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眼神劇烈地閃爍了一下。
但,也只是一瞬間而已。
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仍然是不緊不慢地喝着茶,老者淡然道:“繼續。”
劉贇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整個人就像變了一樣,語氣激動地看着師父說道:“你知道嗎,我被親如兄弟的大哥失去信任,所有人都在懷疑我這個叛徒,我在這個天下,早已經無處可去了!”
但是,說話的時候,他卻不着聲色地瞟了瞟窗外。
老者看出了一些端倪,他只是繼續道:“那麼,你想怎麼做。”
“我不知道啊。”
劉贇發泄了一陣,又面無表情地走到自己的座位邊坐了下去,癱坐在上面,面色頹廢地說道:“就是因爲這樣,我纔來找師父你的。”
“雖然我這人從不正經,但這一次,我已經窮途末路了。”
劉贇右手搭在臉上,雙目空洞的看着天花板,語氣也越發低沉了:“師父,我對不起你,你對我託付畢生所學,我卻除了小時候給你闖禍外,現在出事了還要你來處理。”
說完,劉贇只是咬着牙,他將手放了下來,仍舊是眼神麻木地看着屋頂說道:“現在王慶,九皇子趙構邀請我去他們那裡,師父,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做。”
“你應該問的不是我。”
不知道什麼時候,劉贇才發現老者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他連忙坐正了身子。
老者雖然只是隨意地站在那裡,卻彷彿一尊鐵塔,他語氣平靜地開口道:“你該問的,是你自己的心。”
“哐當!”
劉贇猛地站了起來,甚至把附近的桌椅都給碰倒了。
他看着師父,只覺得渾身都在抖動着。
“看樣子,你也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麼。”老者說道:“人生不過百年,苦痛的事太多了,你能獲得的榮華富貴,是別人一輩子也得不到的,有些事,不是你表面上看着那麼簡單,人生如朝露般短暫,大丈夫立於天地間,唯求無愧於心。”
說完,老者只是站起來,拍了拍劉贇的肩膀道:“這也是我對你唯一的要求,別忘了我爲什麼給你取這個名字,如果做到了文武雙全,富甲天下也只是表面的淺顯,還記得你當初要爲家人報仇的那種決心嗎?”
說完,老者便大步往前走去,轉眼間已經來到了門邊。
“我不管你和董雙有了什麼矛盾,但,只要記得你的初心,你不管在哪裡,都不會做人失敗的,我能給你的,就這些了。”
聽着這些話迴盪在耳邊,劉贇還有些茫然。
等他擡起頭來,才發現師父已經快要消失不見了。
他眼神猛地一顫,語氣激動地跑了過去,一邊大喊道:“那我劉贇全家被人無辜殺害,這又是誰的錯,我對這個天地已經做了太多,得到的卻是所有人的懷疑,我走的時候,就差沒被我最尊敬的人抓進監獄當叛徒了,我把他們當兄弟看,可我得到的卻是最親近之人的懷疑,我……”
“我到底,該怎麼走完這一生,我該追隨什麼人。”
看着師父的背影,劉贇停了下來,語氣平靜地說完了這些話。
但是,老者並沒有回答他。
不過一瞬間,這裡已經只剩下了劉贇一個人。
他嘆了口氣,只是苦笑一聲。
果然,我在這個天下只是一個被拋棄的人麼。
除了……紅玉你,等我這次回去找到你了,我們會離開這裡的。
從今天開始,這個天下沒有人,能讓我劉贇爲之追隨。
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但和這世上萬千生靈一樣平等的人罷了。
冷笑了一聲,劉贇大步往前而走。
下一個瞬間,他已經消失在了這裡。
好似,這片空間,從未有人來過。
老者站在一處高樓。
他看着劉贇下山而去的背影,只是笑了笑。
小子,你最該問問的,始終自己的心,你要知道自己最初的初心是什麼,我沒告訴你的是,你的家人實際上是被金人完顏兀朮在宋朝潛伏時所害,因爲,我不能讓你繼續活在仇恨裡了。
我要是告訴現在的你,你一定會不惜一切去找那個人報仇的,呵呵,老者只是冷笑一聲,我從小撫養你長大,你這臭小子的脾氣老子再瞭解不過了。
越是在乎,越是裝的無所謂,整天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實際上,是不想把麻煩帶給身邊的人,想自己一個人來做英雄吧。
你不能就此放棄一生爲之追隨的目標,你的人生還長啊,臭小子。
老者最後看了一眼劉贇的背影,然後,便轉身離去了。
第二天。
“此事,你能確保絕對麼?”
呼延灼一臉陰沉,眼神複雜地看着眼前這個渾身鮮血的斥候,只是眉頭一皺。
“若有疏忽和半點欺騙,小人便不得好死,被亂刃分屍!”那斥候死死地咬着牙,語氣艱難地說着話:“將軍,關勝將軍他,確實是被冤枉的,他是朝廷忠臣啊!”
說完,那斥候再也支撐不住,仰天一吐血,便昏死了過去。
呼延灼看着這個人,只覺得心頭頓時就釋然了。
之前,他就已經懷疑關勝是被冤枉的了。
畢竟,聽手下的人說,之前自己差點死在李忠手裡,還是關勝派船冒死救了他。
而且,這次兩個人同時潛伏在董雙這裡時,呼延灼就已經做好和關勝和解的準備了。
這下聽這斥候的,他親眼所見當時那個宣贊就是石寶所扮,這麼一看,當初真的是冤枉關勝他了!
“來人!”
呼延灼正想大喊下令,讓人來把這斥候帶去治療,然而他卻震驚了。
屋外進來的,是關勝!
“關長生?”呼延灼眉頭一皺,語氣低沉道:“你進來做什麼,莫非懷疑我不成。”
“呵呵,我也不願浪費口舌。”關勝只是語氣平靜地說道:“呼延,你真以爲,那個斥候是自己趕到董雙的腹地來的不成?”
“什麼?”呼延灼語氣一變,難道……
“呼……呼延將軍!”那個斥候勉強着又睜開了雙眼,苦笑着說:“這一次就是關將軍把我接應進來的,目的……就是爲了讓你清楚那天的真相啊!”
“什麼接應,吾只是不願在這個賊巢裡,還多一個敵人罷了。”關羽拂了拂長髯,只是面不改色地語氣低沉說道。
然而,呼延灼卻只是笑了笑。
他往前大步走了過去,出門的時候只是拍了拍關勝的肩膀,笑着說。
“你這性格,可是比你祖宗還裝模作樣,口是心非。”
一邊大笑着,呼延灼已經走遠了。
“呵,匹夫之勇,語無倫次。”
關勝頭也沒回,他只是不屑地說道。
但是,他的眼神還是微微閃爍了一下。
面前的書桌上,有這樣一封密信。
上書“與高太尉裡應外合,擊潰董雙之一號作戰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