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易明在前廳已經坐了好一會,早上喝了醒酒湯,到現在還是覺得頭暈腦脹。決叔擔心他的身體,又讓大夫過來看了看,確定只因爲飲酒過度,讓他戒酒一段時日,又給他開了一道養身的方子。
“相爺,您過來了。”慕容雪看着相爺已經坐在大廳,一臉慈祥的笑。那麼多年了,這張臉她從來都沒厭倦過,哪怕知道這麼多年都沒法住進他的心裡,她都無怨無悔。
“夫人起身了,夫人的臉色看上去不太好,易決把大夫叫回來給夫人看看?”水易明看着慕容雪的臉色不太好,趕緊開口吩咐弟弟。
“不了,是不習慣女兒這麼快嫁了人,昨晚沒睡好罷了。倒是相爺,昨晚喝了那麼多,今兒早上起來難受了吧?”慕容雪搖搖頭,比起以前那種尖酸刻薄樣,失勢的她倒是讓人喜歡了。
水易明不知道慕容雪爲何而改變?不過,這樣的慕容雪讓他心裡有些難受。那麼多年她把相府管得有條不絮,雖然也有照顧不周的地方,但絕對是盡了本分。看着慕容雪的改變,他恍然頓悟一些事情。
歲月摧殘的不止是青春年華,還有每個人的心。成長,蛻變,不能改變的東西就會變得更加珍貴。她對自己的心就是如此,一直都是那麼執着,那麼地期待自己的回心轉意。
可惜,她不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可以用其他事情代替的,愛情,來了就來了,不來就算等一輩子也不一定出現。
用感激的目光打量着慕容雪,他不由地微微一笑:“夫人啊!晃眼二十幾年,若蓮已爲人婦,我們也老了。”
“是啊!我們都老了。”慕容雪說這具話的時候有些淒涼,因爲等了那麼多年,他對自己的尊重一直沒變,這也說明他們之間的距離依舊那麼地遙遠。
“夫人最近喜歡上了禮佛,就連府上的丫頭們都覺得夫人性子轉變不少,對人更加和藹了。可喜啊!夫人,有時候心中的結得自己解開,解開就好了。”水易明說着,漸漸將目光看向院子。
院子裡的梅花開了,那是花千蓉第一年進門的時候種的,就是因爲她愛這花,所以他特意爲她找回來摘種在院子裡。而,這白梅就像她一般純潔而淡雅,花開的時候清風之中就能聞到淡淡的笑。可,這花仿若懂得人事一般,從花千蓉死的那一年就未曾如此開放,每年就是三兩朵,飄飄零零,悽悽慘慘。
而,今年的花出奇地開得豐滿,白色的花瓣在微風中飄然而落。突然間,他彷彿看到花千蓉在樹下輕舞,那雙靈動的眸子含情脈脈地看着自己,仿若就在召喚自己一般,讓他激動地突然站起身來。
慕容雪順着相爺的眼神看去,看到了那顆當年差點被她命人砍掉的白梅花。若不是水易決及時制止,恐怕又得讓相爺對自己多記上一筆恨意。看來他又想起了花千蓉,心裡不覺迴盪他剛纔最後那句話是何用意?
呃!
驚訝地捂着嘴沒出聲,她眉頭緊皺地看着站起身走向出大廳的相爺,只覺得一股涼風衝進心底,心中一陣冰冷,身體爲之一顫,打翻了手中的茶杯。
哐啷!
一聲響把水易明喚回了現實,眼睛閉上又睜開,這才知道剛纔看到的不過是幻覺,是心裡太想念花千蓉,纔會有這樣太過真實的幻覺。
回過神,他看向臉色蒼白的慕容雪,一臉關切地問道:“夫人,你沒事吧?”
“呃……沒事,沒事,昨晚沒睡好手抖了一下。”慕容雪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茶水,一旁伺候的丫頭上來給收拾了。
水易明坐會了位置,丫頭們換上了熱茶。喝上一口,再次擡頭的時候,就見兩位姨娘和一干兒女從院子門口走了進來。
“給爹爹和大夫人請安!”
“給相爺和大夫人請安!”
一行人進門,在水若曦的帶領下整齊地向兩人欠身行禮。每個人臉上都帶着笑容,就連平日不愛笑的水若嫣看上去心情也不錯。
“起來,起來,都坐吧!”水易明擡了擡手,臉上一陣滿意的笑。
慕容雪也是一臉笑容地擡了擡頭,頗有正室的風範。面對兩位姨娘,也許今天是那麼多年以來第一次真誠的笑。
關姨娘和落姨娘見狀愣了愣,然後對視一眼,心裡各自想着什麼,不動神色地坐在了一旁。
水若曦也發現了慕容雪的驚人變化,心裡想着可能是因爲水若蓮嫁了個好夫婿,讓她一時間把所有的東西都給放下了,所以心也變得寬了。
“俊賢,聽你二姐說你最近練功很賣力長進不少,這可是好事。但是,你不能把文給忘了。”水易明一邊表揚着長進不小的兒子,一邊又提醒兒子別隻顧及一邊。
“是!爹爹放心,俊賢定然不會忘記詩文。”水俊賢起身應話,對於爹爹的關心,心裡很是高興。
要知道,以前在慕容雪身邊的時候,爹爹很少會關注他,除了問些老師教過的東西,根本就不會多言。如今,脫離慕容雪的魔掌,爹爹總算是看到了自己的努力,讓他對未來更是充滿信心。
“好!昨兒聽大臣們議論,今年的鄉試可能會提前,你也該準備準備。雖然你是我水易明的兒子,該要經歷的還是必須經歷。”水易明把話點得算是很明白,心裡早就爲兒子選好了兩條路,就看兒子以後如何抉擇?
