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慢慢接近了小村落,站在船頭的狗子這纔看清楚,這個村子和剛看到的村子一樣,完全建在幾個碩大的不規則石頭檯面上。檯面大的約一個足球場大小,小的約半個足球場,石頭平臺離着水面差不多一米到一米半的距離,因爲空間狹小的關係一家挨着一家,層層疊疊,而又錯落有致混然一體。
每個臺子距離也不遠,約十二三米的樣子,一些石拱橋把幾個平臺連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個整體的水上村落。
“大良回來啦?”
“嗯,嬸子,您忙着呢?”
小小烏篷船行駛在村裡,時不時的經過一些古舊的四方亭子,裡面坐着一堆堆正在打牌或者看熱鬧的人。
隨着烏篷船經過。不住有人和顏良打招呼,而顏良也不停的迴應着別人,每一次交談都伴隨着一陣爽朗的笑聲。
這裡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快樂的笑容,和冷陌的城市大街一比,水上小村看起來特別有人情味。
顏良在一個石階旁停下了船。旁邊一個三層小樓,這個小樓明顯比旁邊的大多數小樓要好,牆面全是磚頭的,在層與層之間還有灰色的雕花青磚分隔,配上黑瓦青牆,看起來有些富貴氣息,一看就知道這家的日子過的十分紅火。
“這是你家?”
顏良道:“不是,這是我三哥家,我得把這些筐子給三哥送回去,明天早上的時候還得裝蝦子呢”。
“小良回來了?”
屋裡三十來歲的女子聽到了外面的動靜,打開了屋子的窗戶,伸頭看到顏良的小船停在自家小碼頭上,於是打了聲招呼。
“嗯,三嫂,我回來了,筐子我給您擺在院子裡了”顏良笑道。
“行,就放那裡吧,你三哥回來我跟他說就行了”三嫂子回道。
“三嫂,明天早上多裝十斤蝦子給我,按着市價,我這邊朋友還想要些”顏良想起了倪熙要的蝦子,於是說道。
“行,等你三哥回來我和他說,要不你自己給他發個短消息也成”三嫂說道。
顏良道:“好的,那我回去了”。
重新回到了船上,顏良搖着船穿過了兩座石橋之後,在一個小臺階旁邊停下了船,跟着把纜繩甩上了岸上的石頭敦子上。
“大良回來了?”
“唉,奶奶,我回來了”顏良立刻回了一句。
狗子一擡頭,看到個頭發已經雪白的老太太笑着站在了門口,心道:這就是顏良的奶奶了。
老太太看到船上多了一條黑狗,於是問道:“哪來的狗?”
顏良道:“我在城裡撿的”。
“你才撿的”狗子有點不樂意。
顏良道:“不說你撿的我說什麼,說買來的老太太要能信纔是怪事呢”。
汪!汪!汪!
這時候顏良家養的大黃狗從屋裡鑽了出來,看到黑狗立刻汪汪的叫了起來,它這麼一叫附近的狗也跟着叫了起來。
站在船上的狗子沒有叫,就這麼盯着大黃狗。
瞬間大黃狗就慫了,嗚咽着縮回到了院子裡。
“喲,這黑狗好凶啊”老太太笑道。
顏良道:“奶奶,它不咬人的就是對別的狗兇”。
說着跳上了岸,伸手把纜繩往自家的石柱頭上一纏,飛快繫了個結,兩步並做三步來到老太太的身邊,伸手就從口袋裡掏了一個小袋子出來。
“給李記送貨的時候人家給的青糰子”顏良笑道。
老太太開心的抱怨道:“你這孩子,每次帶這些東西回來做什麼,自己吃了就是了”。
嘴上怨着孫子,但是臉上卻是佈滿的笑容,很顯然對孫子的孝心十分滿意。
“我爺呢,打牌去了?”顏良隨口問了一句。
老太太道:“你爺幫人家收魚去了”。
這裡的打牌不是打撲克,而是看麻將,村裡老人們最喜歡的娛樂活動。
祖孫兩人進了門,黑狗則是跟在兩人的身後也進了院裡。
進了院裡,狗子看清了,這是一個回字型的中式木屋,正中間是個天井,約四米見方,天井正下方有個貯水的石池子,約三四十公分深,池子正中央是口水井,八角形的石制水井口上還雕着花紋,幾塊石頭鋪在池子和水井之間,看來是用來走人的。
四周是個一米左右深的迴廊,迴廊往裡是一圈屋子,在東西兩面各有一個通往樓上的樓梯,樓下四間,樓上也是四間。
屋子一看便知道不久前被修葺過,無論是嶄新的柱子還是一圈的木牆隔門都顯露出了淡黃的原木色,有些地方還依稀能見到一個個黑色的樹疤。
修整過的房子看起來挺新的,不過和剛纔人家的房子比那可就差了不少。
“吃飯了沒有?”奶奶問道。
顏良道:“吃過了”。
“要是餓的話,鍋屋裡還有菜,我去給你熱一下”老太太說着就要忙活起來。
顏良連忙攔住奶奶:“不用,您歇着吧,我回屋裡睡一會去”.
