櫃關切的詢問,她才猛然驚覺她自己此時此刻還站在南來居門口。
慌亂轉身,對上的目光皆是南來居的夥計以及林掌櫃,她自覺剛纔她自己的反應實在過於怪異,未免旁人再打量她,忙壓住心神無事一般的笑了笑。
“林掌櫃,今日我還有事,暫且告辭了。”
她的話一落,不等林掌櫃作答,轉而轉身就急促的走出了南來居,她的神慌亂,腳步虛浮,只單單觀其背影,倒有些像是落荒而逃。
“林掌櫃,那姑娘怎麼了?”店裡的夥計好奇問道。
林掌櫃緩緩走至門外,遠遠看向人羣中已然走遠了的女子,淡淡說道:“沒事。”
他說完這句,回身就要進屋,可剛邁出一步,他又急着轉身看向了街上,可哪裡還能看的見葉晗月的身影。
林白懊惱連帶着可惜,輕鐸了一下雙手,“真是可惜了那半幅畫了。”
葉晗月頭暈腦脹的回到舒家,腳步剛邁入後院和前院交接處的石拱,就聽面前傳來一句嘲諷。
“喲!這不是我們舒家的大功臣嗎?嘖嘖,看這幅要死不活的樣子,可別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被老天爺罰了吧?”
葉晗月正眼向前,入眼便正對上了二姨娘那張塗滿胭脂水粉依舊遮擋不住皺紋的臉,她此刻心思太亂,腦子更亂,一看是二姨娘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原本就是個明爭暗鬥的局面,她也不想再僞裝出什麼恭敬,故而,張口便嗤笑着懟了一句回去。
“二姨娘,這老天爺可是長了眼睛的,它要是想罰誰也斷然是輪不到奴婢,反而二姨娘你呀還是沒事多在房間裡待着吧,免得老天爺哪天睡醒了,劈下一道天雷來,不小心閃到您。”
她語速極快的懟完這麼一句,隨即目光輕天,擡腳就從二姨娘面前快步走了過去,行至十步之外,她才聽到身後傳來二姨娘氣急敗壞的罵聲。
葉晗月勾脣笑着冷哼了一下,心裡的煩亂經過方纔同二姨娘的一來一回口水戰,莫名好了許多。
她吁了一口氣,腳下步子瞬間輕快,轉而她就朝着清蘭閣走了過去。
“東兒,小姐呢?”
剛踏進清蘭閣的院子,葉晗月就看見東兒正在院子裡給花澆水出於一小份偷懶的愧疚感,她忙上前將葫蘆瓢接了過來,順便問了一句舒清瓷的現狀。
東兒方纔過於專心,直到手中葫蘆瓢被人奪走,才猛然回過神來。她看着葉晗月,模樣怔愣着問道:“小月姐?”
“咋滴,纔出去一會就不認識了?”葉晗月看着東兒呆愣的模樣,咧嘴笑了笑,然後彎腰舀了一瓢清水,洋洋灑灑輕輕潑向了面前的花圃。
“不是,就是沒想到小月姐你會這麼快回來。”東兒乖巧的笑了笑,沒說兩句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重要的事,擡手就拉了一下彎着腰的葉晗月,道:“小月姐,方纔門房的小李哥跟我說,上午的時候有個人來找過你,說是要你明日別忘了城西鏡湖之約。”
城西鏡湖之約?
對了,差點將這事忘了。
葉晗月略微怔愣了片刻,方纔想起前幾日爲了套得太后喜好,從而特意答應了侯昊炎的鏡湖之約,壽禮的事如今已經了了,她這腦子一時又被南來居的事糾纏住了,倒是將相約之事忘得是一乾二淨。
她此刻十分慶幸當初同侯昊炎相約之時,並沒有當場就定下相約之期,如若不然,那侯昊炎若是知道她將這事忘了,從而害他在鏡湖水畔苦等,他指不定還要怎麼記恨她呢。
慶幸之餘,她將手中的葫蘆瓢隨手朝着木桶一丟,笑着站直了身子。
“誒!東兒,小姐可知道這事?”
