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一個歷史水平還算將就的穿越者,關儀怎麼會不知道現在這個時候不比東漢末年羣雄割據,私人出錢贍養國家士兵這種行爲是絕不會允許這種事實呢。但他還是去做了,其目的不外三個。
一是繼續扯一張不學無術紈絝公子的皮搭在自己的身上,這是一層很好的保護色。
二是藉此越軌行爲試探下蜀漢政權的反應程度,以此瞭解尚書檯那邊對自己的容忍度有多少。試探的結果他還是比較滿意的——只是斥責,告誡他立即改正並且下不爲例。這說明尚書檯那邊對自己還是抱有極大的容忍度的。
這第三嘛,當然是爲了拉攏自己的這羣手下了——先讓這羣人嚐到郡兵增多的好處,這要再裁剪下來那就不太容易了。
說起來,關儀現在的這個小團隊裡,廖勇是年紀最大的,六十六歲。接下來是李密,三十三歲。馬過二十九歲。然後是陳壽和關儀,二十四歲。其他的都是二十來歲的公子哥。這個年輕的過分的團隊裡,熱血和飢情是最不缺少的:大家願意做事,想做事。而要做事,郡兵的數量非常非常重要。
前面關儀做了那麼大一堆鋪墊,繞了好幾個大圈給他們洗腦。最後成功的給自己的手下們灌輸了一個觀念進去:蜀漢亡國之禍迫在眉睫(這是事實),我們這羣官三代要糞發塗牆(主要是想自保),我們的工作是有希望有意義的(這也是事實),蜀漢需要我們來拯救(放屁,他就是想自保)。
鋪墊做好了,後面的事情就好辦得多了。
“私人不能出資贍養國家士兵,這是朝廷法度,是我思慮不周。尚書檯訓斥得是。所以,現有的五百郡兵是要裁減的。朝廷給涪陵郡的郡兵編制就是一百五十人,那就恢復到一百五十人就是了。人員,還是以前的人員。”
“不過……這涪陵郡現在周邊極不穩定,我等的兵力確實不能減少。所以,我的意思是,成立一家商社,以商社護衛的名義的把我們各家的家將塞進去。在不遠的將來,涪陵郡會有很多新的產出,這些東西要運出去,爲我們換來錢糧,總是要有護衛的吧?若是本地的五溪蠻來打劫我們的商隊,我們商隊的護衛奮起反擊這個說得過去吧?”
關儀的提議讓廖勇、李密、陳壽三人稍微皺了皺眉頭,但三人也沒有說話。至於張遵、簡單這樣的稍顯輕浮的公子哥一下子就跳了起來:“兄長好辦法!咱們不爭這個名,只要實質上有兵就可以了。”
“非也非也,我們沒兵啊。我們只是有護衛而已。這一點大家得牢牢站穩了,誰說咱們有兵我們就弄他!”
“對對對,哪有兵啊。有也只是涪陵郡賬面上的那一百五十人。我們手裡的只有護衛。那,那那那,兄長,我們的商社叫什麼名字呢?”
“說起來,我們都是爲了大漢的復興纔不得已這麼做的。就叫復興社吧!”
“好名字!”
最後大家經過協商約定,新成立的復興社,關儀以一千萬錢和兩百家將入股,佔股三成。張、趙、簡、孫四家各佔一成。馬過、廖勇、李密、陳壽各佔五分。最後的一成預留給糜家。在糜家正式入股前,這一股爲關儀代管。
當然,世家子弟是不能直接出面經商的,更何況他們現在都還是國家公職人員,所以這復興社名義上的行首是關儀的伴當關小七。
延熙二十年(西元257年)六月初六的這天晚上,復興社就在關儀處心積慮的的謀劃中誕生了。在關儀剛剛把這個搞出來的時候,他想的只是如何用利益共同體來捆綁自己的這羣手下,從而更有利於以後的自保。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復興社居然在後來成長爲了大漢的吞天巨獸。
……
終於散會了,回到自己的房間,猴急的沐浴更衣,然後迫不及待的和自己的媳婦兒來了幾發。關儀終於滿足的躺在了牀上。
“夫君,祖母大人、母親大人、姨娘和嫂嫂都有信來。妾身的父親也有信來。”
“嗯,都說了些什麼?”
“妾身只拆開了父親大人的信,其他的信件擡頭都是夫君親啓,妾身可不敢私自拆開。”
“哎,夫人不必如此見外。你我夫妻一體,有什麼你呀我的。嗯,外父大人都說了些什麼?”
