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公!”
“老奴在!”候在門外的人聽進鳳鈺盛怒的聲音傳來,心裡一驚,忙走了進去,擡頭偷偷瞥了一眼那抹暗沉的身影:“皇上有什麼吩咐?”
“今天都有誰來過長公主的房間?”鳳鈺的聲音低沉的可怕,如暴風雨前的寧靜,空氣裡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低氣壓。
公公低着頭感覺自己一顆腦袋都快要壓到地上了,眼珠子飛快地轉動着,驚愕地道:“只有白天那位夫人來過……奴才這就去召集人過來審問。”
說着一溜煙地小跑了出去,帶着一隊人馬將白天進來這宮殿裡找人的公公們的身上和房間都搜索了遍,最後也沒能找到丟失的簪子。
“皇上,沒找到……”公公回來吹着腦袋,聲音小的如蚊子一樣,難道簪子被那位夫人拿走了嗎?可……
“皇上,要奴才派人去那兒問嗎?”公公小心翼翼地問道,他一時也看不出來皇上對那位夫人是什麼態度,好像有點懷疑卻又沒任何要盯着她的意思。
鳳鈺一雙眸子深邃如泊在黑暗之中閃動了一下,半晌搖了搖頭,“不用了。”
頓了一會兒,接着又道:“朕明天親自去找她!”
她?還是他?皇上要親自出宮去嗎?這位夫人對皇上的意義是不是很特別呢?除了晨夕宮那位和長公主,這已經是皇上第三次爲某個人出宮去了。
公公愣着的這會兒,鳳鈺已經出去了,看了一眼這房間不禁搖了搖頭,快一年過去了,皇上還是沒能放下長公主。
可是明知道那位是害死長公主的兇手,爲什麼還要把那位帶進宮來了呢?放任仇人在身邊,皇上又捨不得傷害她,也不能放下過去,這豈不是爲難自己嗎?
嘆了一口氣,叮囑侍衛好好看守這裡,便追着鳳鈺而去了。
晨夕宮,明亮的燭火輕輕搖曳着,牆壁上的影子也不禁搖動起來,如黑夜裡的鬼魅一樣透着一股令人恐懼的氣息。
“娘娘!”
門口一名穿着淺綠色宮裙的女子走了進來,行至坐在梳妝檯前的女子身邊停下來,垂着頭俯身靠在女子耳邊細語了幾句。
聽完宮女的稟報,女子眉目間漸漸地凝聚出一抹深意,用畫筆細細地描繪了墨眉,嫣紅的脣瓣也被勾勒的鮮豔欲滴,臉上淡施薄脂,美豔不失方物,看的一旁的宮女也不禁愣神許久纔回過神來。
半晌,宮女端了水進來時,卻看見一個陌生的女人坐在梳妝檯前,她不禁疑惑地走上前輕聲地喊道:“娘娘?”
女子緩緩地轉過頭,嘴角微微勾着一抹笑意,眉目之間依舊可見她那桀驁不馴得神色,指尖輕輕地撫了撫額,聲音溫婉低沉:“你可認得出我是誰?”
宮女愣了半晌驚訝於她的巧手,沒想到娘娘居然會易容術,她先前還不明白娘娘深夜這般是爲什麼呢。
“第一眼奴婢真沒看出來,不過仔細看過之後還是能認出來是娘娘。”
女子彷彿也知道她說的是事實,並沒有太在意,只是眉目之間閃動了一下,然後開始卸妝,滅燈休息。
第二天一早,莫傾城和霍珃兩人正在客棧的二樓上面用膳,忽然整個客棧就安靜了下來。
兩人握着筷子的手不由地頓住,互相對視了一眼,接着便看見一個人從樓梯口走了上來,身後跟着一個公公,最後面還有兩個穿着淺綠色宮裝的女子跟着,低垂着眉眼看不見容貌。
見兩人在用早膳,鳳鈺微笑着在他們邊上的桌子上坐下,擡手示意他們不要暴露他的身份,客氣了幾句,他探究的目光就落在了莫傾城身上。
莫傾城眼神一滯,昨天回來的時候她才記起自己從鳳驚凰房間裡面拿出來的簪子,那是皇兄很早以前送給她的,簪子很樸素,可是對於當時在皇宮裡面沒有任何庇護的他們來說已經很珍貴了。
所以即使後來皇兄成了皇上,她身邊再也不缺任何華麗的首飾,她依舊留着那根簪子,只是離開鳳翔前往龍炎並未記得帶上,昨天看見時不禁有些想念回憶,竟是不知覺地把它帶出了宮。
她更沒想到的是鳳鈺居然這麼快就發現了。
不過如果如公公所說每天都有人去打掃,應該也會注意到,卻是沒想過是鳳鈺自己發現的,平常的宮女哪裡會注意的到這些,更不知道這樸素的簪子對於他們兄妹兩個的意義。
感受到來自鳳鈺注視的目光,莫傾城伸手摸了摸袖口裡的簪子,深吸了口氣,拿了出來遞到鳳鈺面前,主動將它交了出去。
“這是我昨天不小心從宮裡帶出來的,還望皇上恕罪。”
看見那簪子果然在莫傾城手上,鳳鈺眉目一閃,他身後的公公卻是一陣驚訝,眼裡有些惱怒的意味,沒想到這夫人竟然還是個賊,竟然一偷就把皇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拿走了,他正氣惱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的時候,又聽見鳳鈺開口,驚得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
“既然夫人拿了必定是喜歡,那就送給夫人吧。”鳳鈺雲淡風輕地說着,可是皇上昨晚上不是還爲這丟失的簪子生氣來着嗎?怎麼簪子回來了,就這麼容易地送人了呢?而且這不是長公主的東西嗎?