舒清瓷要是知道了相約之事,倒省了她再次轉告了,只是不知道那前來傳話的下人,究竟是怎麼傳達這事的,可千萬別隻提了她,而沒提舒清瓷,那可就是給她招麻煩了。
好在東兒隨後而言的話,倒讓她安了心。
“小月姐,小姐今天一直在房裡,她沒使喚我我也就沒敢進。”
東兒垂着頭,臉上倒也看不出沮喪來,只是葉晗月覺得,若不是她代替小月活了下來,興許這東兒早就成了舒清瓷的貼身丫鬟了,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還是個下等做粗活的丫鬟。
葉晗月溫柔的笑了一下,然後拍了一下東兒的肩頭。
“沒事,小姐昨夜還說她最近累的很,這會兒興許是在房間裡睡下了,那……你先忙活着,我去看看小姐起了沒。”
葉晗月拍了東兒肩頭兩下,莞爾一笑,擡腳從東兒身側走了過去。
她站在禁閉的房門口,側耳聽了一下房內的動靜,但裡面安靜的很,並沒有聽到任何聲響。
葉晗月遲疑了片刻,想想覺得還是敲門告訴舒清瓷一聲,她回來了的事。
兩下敲門聲後,她對着門縫喊道:“小姐,奴婢回來了,您在休息嗎?小月有重要的事跟你說。”
葉晗月並不確定舒清瓷將自己關在房間裡是爲何,但她爲了明日鏡湖之約能成,覺得還是早一些將鏡湖之約同舒清瓷知會一聲的好,這般她既有了充裕的時間勸說舒清瓷前去,也可以在舒清瓷萬一抵死不去的時候,她也好及時通知侯昊炎一聲。
侯昊炎這人雖然屢次試探於她,但在原文中他好歹也是個男主,任何作者對於自己筆下的男女主,都會不自覺的帶上一些異樣的情感在裡面。
故而,爲了不讓侯昊炎乾等,也不讓她自己的回程之夢落空。她唯有擾了舒清瓷的清淨。
房門響了兩聲之後,片刻之後房門才被打開,舒清瓷髮絲、衣着看起來歸歸整整,葉晗月一見,便知她方纔不是在睡覺。
“小月,你今日怎麼回來的這般早,往日你告假上街可都是要天黑了纔回府的。”舒清瓷看了葉晗月一會兒,隨即眉眼微揚,笑着問了這麼一句。
葉晗月陪了七分笑意,說道:“小姐,奴婢還不是不放心您一個人在府裡,況且,奴婢這裡還有個好消息急於告訴小姐呢。”
“好消息?”舒清瓷疑惑不解,她看了眼院子里正幹着活的東兒,隨即轉身重又進了房間,“既然有好消息,那還不快進來說與我聽聽。”
“好嘞!”葉晗月瑩瑩一笑,邁開步子就進了房間,清澈琉璃般的眸子在房間四處快速掃了一眼,隨後才恭敬行了一禮,說道:“小姐,方纔侯公子派人來說,想請小姐明日去城西鏡湖一道遊湖,小姐,你可去得?”
她方纔故意掃了眼房間內,就想看看舒清瓷將自己關在房間裡到底在做什麼,只可惜房間內一切如舊,她沒察覺出什麼不對來,故而,她也就沒再過於糾結這事,轉而關心起舒清瓷對於鏡湖之約的態度。
舒清瓷蹙眉看了葉晗月一眼,眸子裡閃過一道疑惑,她不是說想上街轉轉嗎?怎麼就這般巧的遇見侯公子了,是巧合還是旁的?
葉晗月心急的等着舒清瓷作出回答,可垂頭一看,偏生看到舒清瓷在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