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的氣氛立時變得微妙而尷尬。[800]
惠帝扯嘴笑得興味,穆太后深蹙了眉頭。
兩件如此近似的牡丹裙,還都鮮亮扎眼,若說是秦月瀾存心邀寵,故意與皇后鬥豔,伎倆實在粗淺拙劣了些;但若要說巧合,又未免牽強。
趙皇后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盯着秦月瀾一句話也說不出。
「充媛,你這是唱的哪一齣?」惠帝欣賞着趙後像被人在喉中塞了個雞蛋般鬱卒的樣子,絲條慢理地坐下。
秦月瀾微微一抖,迭手伏叩下去:「臣妾該死,臣妾今早去請安,瞧見皇后娘娘的新衣華美雍容,臣妾,臣妾…」
這事只能各人心知肚明,做不得太細的解釋,否則豈非是欺君?秦月瀾索性將身子抖的愈發厲害,惶恐的伏在地上,仿似羞慚的說不下去一般。
淺夕怯怯一擡頭,可憐巴巴望一眼太后道:「這事兒怕是卿歡的錯,方纔催促充媛催的太急,以至娘娘連更衣的時間也沒有。」
穆太后眼神閃了閃,瞄一眼外頭,道:「罷了,你下去換了吧。皇后也坐下,沒得耽誤正事。」
趙看了穆太后微黑的臉色,不禁心虛笑道:「太后說的是,臣妾正有此意。」
「那就開始吧!」穆太后擱下手中的茶。
惠帝點點頭,朝外頭一揚手。對於後宮女人們之間的那點兒小心思,他從來懶得深思。
門外的沈公公見狀,立時扯開嗓子:「宣,靈犀宮小主,覲見」
一時分花拂柳,五光十色,盛裝而來的采女們踏入殿中,柔暖的陽光立刻被女孩子們妖嬈的裙角,漾出了層層漣漪,教人迷炫。[超多好看小說]
三十五名待選采女,五人一組,依次進來,一旁小太監高聲唱報各人姓名、出身、年紀。
淺夕一一聽過去,這纔有些明白,爲什麼獨獨裴頤華被人當了眼中釘,險遭陷害。眼前這些經皇后遴選通過的采女中,除了趙家的趙憐兒和肖氏姐妹之流,其餘各人要麼出身不高,要麼家道中落,皆是些遠遠不及趙家的門戶。
而裴頤華則不同,國公府再不濟,空架子還在,且裴頤華才名遠播,身份又是郡主,將來一旦有了皇嗣,前途未可限量,趙皇后自然容不得!
此刻,裴頤華穿着一身淺緋色的琵琶衫,把年紀又壓下去兩分,嫩生生站在衆采女中,少了素日裡難以親近的清傲,看起來柔順端莊。惠帝瞧了當場就留了牌子,引得衆女一陣失望氣餒。
趙皇后心中不忿,見惠帝接着只留下了美豔的肖氏姐妹,正打算把趙憐兒漏過去,當即一擡手,接了趙憐兒的牌子,看也不看惠帝就道:「可憐見兒的,日後給姑母爭氣些!」
如此不避親疏的厚顏之舉,淺夕看了都嫌丟人現眼,偏惠帝在一旁皮笑肉不笑,穆太后安坐座中,置若罔聞,視若無睹,看來是已經寒了心。
淺夕默然,她現在倒希望趙後能堅持久一些、等太子立足穩一些再倒。
趙渾然不覺自己已是危機四伏,安然直瞧到最後一撥,奇怪道:「不是三十五名采女,怎麼少了一個。」
沈公公忙進來解釋,說是有一個寧姓采女,彷彿還沒到…
一旁,惠帝皺眉清咳,眼中閃過失望之色。
趙卻冷笑嗤然:「殿選也能來遲,她眼中還有皇上、太后麼?撂了她的牌子…」
「喏。」
「慢着。」
沈公公正要退下,穆太后不緊不慢接了口:「哀家想起來了,那個采女可是叫寧筱綾?」
「正是!」惠帝眼中閃過異彩。
「看來皇上對此女印象深刻啊!」穆太后話中譏諷。
惠帝呵呵乾笑兩聲道:「看圖影時無意中記住她的名字,所以有些印象。」
「也是,」穆太后撫撫衣角:「哀家也覺得她閨名易記,既然皇上喜歡,還剩下一個空額,那就她吧。」
「太后,這如何使得!」皇后詫異反對:「這般怠懶不遵宮規的女子,留在宮中,豈能服衆?」
此言一出,連淺夕都想笑了。她留下自家侄女的時候,怎麼就沒想到過「服衆」?
穆太后卻懶得與趙理論,面無表情繃了臉道:「哦,哀家忘了告訴皇后,這個寧采女不是不遵宮規。是因昨晚被靜妃的養的八哥兒飛出來嚇着了,靜妃憐她體弱,所以留她在梅若宮小住調養,今日不曾來,多半是起來不得,想必,一會兒靜妃會來細稟的。」
八哥飛出來驚着人?還把人嚇病了!趙冷臉不語,這不是擺明了在唬人麼…那個寧筱綾小小年紀就一副狐媚子像,她前日已讓人設法讓這丫頭崴了腳,教她來不得殿選,不想,這丫頭倒找了這麼大的靠山!又或者,根本就是這個老孀婦想藉此討好皇上…
見趙不說話,穆太后就似笑非笑看了惠帝道:「還是皇上定吧。」
惠帝摸着下巴道:「留下也好,免得辜負了靜妃一番好意,教她自責。」
趙聽了也無可奈何。
WWW ★тTk дn ★C○ 至此,九名女御選定,三人各自稱意。
淺夕彷彿已經可以預見,接下來,宮裡將是怎樣一場明爭暗鬥。但是,柔妃那邊仍然沒有什麼動靜,嚴若儒也沒有異樣,甚至,經過她這幾日的觀察,柔妃彷彿都並沒有給惠帝身邊塞過人,不過惠帝卻仍然常常往華宮去,難道…惠帝真的那麼看重皇嗣,是以,柔妃纔有這樣的定力,穩坐釣臺,根本不着急?
仔細回憶嚴若儒之前的所作所爲,淺夕絲毫不敢鬆懈。這個人心思細密,聰明異常,他謀劃了什麼,必定是極難讓人察覺的,所以,現在華宮看起來才那麼平靜。
接下來一整天,淺夕都在反覆思考這個問題。
到了晚間,回桐花殿,發現秦月瀾坐在燈下等她。
「充媛還沒歇息?」淺夕疲憊一笑。
秦月瀾眼眸清亮,定定看了她:「帝姬就沒有什麼想跟我說的麼?」
「說什麼?」淺夕着實有些疲累,也根本不打算承認什麼。