水俊賢點點頭,皺了皺眉深思一會,壯着膽子開了口:“爹,俊賢希望能像爹以前那樣可以出使他國,這樣不僅可以增長閱歷,也能讓俊賢可以儘快成長起來。”
“好!好啊!”水易明激動得站起身,他早想俊賢能像自己一樣有一天成爲對國家有用的棟樑,只是那麼多年都不曾從俊賢嘴裡得知對未來的展望,他都以爲沒希望了。
沒想……
猛然地點着頭,他高興地走過去拍着俊賢的肩膀:“你總算是長大了,懂得爲自己規劃了。爹也算對你娘有了交代,她在天之靈看到你的蛻變一定會高興的。”
說着,他眼中滲出了淚水。這麼多年來,這是他第一次在俊賢面前提起死去的莫姨娘,也是第一次在大家面前流露出心中的哀傷。
見狀,水若曦心裡有了想法,莫不是當年莫姨娘的死跟爹有關?根本就不是大夫人下的手。
水俊賢看到爹這般表情,也是有些驚訝。對孃的思念是無時無刻不在的,那種在冷漠下長大的痛苦,也只有感受過的人才知道是什麼滋味。
“爹,相信莫姨娘知道您的一番心意。您看,俊賢也長這麼大了,懂事了。以後定能像爹這樣成爲國家棟梁,俊賢你說是吧?”水若曦覺得此時不是哀傷的時候,一會司徒明朗來了,讓他看到大家這副樣子面子上也過不去。
聽到水若曦的提醒,水易明低頭擦擦眼角的淚水。也許是突然間太多的好事出現,他纔會像現在這般控制不住情緒。
不過,畢竟是身經百戰的相爺。擡頭,他已經露出欣慰的笑意。看向夫人和兒女,高興地說道:“好了!以後大家少談些不開心的事,相府是個大家,要家裡暖和就得和和睦睦,多聽到些笑聲,多聽到大家說說話。”
“是!”慕容雪和兩位姨娘都不約而同地站起身,面帶微笑地朝相爺欠了欠身。
“行了,時辰差不多了。易決,你去看看若蓮他們快到了嗎?”等幾位都坐下身子,水易明吩咐着水易決。
水易決點點,邁步就要往門外走,就見有下人一臉喜色的跑了進來,上前跪在大家面前說道:“回來了,姑爺帶着大小姐回來了。”
“快!快去看看!”水易明一臉高興,起身帶着一家人匆匆忙忙跑到院子門口。
門外,豪華的馬車停了下來。轎簾撩開,司徒明朗先下了馬車,隨即優雅地伸手去扶簾子裡的水若蓮。
已爲人婦果然不一樣,表面看上去的卻有了那麼一些改變。
只見,水若蓮的動作輕盈,頗有大家閨秀的風範,與平日那刁鑽刻薄的形象辯若兩人。讓相府的人都驚得睜大了眼睛,就連慕容雪都難以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然,即便是如此,一個人的眼睛騙不了人,哪怕她臉上的笑容多麼地燦爛,看人的眼神是多麼溫柔,眸子裡的那絲怨恨的光依舊被水若曦撲捉到了。
難道?
水若曦將目光從水若蓮的臉上移動司徒明朗身上,司徒明朗滿臉微笑,彬彬有禮地給水易明和慕容雪行了個九十度的大禮。往裡面走的時候,餘光到了她的身上。
呵呵!
水若曦在心裡偷笑,大概是確定水若蓮那似怨恨爲了什麼?
不過若真是這樣,司徒明朗也真是有點過份了。大婚之夜,居然不被美色所動,讓新娘變成怨婦,以後的日子又該怎麼過?
跟着一干人正要進門,卻聽到後面傳來馬車的聲音。一種不詳的預感襲來,就見水易明和司徒明朗同時回頭看向聲音的方向。
對!
御王爺來了,每個人都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這話用在他身上的最合適不過的。華麗的花車停靠在相府面前,司徒明朗和水易明不得不快步上前迎接。
不過,今天的熱鬧程度絕對是沒人能想到的,還未等御王爺的馬車停穩,就見另一輛馬車用不一般的速度超越,停在了御王爺的馬車前面。
“想不到司徒大人這麼早回門了?”馬車停下簾子裡走出個衣着華麗的男人。手裡拿着一把黃紙扇,一看便知道身份不凡。
不過,就算身份再特殊,在東龍國唯一能讓御王爺火氣升得快的也就一個人,那便是昨天剛見過面的太子龍錦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