雖然長公主已經去了,可是他能感覺到長公主於皇上而言好像還活在這個世上,皇上這是把這位夫人當做長公主了?公公不由地仔細地打量起面前的莫傾城來,倒是覺得她的神色有一絲像長公主,就是那威嚴尊貴的姿態和不容任何人踐踏的高傲。
但又有些不像,這人面容淡然許多,也沒有長公主那般的高貴姿態,他這做奴才的也不知道主子心裡再想什麼。
霍珃看了一眼鳳鈺,又看看莫傾城,見她神色有些怔然,手上捏緊了簪子,最後還是搖了搖頭拒絕了,“多謝皇上的好意,這東西我不能收。”
她說的很淡然,目光也是一片幽靜,好似已經放下了一切,隻眼底還有些牽掛不捨。
將簪子放在鳳鈺面前,莫傾城收回了手剛放下就被一隻寬大溫暖的手掌握住,一絲絲暖意從心底流露出來,嘴角不由地勾了起來,對着霍珃淡淡地一笑。
這一笑好似讓時間都靜止了,衆人的視線都被吸引着落在她身上,彷彿被她感染了似得,心裡也變得甜蜜舒坦起來,忘記了一切煩惱,在這之中唯獨有一個人,眸子裡帶着不可驅散的怨氣如地獄之中的惡鬼一般地在她黑色的眸子裡縈繞盤旋,徘徊不去,好似隨時會從她身體裡爬出來,將誰拉入地獄之中。
在莫傾城察覺到發現她之前,那人迅速收斂了自己的視線,安靜地垂下了頭,盯着地面,心裡卻是百轉千回。
掃了一眼鳳鈺身後那幾人,莫傾城便收回目光,又看見鳳鈺盯着她嘴角的那一抹淡笑,真實的讓她感覺自己又回到了以前,看見了那個疼愛她的皇兄,差點她就喊出了口。
迅速垂下眸子,莫傾城靜靜地平復着自己的心緒,好半晌才重新恢復了平靜,再擡頭時又是一片淡然,這個時候鳳鈺的目光已經轉移到了霍珃身上。
他問道:“你們什麼時候走?”
霍珃看了一眼莫傾城,說道:“大概就這一兩天了。”昨晚他已經和傾城商議過了,她似乎已經了卻了最後一樁心事,放下了這裡,想要儘快回去紫麒國公府。
他計劃來鳳翔全然是爲了傾城,如果她已經放下想要回去了,他自然沒有任何留下的理由。
聽見他們這麼快要離開,鳳鈺的眸子裡不由自主地帶上了一絲失落,但很快就被他掩飾下去,和霍珃聊了幾句,把話題又切回到了重點之上。
“夫人難得來一次,這兩個宮女就送給夫人了。”說着就站起了身,對着兩人擺了擺手,“朕該回宮了。”
說完就走下了樓,快的讓他們兩個都沒來得及反應就看着人不見了,而兩個宮女還留在這裡,還有那支樸素的紫玉簪子還放在桌子上,孤零零地有些落寞。
眉目一閃,莫傾城伸手將那支玉簪拿了過來,放在手心上細細地握着似乎能感受到地下流動的熟悉氣息,讓她心中不由地有些悵然,也全然沒注意到那兩個宮女的其中一個在鳳鈺離開的時候嘴角勾起的詭異弧度,眸子裡也是如黑夜裡閃爍的星星一樣亮了一下。
霍珃看着莫傾城倒也沒太在意兩個宮女,只認爲是鳳鈺可能猜出來了傾城的身份,想要留兩個人在傾城身邊一方面是瞭解她的情況,另一方面是爲了保護傾城。
反倒是站在兩人身後的紫兒看着兩人有些疑惑,奇怪地瞅了幾眼,多留了一個心眼,心裡同樣也有很多疑惑,還不知道這鳳翔皇上爲什麼要把簪子留下送給二少奶奶,還要送兩個宮女給二少奶奶?
在鳳梧待了一天,採買了一下當地的東西,一天兩個宮女就被那麼孤零零地丟在客棧的房間裡面,莫傾城和霍珃也沒讓兩人出現打擾他們。
第二天,他們就收拾好東西離開了鳳梧,回去紫麒國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