“好,你休息,晚上想吃什麼,奶奶給你做”老太太說道。
顏良道:“您做什麼我吃什麼”。
老太太開心道:“你這孩子真不挑嘴,那晚上我殺只鴨子”。
顏良樂呵着陪奶奶又聊了幾句之後,帶着黑狗上了樓進了自己的房間。
狗子打量了一下四周:“沒想到你這屋子還挺整潔的”。
顏良住的屋子在二樓東面,整個房間的面積也不大,約二十來個平方,東面的牆是石制的,這是和鄰居共用的官牆,很厚實不下五六十公分,剩下的三面都是木製的,南面有個窗戶,一推開外面就是湖水,整個房間將將的可以放下一個衣櫃一張雙人牀,外加一張寫字檯。
“用你說”顏良直接躺了下來。
“你不會想在這裡住一輩子吧?”
等了一會兒狗子張口問道。
顏良反問道:“爲什麼不?”
“年輕人不都是喜歡到城裡闖蕩一番麼?”狗子扒着椅子跳到了桌上,透過了窗戶望着四周。
“我不想,城裡沒什麼意思,能拿多少錢?像關羽一樣,一個月的收入絕大部分都拿來還房貸了,剩下那點錢自己一個人過日子都是緊巴巴的,別說找媳婦養孩子了。我現在住不用花錢,吃也不用花錢,每天送貨賺的錢幾乎都存下來了”顏良悠閒的說道。
聲音越說越慢,最後一個字吐出來之後,人已經開始打起了小呼嚕。
狗子望着熟睡的顏良不由的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的新指揮官有點不爭氣。
大丈夫立於世不當五鼎食也當五鼎烹。
這位呢,給人送個貨每個月拿個六千多的工資就滿足了,就這錢還不是月月都有的,蝦一賣完就沒這份錢了,一年也就賺個兩三萬的,怎麼讓自己遇到這麼個玩意。
顏良可沒有想那麼多,他一覺睡到了太陽要落山,爬起來吃個晚飯。
吃完,放下了碗筷便對着爺爺奶奶說道:“爺,奶奶,我去湖裡採點蓮蓬”。
“採那玩意幹什麼?”爺爺好奇的頓了一下。
顏良道:“關羽和劉誠這小子想吃蓮蓬了,讓我明兒帶一些給他們”。
奶奶這時張口說道:“這倆孩子好久沒有來了,讓他們有空過來玩。哦,對了,既然去採蓮蓬,那就順帶着打點水回來”。
“嗯,我知道了”。
說着顏良帶着狗子離開了家,搖上了小船準備往湖中的藕塘子而去。
還沒走兩米,突然間旁邊屋子的窗子開了,一個四十來歲的婦人探出了腦袋。
“大良子,這是準備打水去?”婦人衝着船上的顏良問道。
顏良應了一聲:“嗯,大嫂子,我正準備打水去,你們家要打水麼?”
婦人聽了連忙說道:“幫我家也打一桶”。
婦人說着把腦袋縮了回去。
顏良聽了把船搖到了大嫂子家的門口,等了不到一分鐘就見到婦人拎着個半人高的塑料桶走了出來。
顏良連忙伸手接過了桶,擺到了船艙裡。
“大良子,謝了啊”婦人客氣說道。
顏良擺了一下手:“沒事,捎帶手的事情”。
就這麼着從家門口出了小村落,顏良的艙裡多出了兩個塑料桶。
“星星還那個星星,月亮還是那個月亮……”。
此刻顏良的心情十分好,一邊搖着櫓一邊哼着久遠的小曲兒,狗子聽過這歌,也知道這歌怕是比顏良的歲數都大,作爲一個年青人會唱這首歌,狗子覺得這也反應了自家這位新主人的心態。
這哪裡像個二十來歲的年青人,整個就是一四五十歲的半小老頭子。
木船朝着晚霞的方向行駛,過了差不多十分鐘,便看到一艘小烏篷船孤零零的停在水面上,附近幾個黑色的小腦袋正在湖水裡撲騰着。
駛近了一看,七八個孩子帶着三隻狗正在水裡游泳。
“你們這幫小子,又偷偷過來洗澡,家裡大人知不知道?作業做完了沒有?……”。
看到這幫游泳的孩子,顏良板起了臉,大聲喝斥了起來,威嚴的如同他們的老師一般。
“良子叔,我爸知道,對了,您準備打水去啊?”
“良子叔,您也下來遊會唄,水裡涼快”。
水中的孩子都不大,最大的也就十一二歲的模樣,可能是常游泳身上的皮膚泛着健康的小麥色,一個個頭髮溼溼的趴在腦門上,不住的有水珠沿着頭髮落下來。
大點的孩子並不怕顏良,挨訓也不怕,一個個咧着嘴傻笑,但是有一兩個小的似乎有點怕,於是爬上了船,露出了小光腚。
“家人真知道?那我回去的時候到你們家去問問,要是和我說謊,直接揪了你們的雀兒”顏良狠狠了瞪了一幫孩子。
聽了這話,大孩子繼續咧着張嘴傻樂,爬上船的兩個小的則是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小雀兒。
顏良沒有和這幫孩子多扯,囑咐一句注意安全之後,繼續搖着船向着目的地駛去。
十來米之後,狗子問顏良:“你既然知道他們是偷跑出來的,怎麼不讓他們回去?”
“孩子嘛,哪有老實的,不說他們我小時候也不老實,大人不讓幹什麼偏偏幹什麼,正常現象,都老實在呆在家裡做個乖寶寶,那還是孩子麼?”顏良笑着說道。
狗子更不解了:“那你爲什麼還嚇唬他們?”
“你呆久了就明白了,沒事幹嚇唬孩子也是大人們的樂趣之一”顏良笑道。
狗子很無語,黑腦門子上掛起了無數根黑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