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八月四日的午時。盛夏季節赫赫發威的太陽這個時候卻突然不見了蹤影。不知道從哪裡涌出的墨色烏雲,突兀的佔領了天空。間或的,在遙遠的天邊,烏雲偶爾會發出亮閃閃的光芒。然後,衆人的耳朵裡很快就會聽到一陣陣悶雷的咆哮。
天色變得黯淡起來,從早上開始一直頂着陽光作戰的晉軍士兵此時大鬆了一口氣。而漢軍士兵的心裡卻突兀的一沉!
突然,正在奮勇前進的漢軍士兵驚詫的發現,對面的晉軍士兵們,從後陣到前陣,如同浪潮翻卷一般,一層一層的開始歡呼了起來。
這是爰青的先頭部隊到了。
四五千人的部隊和十幾萬正在廝殺的大兵團比起來當然不值一提,但其對戰局的影響卻是極大。
而隨着時間來到午時三刻,杜預的軍隊也抵達戰場後。晉軍的士氣徹底壓倒了漢軍!
“車兵與弩兵防護住後路!子暉的騎兵下馬,協助車兵進行步戰!”
“長槍兵在西北側正對石苞軍,虎步軍遮護兩翼,結圓陣!”
“騎兵向東南集中,先打垮杜預軍!”
士氣真是一個很玄妙的東西,他能夠讓一個百戰餘生的精銳心如死灰,也能夠讓一個剛上戰場的新兵變得勇敢無畏。至少,在現在這個時刻,連續兩支晉軍從漢軍身後進入戰場,極大的影響了漢軍的士氣。原先被壓制住的石苞軍,此刻居然隱隱有了反擊之力!
面對這樣的局面,姜維也只能先結圓陣,對石苞軍做出防守的姿態。只求能夠先解決掉後方長安的援軍。
“轟隆隆~~~!”雲層越來越低,悶雷聲越來越密集。人的耳朵開始嗡嗡作響。突然之間,隨着巨大的“嚯嚓”聲,整個戰場被徹底的鍍上了一層亮色。這道亮色轉瞬即逝後,一個巨大的霹靂在半空中炸響,巨大的聲響幾乎把地面上廝殺正酣的人類齊齊震倒。在這個巨大的霹靂之後,嘩啦啦~~~數以億萬計的雨箭從天空中瓢潑而下!
看到這突然而至的瓢潑大雨,姜維心裡猛然一緊!
果然,這幾乎沒有斷線的雨柱並不是垂直而下的。伴隨着這暴雨的,還有一股猛烈的西北風。這風勢是如此的巨大,甚至使得如此粗壯的雨柱都違背了物理定律,在空中被生生吹歪了方向,改豎爲橫,從西北方向東南方橫掃!
“蒼天啊!你真的是如此厚愛司馬家嗎?武皇帝啊,您在天之靈就不能庇佑我大漢打贏這一仗嗎?”
天命這個東西,有時候或許真的存在吧?
昔年司馬懿在上方谷被諸葛亮燒得焦頭爛額,眼看就要成爲人幹。結果一陣瓢潑大雨,澆滅了諸葛亮的烈火陣,司馬懿就此潰圍而出。
淮南第三叛,諸葛誕故意在梅雨季節起兵。打的就是讓淮南陰雨連綿的天氣拖垮司馬昭率領的洛陽中軍的主意。結果那一年的淮南梅雨期滴雨不下……
而今天,暴雨如注,西風烈……
“好極了!天助我也!傳令,騎兵出擊!”
“諾!”
“回來!”
“大司馬還有什麼吩咐?”
“給徐將軍說清楚,風勢雨勢都自西北而東南,我軍現在在西北位,此刻突擊,東南方蜀賊眼睛都睜不開,根本無法與我作戰。但是我軍騎兵不要忙着鑿穿對方騎兵,而要盡力斬殺對方之後。再繼續突擊蜀賊步兵大陣!總而言之,風勢雨勢不變,我軍就要牢牢把控住西北方位!”
“諾!”
隨着石苞的及時下令,此前一直在本方步兵大陣外遊走的晉軍騎兵迅速的奔馳了起來。
“我大漢的將士們,暴雨不終朝,這西北風來得快去得也快。這時候我們騎兵就該勇敢的站出來,保護我們的步兵兄弟!現在本將命令,全軍突擊!”
“嚯~~~”
隨着趙統的命令,漢軍騎兵紛紛越陣而出,想努力朝着西北風奔馳。然而,此時的西北風裹着暴雨從漢軍騎兵的正前方鋪面打來,這風速是如此之快,這雨滴是如此的大。迎着風雨奔跑的漢軍騎兵,不光速度受限,而且隨着戰馬的眼睛被雨滴打得過狠,不管馬背上的騎士如此揮鞭扭繮,漢軍的戰馬都不約而同的把馬頭朝着東北方轉向。
而這個時候,晉軍的騎兵已經衝殺而至!