“也就是一般的問候,看他的女婿有沒有對他的女兒不好什麼的。嗯,還有就是大將軍這次不是趁着諸葛誕揚旗要再次北伐麼,父親一樣上表反對了。還寫了一篇《仇國倫》勸誡大將軍。咯咯,父親自己在信裡都自誇這篇文章駁斥得大將軍啞口無言呢。妾身剛剛看過了,真的是一篇雄文呢。夫君,要不要妾身讀給你聽?”
有啥好聽的。不就是一篇投降論麼?什麼大國和小國對峙,小國能做的就是保境安民靜靜等待。等待什麼呢?等老天收了大國。要是老天不收大國呢?那就坐等滅亡?扯淡嘛。
“嗯,外父大人的雄文明日待爲夫休息好了再仔細拜讀如何?”關儀舒服的把頭枕在媳婦修長的大腿上:“剛纔爲夫耗費太多,接下來的書信請夫人代讀如何?”
“討厭!”譙薔的臉上浮起兩團紅暈,輕輕的拍打了關儀一下,但還是拿起了關家諸人的信件,開始慢慢的給關儀讀信。
家裡的祖母、大娘、生母信中的內容大同小異,無非是問候、勉勵。可是譙薔打開劉鈴的來信後,神色就不太自然了。
“嗯?夫人,爲何不讀了?快把嫂嫂的信念了,熄燈休息了。”
“呃,夫君,這信,還是你自己看看吧?”
“搞什麼啊。”關儀滿不情願的起身,接過譙薔遞來的書信,展開一看後,也有點傻眼。
這封信不長,主要內容就兩段話:
第一段話是:“五月初三,回宮省母。聞母言,南鄉候爲其子求娶於皇室。上欲允之。”
第二段話則來得很陡,和上文根本沒有任何聯繫。而且字跡比上段文字明顯潦草許多,看得出來寫信的人在寫這段話的時候心裡是非常慌亂的。這段話其實是一句詩詞:“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
關儀看到這封信也傻了眼。他實在沒有想到劉家的公主居然這麼大膽!
第一段話的意思就是尚書僕射、南鄉候董厥給劉禪說,老大,我們家兒子年紀也不小了,可不可以跟你結個親家呢?劉禪說,這個建議不錯嘛。
劉禪先生兒子一大串,但是女兒卻不多。現在成年的女兒就兩個,一個是諸葛瞻的老婆。另一個就是劉鈴,關統的遺孀。董厥向劉禪提親,其實擺明了就是說:劉鈴公主現在在關家寡居,這資源簡直就是浪費,不如給我兒子好了。而劉禪先生呢,也覺得自己的女兒那麼年輕就守寡太可憐,所以也很有這個意向。
在這裡要說一下漢代的社會觀念和後世理學興起後的觀念完全不同。在漢代,婦人喪夫後改嫁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漢武帝劉徹的生母王太后,其第一任丈夫就不是漢景帝。皇家都是如此,百姓更不會在乎這些。所以,公主改嫁,在這個時代,不算什麼問題。
對於董厥來說,他非常有和皇家接親的必要。本來尚書檯裡的這幾位僕射,龐宏被陳袛趕走後就屬他資歷最老,諸葛瞻不過是頂龐宏的缺罷了,不管年齡還是官齡,都在他和樊建的後面。按理,現在陳袛病倒後,應該是他主持尚書檯纔是。
可是誰讓人家諸葛瞻有一個偉光正的老爸呢?人家天生自帶無敵光環(僅限蜀漢範圍內),加之諸葛瞻的性格又極爲強勢。以前陳袛在的時候還能勉強壓制,陳袛病倒後,諸葛瞻自行接管了尚書檯的管理權。這就讓董厥很不爽了。所以董厥主動貼上劉禪,就是想要爭奪陳袛之後尚書檯的管理權——最好老大你直接任命我當新一任的尚書令。這投名狀就是我兒子娶你的二婚女兒。
而劉禪呢,其實一直都不爽諸葛亮的。只是爲了朝局的穩定不得已把諸葛亮供上神壇。對諸葛亮都這樣了,對諸葛瞻又怎麼好得起來呢?所以,也需要有人主動站出來壓制諸葛瞻。因此,劉禪對這門親事也是很樂意促成的。
總算劉禪這個人很念舊情,需要顧慮一下關家的感受。沒有當場應允。
不過,也就是這樣了。關儀知道,這事估計多半就會成:歷史本位面上,雖然關統的寡妻去向如何史書沒有記載。但陳袛掛了後,就是董厥和諸葛瞻一起平尚書事嘛。
可是,可是劉鈴的信裡還有一句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