“恢聿聿~~~”無數戰馬的嘶鳴響起,晉軍騎兵的馬頭正面裝上了漢軍騎兵的馬側。第一線的漢軍騎兵紛紛被撞下戰馬,緊接着被後續的晉軍戰馬踐踏成了肉醬!
“事急矣!”看到本方第一線騎兵大量陣亡,趙統心如刀絞:這些都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兄弟啊!但是戰況如此,容不得他有絲毫仁慈之心:“全軍聽令!下馬,刀刺馬臀,亂戰!”
隨着趙統的命令和親自示範,漢軍騎兵紛紛效仿。一時之間,上萬匹被狠刺了馬臀的戰馬,在狂風暴雨中揮蹄亂跑,雖然相當一部分依靠着本能扭轉馬頭讓自己的臀部面對風雨。但是這時候漢軍戰馬的馬臀可是全都有傷口的。傷口被暴雨擊打的滋味可不好受,於是大量的戰馬又轉身,用自己的身側來遮擋暴雨。於是,一道用馬匹的身體鑄成的防線,總算是堪堪遲滯了晉軍騎兵的速度。
但也僅僅如此了,晉軍的騎兵雖然被降低了速度,但和失去了戰馬靠着一把馬刀步戰的漢軍騎兵比起來依然佔據了極大的優勢。雖然靠着文鴦、馬傑等個人的武勇,小部分的漢軍士兵佔據了一定的優勢。但是在整個騎兵交鋒的戰場來看,漢軍步戰騎兵的頹勢已經極爲明顯。
“大將軍,事急矣!還請快快下樓引軍暫退!”
不光是外圍的騎兵被壓制,步兵大陣這邊,由於暴雨狂風迎面而來,漢軍士兵的眼睛都睜不開。除了長槍兵的盲刺還能給對方一定殺傷之外,其他諸如虎步軍、突將隊其戰力都大打折扣。原先一直被壓制的晉軍步兵徹底挽回了頹勢,並反過來壓倒了漢軍!
“不退!老夫不退!今日要麼獲勝,要麼戰死在這裡!老夫死在這裡,倒要就近去問問漢武皇帝,爲何他眼睜睜的看着我大漢的北伐功虧一簣!”
“哈哈哈哈哈~~~~”與姜維悲憤的心情形成鮮明對比的,當然是此刻志得意滿的石苞了:“蒼天庇佑!居然在茂陵來了這麼一場護佑我大晉的風雨!漢家氣數確實是絕了!傳令!全軍突擊!有取得賊酋姜伯約首級者!老夫親自爲其請功封侯!”
“嚯~~~!”
“大晉萬勝!萬勝!”
在石苞的號令下,晉軍士兵人人奮勇,個個爭先。全都勇敢的朝着東南方向的漢軍大營衝殺而去。
隨着本陣裡士兵的急劇減少,雨聲和雷聲這時候漸漸清晰起來。昨天還勸說石苞棄軍而逃的石崇這時候也極爲放鬆:“此戰一勝,雍涼盡復不說,便是益州,似乎也唾手可得了。孩兒恭賀父親成就如此遮天之功!”
“哈哈哈哈~~~齊奴兒,慎言慎言啊,什麼遮天啊?這都是天佑大晉!天要絕漢啊……嗯?什麼聲音?怎麼地面又開始晃動?”
“咦?我軍的騎兵這時候已經跑出去很遠了啊。這聲音……”
此刻的石苞父子也站在一座臨時搭建的塔樓上,在感受到地面的震動後,石苞趕緊在手上搭了個涼棚,頂着如同子彈般激射過來的雨滴朝着自己的西北方眺望。
瀰漫的水汽和雨霧中,似乎有什麼東西?
原本半透明的雨霧中,似乎着了火一般。隱隱約約的透露出一團紅色的火苗。那火苗是如此的頑強,如此瓢潑大雨,連人的視線都能完全遮擋。卻始終無法將其熄滅。非但如此,這團紅色的火焰,似乎正在越燒越大!
“轟隆隆!”“嘩啦啦~~!”巨大的驚雷伴隨着一道猛烈的閃電劃開了天空。趁着這一道光亮,石苞終於看到了密集的雨柱之外是什麼造成了地面的震動。
在閃電的照耀下,雨霧的遮擋終歸於無效。數千匹戰馬,和馬背上的數千個身披火紅色戰袍騎士的身影終於映入石苞的雙眼。閃電的照耀,給這支紅色戰袍的隊伍鑲上了一層華彩的銀邊!而在這支隊伍的正前方,數十面火紅的戰旗擁簇着一面更高的大旗,大旗上有五個巨大的隸書:漢大司馬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